第七十五章 死了？
是的，喜兒出手了，一直在周圍的喜兒在最關鍵的時刻出手了！
這一刻，依韻如果就勢放手，憑借劍如顏有意賦予的力量，就能得到更快的速度飛出去，也許還來得及在拋甩出去的時候回避喜兒魔滅的狙擊！那樣，也就來得及落下懸崖得救。
劍如顏相信，依韻會做這種正確的判斷，正因為如此她才會選擇在這時候用自己的必死無疑，換取依韻死裏逃生的生機，哪怕她可以用自己的劍阻擋追擊的金光劍氣片刻，至少也用自己的力量，給了依韻活下去的機會。對她而言，這就是麵臨重生，能做的，不後悔的選擇。
陽耀顏玉劍上，亮放著劍如顏十成功力，劍意最大化狀態的全力一擊！毫不猶豫的，帶著最後一次燃燒一身苦練武功的決絕心情，斬向下一個瞬間就會飛射到麵前的金光。對於深紅色、飛射過來的魔滅，劍如顏視如不見，毫不理會，因為，已經無所謂了……她連四大金袍劍佛弟子的劍氣都擋不住，所以，無所謂了。
無所謂了……
劍如顏如是想，然後，她的眼角餘光，看見旋動的紫影，她發現，胳膊上的那隻手，還沒有鬆開！這不對，依韻早就應該放手了，此時此刻的角度即使放手也已經來不及逃過魔滅的攻擊！
金光飛閃而過——魔滅的紅光，撞在金光的劍氣上……
係統公告：依韻將紫霄劍派神掌門人之位傳於茗。
係統公告：依韻將古月山莊莊主之位傳於茗。
金、紅兩色的光，在碰撞中爆發綻放的能量，摧毀了周圍幾十丈方圓的土地，紛飛的碎石，四麵激射，崖邊的地麵，被炸出深達二十多丈的巨坑！彌漫的灰塵，飄揚飛起……迷人視線。
“死、死了？”爆炸之後，周圍，又陷入了深沉的漆黑。繞指柔揮手掃打著嗆人的灰塵，意識中已經失去依韻和劍如顏的蹤跡。“可惡！”夏紅雨暗暗咬牙，本要當黃雀的她們，最終徒勞無功。跟了半天，最後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四大金袍劍佛弟子的恐怖劍氣殺死依韻，而她們，誰也不敢靠近過去。
所謂的搶奪天煞舍利，如今自然變成了夢話。如果是她們殺死的依韻，以天煞舍利的特殊性，殺人者得，還能帶了就走。如今，難道還能去挑釁四大金袍劍佛弟子？
“真沒想到劍如顏也是性情中人，臨死前還想救依韻……更沒想到正義傳說寧願跟她一起死也不願意獨自求活，看來，江湖並不認識正義傳說……”煙塵，漸漸消散，被夜風吹的，飄高，飄遠。繞指柔想起最後一刻，金光吞沒他們的情形，不由得，唏噓感慨。“傻瓜！”夏紅雨不屑一顧。“兩個都是傻瓜！人隻能為自己而活，任何理由都不能為別人而死，劍如顏不過如此，正義傳說也不過如此！”
“哼，好一條冷酷的蛇。”合作已經結束，想起這些日子的合作情形，聽著夏紅雨冷酷無情的話，繞指柔按捺不住的發作。“你這樣的人，真沒辦法當朋友。”
夏紅雨不以為然的冷冷一笑，自顧戴上袍帽。“如果你需要一個替你死的朋友，那麽，我們永遠不會是朋友。”
“站住——”繞指柔憤然衝轉身離去的夏紅雨叫喊。“把話說清楚！誰說我就需要朋友替我死了——站住……冷血無情的女人！”繞指柔正準備去追的時候，消散的煙塵中，四大金袍劍佛弟子，麵麵相覷，交頭接耳的不知道在議論什麽。繞指柔疑惑不解的湊近過去，才知道，他們沒有得到天煞舍利。
“難道正義傳說根本沒有帶著天煞舍利，早就交給了別人帶回破邪城？”焦急的雁南飛頗覺後悔，爆炸的時候，他看見依韻和劍如顏的劍被炸飛了出去，如果當時就去追，或許還能搶得到其中一把。但此刻，已經落入了別人之手。所以沒去，就是還抱著僥幸心裏，試圖在爆炸後，搶到天煞舍利。
繞指柔打量著周圍，但看見地上因為爆炸而狼狽不堪的情形，根本就找不出蛛絲馬跡。原本應該有死亡遺落的東西，但金光劍氣殺傷力太強大，全被粉碎了也不奇怪，神兵是飛出去了的，她也見到。天煞舍利是特殊物品，既不會損毀，也不會被炸飛，可是劍佛的弟子挖掘土壤許久，也沒有任何發現。
劍佛的弟子們，全都在找，挖掘土壤，搜尋異常的能量波動……
唯獨崖邊的喜兒，目光迷離的眺望著漆黑的崖外……清淚，從她臉龐花落。劍大，緩步停在她身畔，他的意識中，也捕捉到銘兒的靈魂波動。銘兒撿了走了爆炸中飛出去的北落紫霄劍和陽耀顏玉，然後駕馬飛走而去。“她失去唯情意境確實很可惜。”劍大一聲歎息。銘兒的本事在武林大會結束後，見識過。一個那樣的高手，意境破滅，等於修為被廢去一大半，縱然再怎麽努力，也難以成為江湖頂尖的高手之列。
“嗬嗬嗬嗬……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丟下我一個人，在江湖……”
喜兒的喃喃自語讓劍大一時沉默，因為他意識到，喜兒的淚，不僅是為魔女銘兒的意境被破而流……他歎了口氣。“西天拳典我會替你想辦法，今天的關鍵時刻，如果不是你出手，依韻未必逃不掉。”劍大說罷，一躍跳出懸崖，他想盡快趕到最近的城鎮。有一些話，他想對依韻說，有一句話也必須對依韻說。
“嗬嗬嗬嗬……未必麽？”喜兒喃喃自語，迷離的眸光落在戴著南極飄渺的手上，怔怔失神的，久久凝視著，那雙殺人無數的手……
馬車，在飛馳。
馬車上，坐著一身布衣的依韻，他身邊，是劍如顏。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依韻在靜靜的自修，而劍如顏，則單掌托著下巴，眺望著車窗外。
馬車，快到落葉鎮了。
“下一站，我下車。”劍如顏的目光仍舊注視著窗外，輕輕的聲音裏，沒有平日的淡漠。但這句話本來該是依韻說的，下一站就是依韻臨時改變的目的地，天煞舍利他決定交給劍如顏帶走。“我在落葉鎮下車，你在通南村下車，銘兒會把陽耀顏玉還給你，你帶天煞舍利回破邪城。”
“你呢？”劍如顏收回眺望車窗外的目光，靜靜注視著依韻的臉。
“我有事。”
“嗬……”劍如顏笑了，想起以為必死無疑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明白，她必須離依韻遠遠的。她跟依韻是什麽關係呢？朋友？生死之交？超越的目標？合作的拍檔？上下屬？本來她以為，是第一種和第二種。“今天開始，我們盡量別見麵，天煞舍利我交給茗待會破邪城，我回亂邪城，以後有什麽事情，傳音入密告訴我就可以了。”
依韻沉默的半晌，鬧不明白劍如顏在想什麽，但他從來也不認為自己很了解女人，所以，他索性不想。“理由。”
“你該早點告訴我遁地府的作用，該早點告訴我你準備逃不掉就盡量製造被殺的假象！”劍如顏憤憤然的說了一大串，突然又長長的深呼吸了口氣，平靜了情緒。
“這之間……有什麽聯係？”依韻覺得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這種事先不說的情況過去有很多，最後一刻讓他們一起棄劍，棄劍的位置也果然如他推測的一樣，因為魔滅和金光劍氣的衝擊產生的爆炸，被炸向銘兒附近，即使是懸崖上的人馬上追過去，也不可能比銘兒更先撿到劍，因為銘兒撿他的東西根本不需要等。現在他們坐著馬車悠然自得的趕路，追擊的人還不知道他們沒死，他實在不明白劍如顏在想什麽。
“我最喜歡什麽？”劍如顏突然一本正經的注視著依韻，後者毫不猶豫的回答“武功，燒雞。”
“那我最在乎什麽？”
“武功。”
“我為什麽會踏入唯劍意境？”劍如顏繼續發問，問的依韻完全摸不著頭腦，隻能回答。“喜歡劍，而且修煉的是純陽真氣。”
“最後一個問題……”劍如顏猶豫半晌，潔白的牙齒，咬了咬嘴唇，又鬆口，又咬了咬嘴唇。“算了，問不問都一樣。反正以後盡量別見麵了。”
“理由……”依韻重複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劍如顏咆哮般的一聲怒吼打斷。“自己想！”
依韻隻好沉默，仔細回想了幾遍，還是不能確定。劍如顏自顧眺望著車窗外飛閃的景色，半晌，突然冷冷開口。“劍大想跟你聊聊，我成你的傳話筒了。”依韻覺得這時候，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沉默。劍如顏陰晴不定，一副吃火藥了的模樣。他既不喜歡一句句的問怎麽了，也不喜歡無聊的爭吵。
馬車在落葉鎮的驛站停下，依韻跳下車的時候，車窗邊的劍如顏出奇溫柔的望著他，微微一笑。“再見……”馬車飛馳奔走，風中，還帶著劍如顏最後一個字的餘音……再見，的確是再也不見？
車窗，關上了。被包了的車廂裏沒有別人，劍如顏雙臂抱著胸口，低垂著頭臉，無聲的，抽泣著、默默的，流著淚水……“再見，再也不見……”
依韻在驛站，看著馬車飛馳去遠，最後消失在了視線盡頭……他沉默回頭，自顧朝落葉穀的方向走去。本來他覺得劍如顏莫名其妙，但現在，他已經懂了。
“說。”依韻打開傳音入密，對陌生的劍大隻有這麽一個字。
“謝謝你。”傳音入密那頭的劍大，回答的話非常莫名其妙。依韻過去不認識他，完全不知道劍大有什麽理由要感謝他。“當年喜兒說過，我能得到自由必須要感謝你。雖然你不認識我，但這句話很多年前我就應該說。”
“好。”除了這個字，依韻覺得不需要再說什麽，而且，他跟劍大本來就無話可說。
“該說的感謝，說過了。接下來，我想說——從現在開始，我會是你的情敵。本來我的打算是親自殺了你，因為我知道，殺道中人隻視死亡為勝負結果。很可惜，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關於你我多少也有所了解，如果不打算因此放棄江湖，還想卷土重來，我會很期待你的回歸；如果你決定退隱江湖，請你放心，江湖中雖然沒有了你，但是，還有我，我會幫助喜兒，照顧她，照顧靈鷲宮。”
依韻聽著，笑了，江湖上追求紫衫的人，若幹年來，有很多、很多……因為美色暗戀喜兒的人有多少，依韻不知道，但敢於追求，還沒有被喜兒殺死的，劍大是第一個，向他發布情敵宣言的，劍大也是第一個。
“如果誰要走，我從不挽留。隻可惜，你帶不走。”
“因為你的狂傲，造就你眼前這樣的結果。你重生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風雨飄零，心無所依，腥風血雨的江湖。她不應該如此孤單無助，你已經喪失了跟我競爭的資格。你很清楚自己回不到江湖的巔峰，不可彌補的距離有多遠你比任何人更清楚。我並不想說落井下石的話，但由衷的建議你，我如果是你，會用錢莊的財富享受江湖以外的生活。”
“再見。”依韻關閉了傳音入密，他發現隻有這兩個字跟劍大說，說完的時候，卻想起片刻前，驛站分別的劍如顏離開的那句‘再見’。再見的方式有很多種，理由也有很多種，有些再見的理由是哀傷的，很容易明白，每個人都懂；而有些再見的理由，它不是哀傷的，甚至讓很多人一頭霧水，若幹年都百思不解，恍然大悟的時候，反應卻各不相同。
孤獨的埋葬之地，在落葉崖下的河水，順流而下，就能經過。依韻本不該來這裏，本該在武當隱士重新追尋到他的方位之前駕馬趕回破邪城。但依韻在回城後，臨時改變了主意。因為他知道，武當隱士的離開，不會引起西天極樂他們的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