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血和淚
一個入世佛的臉上，爬滿了憤怒和屈辱混雜的淚水，他已經崩潰，崩潰讓他隻剩下憤怒揮舞兵器攻擊那條深紫色身影的念頭。但是，那條深紫色的身影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的兵器明明就要打中了的時候，卻消失了……他還想轉身，也轉身了，看見了出現在他身後的深紫色身影，於是，他想揮舞兵器攻擊，再一次攻擊。可是，他發覺無法控製握著的兵器，他發覺自己似乎在越飛越高……
直到，飛到了一定距離的時候，他才看見，自己的下半身，他才明白，他的身體已經被斬成了兩截……
這個入世佛的知己好友看見他的慘狀，憤怒和仇恨的淚水，爬滿了臉上。他們本不應該有淚，因為他們是入世佛，因為他們經曆過漫長的佛法修煉，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他們就應該練就了，四大皆空的心境。他們當然不應該流淚，縱然是地藏王那般憐憫眾生，那般憐憫十八層地獄的魔們。也從來沒有流淚，因為地藏王本就應該是佛，地藏王的修為早就超越了許多的佛。佛，不應該流淚，無論是憤怒，還是難過，還是憐憫的淚，都不應該流。
可是他們在流淚，因為他們早已經崩潰……
“我們那麽努力的，那麽努力的修行！放棄了一切，在漫長的時光裏始終按捺著對江湖的向往，一直在修煉，修煉，修煉！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專心致誌的修煉！我們那麽努力。我們忍受了那麽多的哭，我們流了那麽多的汗，不可能跟你的距離那麽大！”
他憤然怒吼著這句話，一模一樣的話，一躍而起，越過前麵的人的頭頂，揮舞著手裏的兵器，居高臨下的，灌注上身體裏的所有力量，不顧一切。不顧這一擊即使得手自己也會過度強大的內勁震動而震死的結果；不顧這一擊即使落空打在地上，自己也會被過度的內勁震的經脈盡斷的結果。
隻為了，隻為了替自己，替朋友。替已經戰死的，別的入世佛和入世菩薩們討一個公道。
一個，公道……
深紫色的身影，化作疾光，一閃，移開。
這一擊，落空，砸在地上的時候，那個入世佛看見從自己下巴噴射出去的血柱……然後，他後仰著。倒地。意識一黑，就什麽也看不到了。
深紫色的劍氣在飛閃，但太快，快的根本不容人看清，不容人反應的過來。
依韻就站在那裏。每一次移動的距離都不遠，他的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周圍的鮮血在噴濺，許多噴在他臉上。順著下巴滴落；許多噴在他頭發上，讓頭發，變成了血紅；許多噴在他身上，讓深紫色的戰衣，變成了血紅……
不停的有人被劍氣斬斷，不停的有殘缺的屍體在劍氣的力量衝擊下，被帶的拋飛，或東，或西，或南，或北，或飛撞上天花板上已經有許多的，破毀的洞。
情緒在崩潰，崩潰的情緒猶如傳染病一樣蔓延，一個又一個的入世佛和入世菩薩們，或者流著眼淚，或者竭斯底裏的嘶吼大叫的不顧一切的衝向依韻，但是，沒有一個人碰著了他，沒有一道具備威脅性的氣勁能夠正麵擊上依韻的護體真氣。而那些衝向他的入世佛和入世菩薩們，卻一個接一個的，斃命，氣絕……
羅漢殿裏的少林派高手們也瘋狂了，瘋狂的衝上去，誰也不怕，一場韓勇的衝上去，誰也不計較前後，每一個人都用盡了最快的速度向前衝，朝依韻衝。
“殺了他！殺了他——哪怕一刀！”
不止一個人在這麽憤怒的吼叫，這也不止是幾個人的心聲。人，越來越少，死亡的速度非常快，比他們揮舞兵器的速度還更快，每一個瞬間都有好幾個人被殺死。可是，那條深紫色的身影仍舊安然無恙，仍然麵無表情——那，分明就是無動於衷。
沒有嘲諷？無動於衷的本身，又是否嘲諷？
即使不是，對於這樣的戰鬥，這樣的結果而言，哪怕是真摯的流淚叫喊著說‘啊，我真的不想殺你們，我是迫於無奈……’這樣的話，也是一種屈辱和嘲諷。
不甘心，入世佛們不甘心，入世菩薩們不甘心，在羅漢殿的許多高手們，同樣不甘心！
他們沒有入世佛和入世菩薩們那些在漫長時光遠離江湖的清修經曆，但是，他們也是忍受和孤單，忍受著苦痛攀爬起來的啊……他們的努力和付出，也絕對不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能夠道盡的啊！從涉足江湖，當一個沒人正眼瞧的新人，到苦苦任務，苦苦跟NPC廝殺戰鬥積累學點，……最後費盡千辛萬苦，終於達到了拜入少林派的條件，用可憐的，隻夠坐一趟馬車到達少林的任務報酬，趕到夢寐以求的門派。
砍柴，擔水，打雜，修煉佛法……直到有一天，終於能夠學習少林派的武功，然後繼續砍柴，擔水，掃地，巡夜，整理經文，念經，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直到有一天，終於能夠學習更高級的弑神決；那時候，終於擺脫了入門級少林派弟子的身份，然後在NPC少林派師兄的帶領下，在門派駐地範圍內的村莊做法事，行善，在山林裏不帶食物和飲水，不允許使用輕功的徒步行走，念經，苦修，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有一天，終於達成了能夠把弑神決學到最高級的條件，他們變成了師兄，不必再跟隨NPC們修行，可是，他們沒有輕鬆，他們一直泡在練功洞，跟NPC戰鬥，跟木人樁戰鬥，跟機關獸戰鬥，為是積累學點，他們沒有錢，但是他們是和尚。他們能吃苦，他們也不敢懈怠！
盡快把弑神決修煉到可消點的頂級，那就是徹底拜托次新人身份的分水嶺，他們比許多江湖中人涉足江湖都晚，所以他們不能讓自己鬆懈，練功洞裏的同門人來人往，許多人爆發式的奮鬥幾天幾夜，或者一個月，就走了，下一次來。也許是幾天後，也許是半個月一個月甚至幾個月後；許多人打不了多久學點就覺得無聊，然後就放慢了打學點的速度，跟周圍別的同門們聊天說笑。談論江湖上的閑言碎語；很多人練幾天武功，出去賺半個月的錢，回來又繼續打學點，又好的賺錢任務時又走了，最後賺到的錢，又花在追求別派漂亮可愛溫柔的女人身上，沒有了錢，又繼續重複這個過程；許多人……
許多人這樣，許多人那樣，可是。他們不是。他們不敢浪費時間。就算麵對木人樁已經反胃；就算戰鬥已經乏味的讓他們隻想打瞌睡了；就算沉悶枯燥讓他們很想放慢速度跟別人一起聊天調節了……可是，最終他們都咬牙，克服自己的動搖，克服自己的軟弱，逼迫自己埋頭苦幹。盡可能不浪費絲毫時間的以最高的效率獲取學點……日複一日，月複一月，年複一年……
終於有一天，他們的弑神決可消點級別滿了。
身邊許多同時期的同門甚至還處於跟隨NPC在山林裏苦行。可是，他們的弑神決已經滿了，擺脫了次新人的身份，成為一個真正的江湖四流角色；同時期的許多人，已經交往過一個又一個的女朋友，有溫柔的，有潑辣的，有可愛的，有漂亮的，有端莊的，有精致如玉石雕刻的絕美的……而他們，卻連女人的手都沒有摸過。那時候，他們多麽想讓自己停下來，那時候，偶爾有同門帶著別派的女子在練功洞玩遇到的時候，同門都會驕傲的介紹說，他們是少林派最新的新星，新銳高手。
那些女孩子們驚羨，欽佩的目光，或者傾城的微笑，讓他們心動……
那時候，他們多麽想讓自己停一停，去享受一段溫香軟玉的風花雪月，去體驗一會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動人愛情……
但是，他們仍然沒有，他們仍然在強迫自己繼續努力，繼續前進，他們提醒自己，江湖上的新銳高手多的是，有很多，新銳高手不過是用很快的速度把弑神決級別修煉滿了的，剛拜托新人身份的人物而已，他們在新銳中，不過是四流的人物而已，甚至連三流的好手層次都還沒有達到！
不能停！
絕對不能停！
還不夠，還不夠，還不能停！
他們一次次這麽告訴自己，一次次強迫自己在那些好不容易認識，遇到的美麗女子的注視下，絕然轉身，如計劃的那樣，回到山上，或者到情景的地方自修武功。他們的路還長，連真意境都還沒有領悟，在沒有領悟無我意境之前，他們沒有資格做別的任何事情，也沒有條件做別的任何事情，沒有真意境的支撐，就無法在做別的事情的時候維持自修的狀態，他們不能停！
安靜，清靜，遠離了同門，沒有了親密的朋友，因為朋友們玩樂的時候，他們不能參與，朋友們喝酒的時候，他們去不了，朋友們逛青樓的時候，他們有心無膽……意境，意境，領悟已經，自修，鍛煉實際屬性使用值，領悟意境……年複一年，年複一年。
終於有一天，他們領悟了江湖中最多人修煉，也早有無數人總結出修煉路線的無我意境，他們耗費了很多年……而那時，他們的弑神決已經自修了好幾級，加上真意境，一舉從四流角色躍入了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他們終於成為了江湖高手，哪怕是高手名號中次最低的階層，哪怕距離超一流高手仍然還有遙不可及的距離，但他們為自己的為驕傲，為自己的付出在無人的地方流淚，那是多少的汗水，多少的辛酸，隻有他們自己，以及那些和他們一樣的人，才懂。
同門們說著恭維的話，別派的江湖美女用明顯感興趣，甚至直白含情的目光投向他們……他們似乎能停下來了，可是，有一種不甘的情緒在對抗他們的鬆懈，對抗外界的**，超一流高手的實力，過往一切經曆告訴他們的真理，停下來的人，將難以繼續攀登上更高的地方……許多次新銳級別的同門，如他們一樣努力到這一步的人，如同曾經過去的每一個階層的突破時那樣，停下來了很多，很多……
他們沒有停，他們堅定了決心，拜入入世佛，入世菩薩座下，他們的努力和成長的迅速讓他們順理成章的成為入世佛和入世菩薩座下的得意弟子。一個沉溺於聲色的少林派弟子，本來就沒有資格拜入絕大多數的入世佛和入世菩薩座下，沒有機會一句提升在門派裏的聲望和輩份。
可是他們有資格，他們走過了重重難關，在入世佛座下修煉，來的更早而一直沒有放棄的那些，成為了超一流高手，雖然隻是超一流高手中的最底層，但超一流高手就是超一流高手，無論走到江湖那裏，都是絕不會被人輕視的存在；那些來的晚的，仍然在一直努力，從一流高手裏最弱的，變成中層，變成了一流高手中的好手，接近著，一步步的，一點點的接近著超一流高手那讓無數江湖中人驚羨的實力……
他們一直，如此努力，一直如此努力得以成為入世佛和入世菩薩的弟子！
可是現在，那條深紫色的身影，卻猶如斬草般的，輕而易舉的殺死了那麽多的人，那麽多一直那麽努力才走到今天的同門！還殺死了他們心目中敬若神明的師父，入世佛和入世菩薩！
憤怒，屈辱，不甘，交雜在一起的滋味，讓人痛不欲生，而後，讓人崩潰！
“我們那麽努力的，那麽努力的修行！放棄了一切，一直在修煉，別誰都努力的修煉，不停的修煉！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專心致誌的修煉！我們那麽努力，我們忍受了那麽多的哭，我們流了那麽多的汗，不可能跟你的距離那麽大！”
他們衝上去，不顧一切的攻擊……
倒下，直到，最後一個人也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