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是徐來忙裏偷閑,難得的清閑時光。

倒不是說他沒有事。

而是很多事,暫時沒法繼續進行。

比如說燕釗的事,就得等總部的消息。

孫力正好這兩天也閑著,但偏偏他是個閑不住的人。頭一天孫力讓手下陪他打球,被徐來發現後,孫力便被徐來抓來陪他下棋。

象棋。

孫力的棋技雖然不咋滴,但徐來的技術也高明不到哪裏去。兩人廝殺上了頭,下棋根本不過腦子,都是想到哪兒走到哪兒,端的是一個菜雞互啄。

孫力一下子把“車”擺到了徐來的兩個小卒之中,得意的笑了起來,“二選一,保哪個?”

“兩個我都保,”徐來的“馬”上前一步,正好卡在“車”的下麵。如此,“車”吃“卒”要被“馬”吃,吃“馬”要被徐來的“炮”吃,進退不得,很是窘迫。

但孫力卻沒這般顧忌。

在他看來,既然前進了,就必須要吃掉徐來一個子兒。

不然他這“車”,豈不是白出山了。

孫力臉上帶著獰笑,一下子打掉了徐來的“馬”。

結果很顯然。

徐來豈能讓自己的“馬”白白被吃。

孫力用自己的“車”,換掉了徐來的“馬”。

“一換一,不虧,不虧。”孫力像是在跟徐來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當真不虧?”徐來戲謔笑道。

“隊長,你這樣搞就沒意思了,不敢明刀明槍的廝殺,非要整這些花裏胡哨的,這樣下的不痛快,不得勁。”

“你要怎麽得勁兒?下棋比的就是比戰略,不然不如不上棋盤,把所有的棋子都擺開,我一個換你一個,大家換出來個平手好了。”

孫力撇了撇嘴,“還戰略,你當打仗呢?你技術也不咋地,也就欺負欺負我。”

“戰略跟打仗可是兩碼事,你說的打仗是戰術,我說的是戰略。”

“戰略?戰術?這兩個不一樣的嗎?”

“區別大了。戰略是全局問題、長期問題,考慮的是打不打的問題;戰術是局部問題、短期問題,考慮的是怎麽打的問題。戰術,才是你說的打仗。比方說解放戰爭,戰略層麵考慮的是要不要打解放戰爭,而戰術層麵,考慮的是如果打的話,在某一場戰役中怎麽打解放戰爭。”

頓了頓,徐來又到,“就拿下棋來說,我雖然戰術上不行,但戰略上自我感覺還是可以的。”

孫力眉頭一蹙,“這又咋說?”

“我把象棋的戰略分為三個級別,最上等是威逼,就是像‘將軍’這種,強迫你在兩個子兒裏麵二選一,由於我拿住了你的要害,你必須要丟車保帥;中等是換子,但不是像你那樣換,是像我這樣,用威力小的子兒,換你威力大的子兒;至於最下等的,則是你那種下法,無腦上,看到子兒就吃。”

孫力想了想,覺得徐來說的有點道理,剛想點頭,旋即一驚,道,“隊長你說的,不僅僅是下棋吧?”

“棋盤不隻是這個,衛星城也是。”

“就楊磊、曹穎那些人,還需要你來威逼、換子兒?”

“楊磊、曹穎他們確實是在衛星城這個大棋盤上,但不久之後,棋盤上可能還會多一些別的棋子。”說著,徐來指了指天上。

孫力這才猛然想起,先前徐來和遲櫻說衛星城可能要獨立的事。

到現在,孫力都想不明白。

衛星城不再是天海城的衛星城,而是直接聽命於總部,地位提高了,實力提升了,怎麽看都是一件好事兒。

於是孫力把這個疑問問了出來。

再次把這個疑問問了出來。

麵對孫力的疑問,徐來將自己被吃掉的棋子都拿上棋盤,重新將自己這一方的棋子擺放成初始狀態。

“看我這一邊的棋盤,你發現什麽了沒?”說著,徐來,徐來依次移動自己的車馬炮。

孫力還沒看出個所以然。

倘若這麽容易就看出個所以然,那他就不是孫力。

眼看孫力不明白,徐來再次將自己的棋盤恢複原狀。

然後,他數次走動自己的“車”,沒走動一次便頓一步,然後看孫力一下。

最後,徐來的“車”在吃掉了他的“馬”、“象”、“士”之後,吃掉了他自己的“帥”。

沒錯,徐來用自己的“車”,吃掉了他自己的“帥”。

孫力不解道,“你為什麽要用自己的車吃掉自己的帥?”

“你看我用車吃帥,走了幾步?”

“四步。”

“沒錯,這還是車,攻擊性最強的‘車’,‘車’如果反叛倒戈,想要吃‘帥’的話,要走整整四步。而‘馬’、‘炮’這些,如果想倒戈吃‘帥’,要走小十步。”

聽到“反叛”、“倒戈”這兩個詞,孫力瞳孔一縮,猛的抬頭,看向徐來。

“你不要誤會,”徐來知道孫力曲解了自己的含義,解釋道,“你看,‘車’的攻擊性最強,所以他被安排在了離‘帥’最遠的地方,中間有‘馬’、‘象’、‘士’相隔。這‘馬’、‘象’和‘士’,就是對‘車’的製衡。”

“而‘象’和‘士’雖然離‘帥’近,但沒什麽攻擊力,根本不可能威脅到‘帥’。”

“象棋這玩意兒,是古人發明的。古人在科學技術方麵不行,一天到晚研究什麽格物致知,向內發展,但有一點絕對是不在今人之下的。”徐來說到一半,卻並沒說古人究竟有哪一點是不在今人之下。

他指著棋盤繼續道,“這兩天研究象棋,我有了一個新的感悟,一方棋盤中,不論哪一個棋子叛變,都絕不可能在兩步之內威脅到‘帥’的地位,基本上都要小十步。因為每一個棋子和‘帥’之間,都隔著大量的其他棋子。攻擊力最強的‘車’,更是被安排在了最遠的地方。”

孫力一臉糾結,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

他感覺自己聽懂了,卻又感覺什麽都沒聽懂。

足足半晌後,孫力才緩緩的道,“所以,隊長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以後可能要被製衡了?”

“說製衡也可以,更準確的說,是……掣肘吧。”

……

……

孫力走後,徐來在別墅內吃完了午飯。

對孫力說的這些話,還真不是徐來故弄玄虛。

有些話是徐來心裏早就萌生的想法、念頭,隻不過這段時間做出了總結。

有些話則是徐來這兩天新得的感悟。

比如說戰略和戰術上的事。

徐來說在棋盤上,他長於戰略,短於戰術。

這沒錯。

但在棋盤之外,徐來可能剛好相反,長於戰術,短於戰略。

以前,衛星城是天海城的衛星城,徐來跟分部的領導又熟悉,這尚且不要緊。日後,倘若衛星城真的獨立,徐來又缺少戰略上的大局觀,那可能是致命的。

一把手其他的都可以不懂,唯一一個必須要透徹。

全局。

大局觀透徹,方向才透徹;方向透徹,才不會走錯路。

至於衛星城會被製衡或掣肘的事,則是徐來這兩天新感悟出來的。

他覺得這個預感十有八九會實現。

總部給衛星城配給的人員越多,裝備越強大,製衡和掣肘便會越強。

不可能光給你肉吃,不拿繩子栓你,這就跟訓狗一樣。話雖然難聽,但道理就是這麽個道理。

至於總部以何種方式來視線對衛星城的製衡或掣肘,徐來猜測要麽是派遣和徐來級別相同,以監督徐來為職責的思政人員,比如說政委。

這是掣肘。

要麽,就是在衛星城附近選一座城池,這座城池的實力要比衛星城強大,對總部要比衛星城忠心,能讓徐來有所顧忌。

這叫製衡。

吃完飯,徐來突然感覺腦子很是疲憊,一片空白,他突然覺得做突變者雖然危險,但跟現在這樣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思想風暴相比,似乎又是一件還不錯的事。

腦海空白加上午後犯困,徐來往沙發上一靠便睡著了。

這一睡也不知道多久,直到徐來被電話驚醒。

孫力的電話。

“隊長,分部公示了。”徐來一接通電話,孫力便開門見山的道。

“公示什麽了?”

“你突破到B級突變者的事,還有同時公示了關閉裂縫後給你的獎勵。”

掛斷電話後,徐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嘲弄似的笑容。

B級突變者了。

既是檔案上的B級突變者,也是實打實的B級突變者。

論實力,徐來現在可以說是天海城第一人。

論地位,徐來現在可以說是六人之下,百萬人之上。

毫不為過。

但這對於衛星城即將麵臨的波雲詭譎的局麵,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這些東西難以靠蠻力解決,除非這“蠻力”能讓徐來跟總部談條件。

掛斷電話後,徐來又在沙發上眯了一會兒,直到天色將黑,徐來又給鮑偉打了一個電話,讓鮑偉將他的強化血清給送了過來。

離開天海城時,徐來將強化血清放在了越野車上。為了“微服私訪”,他將車子開到了草叢裏藏了起來。

後來鮑偉跟徐來見麵時,徐來便讓鮑偉替自己將這些強化血清取了回來,現在還存放在鮑偉那裏。

現在天海城公示了自己突破的消息,調查組和燕釗的事短時間內又難以取得進展,沒有比現在更適合注射強化血清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