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沉泥沼澤是一個很凶險的地方。如果不是有熟悉的人領路，外來客根本無法深入進去，粗如水桶的巨蟒，小孩拳頭大小的血蚊。遍地的毒蛇和瘋狂的狼群，將這裏變成了禁地。
當然，這些凶險在陳星的眼中並不算什麽。所以他現在，就已經來到了黑暗工會的總部入口。
“我找陳冰。”陳星客氣的對門口守衛說道。
因為趕路的關係，他現在也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身上沾有點滴血跡，腳底也略微有些汙泥的痕跡。就連頭發上，也帶著一些植物的草葉。
其實以陳星的實力，本不應該落的這般地步，實在是沉泥沼澤的地形太過複雜，再加上他又有些著急。有些狼狽也再所難免。當然，對於那些守衛來說，陳星的樣子就有些寒酸了。
“你是什麽人？”一個守衛大步走上，直接攔在陳星的麵前。伸手一橫，眼中露出警惕的目光。作為黑暗工會總部的守衛者，他們都是從精英戰士中再次挑選出來的。非常負責，尤其在最近這個緊張時期，更容不得絲毫馬虎。
“我是他哥。”陳星依舊臉色平淡，完全無視守衛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足下微微轉動，已經微不可查的調整了身體麵對的方向。
在他的識海鏡像中，黑暗工會隱藏於外部的暗樁纖毫必現，絲毫沒有隱蔽的可能。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聽到他的回答後，守衛並沒有露出特別的神色。隻是淡淡的應了聲，臉上則毫不遮掩的露出譏諷的神色。
“陳冰長老不在總部，我想你是來錯了。”
皺了下眉，陳星本就有些不耐煩，更不願意跟這些守衛閑扯個沒完。眼中閃過一絲寒光，語氣也變的強硬起來。
“我沒多少時間，如果你不願意通報的話，我隻能得罪了。”
“對不起，我不能給你通報。陳冰長老已經交代過，這段時期不見任何人。如果你想硬闖的話，恐怕就找錯了地方，這裏是黑暗工會總部，不是教廷的垃圾神殿。”守衛臉色一變，腰間長劍出鞘，瞬間就已經做好的攻擊的準備。身邊的夥伴也是一樣，在刀光閃動中，迅速的組成一個精練的攻擊陣形，其動作之敏捷，身手之利落，都遠遠超出陳星的想象。
黑暗工會的勢力，確不是浪得虛名。光看這些守衛的實力素質，就可見一般。
搖了搖頭，陳星總算了解到“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句話的意思。一手抬起將身上的汙痕打掃了一下，臉上恢複一片漠然。體內的內息微微流動，身體的周圍，也隱約間出現了點點微風。
“住手！！”
就在陳星即將動手的時候，一個響亮的聲音從工會內部傳了出來。隨著這個聲音，一個冰冷少年的身影閃電一樣衝出，迅速來到那些守衛的身邊。二話不說，當先一個大耳光就甩了過去，把那守衛打了一個趔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這才轉過身，恭敬的對陳星彎腰行禮。聲音恐慌。
“陳哥，我……”
“行了，馬上帶我去見小冰。”陳星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再不願說任何話。
這些少年是自己派出跟著陳冰的，隻是才不到半年的時間，整個人已經明顯改變了很多。從那冰冷的外表下隱約露出的殺氣就連陳星也覺得有些意外。
難道，仇恨就真的這麽讓人瘋狂麽？
依舊是陳冰那簡單的會客室，隻是這次坐在這裏的，再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一直等待著的……
“父親”。
“星，看到你真好。”陳冰現在就靜靜的坐在陳星的對麵，身上隻有一襲簡單的薄衣。臉色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可能是因為身負重傷的關係，消瘦的身軀有些顫抖。就連眼神也失去了已往的神采。
沒有得到回答，在安靜的沉默中，陳星仔細的打量了陳冰一番。眉頭緊皺。手指無意識的在木桌上輕輕敲動。似乎在想些什麽。
“真是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輕輕的咳嗽了下，陳冰蒼白的臉上出現一絲潮紅。一絲鮮紅已經順著他的唇角緩慢的流淌下來，觸目驚心。
“你最近的事，我都聽說了。”陳星的聲音在鬥室中響起，語氣很是平淡，絲毫也沒有陳冰所想象中的激動。
“為什麽要殺神龍皇帝。”
“因為他曾經對你不利。”陳冰的回答很是幹脆。
“就這些麽？”
“不，我還懷疑他和麗雅的事情有關。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事了。”
“恩。”陳星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你有證據麽？”
“沒有，不過我分析了一下。這次事情和神龍帝國絕對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怎麽說？”
“劫走麗雅的人雖然全部蒙麵，可是其中一個在混戰中被咱們的護衛折斷了手臂。這樣的傷勢，絕對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好轉的。而我又正好知道，在出事的第二天，神龍帝國的一個藍龍騎士訓練發生事故，摔傷了胳膊。傷勢所在位置，和劫匪完全相同。”
“你做過調查？”
陳冰笑了笑，伸手抹去自己唇邊的鮮血。在指了指上麵。“你是知道的，我在黑暗工會，得到了一些幫助。”
“小冰，神龍帝國正是戰爭中，你怎麽這麽肯定，那騎士不是在戰爭中受傷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陳星目光轉寒。
“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參與戰事。”陳冰回答的很利落，很顯然，陳星的問題已經在他的考慮之中，而且還做過詳細的調查。
“這樣。”陳星站起身，環視了房間一圈，走到窗口。
“你似乎還欠缺一個對我的解釋。”突兀的，陳星開口說道。
如果這句話放一般人身上，恐怕根本不會理解陳星的意思。不過很顯然，陳冰不在其中。早在當初行動之前，他就已經想到了這個時刻。
“星，你應該知道的……”陳冰語氣逐漸低了下去，蒼白的麵孔微微抽搐，眼中露出仇恨的光芒。
“我必須去做。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醜陋。每生存一天，呼吸和他們一樣的空氣都會讓我感到惡心。這個感覺就好象毒蛇一樣吞噬著我的心靈，讓我不能安生。星，我一直認為，在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才能懂我。我想，如果你是，也會這樣做吧。”
目光在窗外的天際停留，陳星沒有出任何聲音，隻給陳冰留下一個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提米大陸上最近下了很多雨。星，這是它在哭泣。每一個帝國的上層，都是那麽的汙穢，神龍帝國，卡爾帝國，庫羅帝國，狂獸帝國，教廷。看看，看看他們的嘴臉。那些衣著光鮮的貴族們，都在平民的屍體上獰笑。他們杯中的酒，口中的肉，懷中的女人。口袋裏的金幣。一切的一切，都是血肉的凝結。”
好象著魔了一樣，陳冰低垂著頭，呆呆的坐在那裏，口中不停的念叨著。消瘦的身體同時也劇烈的顫抖起來。
“我的媽媽，很可憐。在那個窮困的村莊，她給我換來食物的唯一辦法，就是出賣自己的肉體。每天晚上，我都會在昏黃的油燈下等待她的歸來。每一次她都會帶回一些黑麵包，如果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會有一些幹癟的肉幹。這些，都是她一天的收獲。從那些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男人身上，得到的收獲。”
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陳冰好象忍受著莫大的痛苦，聲音也有些走調。如果有人注意的話，就會發現，一點點晶瑩的亮光正在從他緊閉的雙眼邊滲出，如果水晶一般。
“她以為我不知道，她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每天她能留給我的，除了一些食物，連一絲微笑都沒有。我不怪他，因為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已經做到了一個母親所能做到的一切。”
突然神經質的笑了起來，陳冰仰起頭，任由俊美的臉上淚水橫流。拳頭緊握。
“可是她也不知道，每一天我都會跟著她去，偷偷的將那些男人的名字和樣子記下來。時間長了，也就成了一個名單。我必須這樣做，我必須讓所有人都了解，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雙冥冥的眼睛在注視著。誰也逃不開，躲不掉。”
“……”陳星依舊沉默著，隻是抓著窗台的兩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猙獰的毒蛇。
“還記得我們認識的那一夜,瘋狂的我殺掉村子裏所有的人。將那裏變成冰的世界。沒有人能阻止，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都是那麽渺小。在那一刻，我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可惜，我控製不了，我的力量在體內瘋狂，我的人也在瘋狂。我控製不了自己……直到，見到你。”
“知道你給我的印象麽？星，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在你的身影上，我似乎看到了夢中父親的影子。雖然你一直讓我管你叫哥哥，可是在我的心中，你永遠隻有一個稱呼……”
“父親。”
“砰”！！
一聲脆響，窗台的下沿瞬間爆碎，在陳星的手掌下，變成一片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