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薑成熙在他的印象裏該不是那麽隨便,這麽沒有定力的偽君子。尹樂菱的那種反應根本就很不正常,“昏昏沉沉?你當時有頭暈的感覺嗎?”
“我……”是頭暈,可他分辨不出是不是因為自己對眼前的景象太過震驚還是別的。
“當時房間裏有什麽特別嗎?”
“燈光有些暗,還有音樂……好像還有蠟燭,有一種……特別的香味。”
周桐一拍桌麵,幾乎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了,“陰謀,全都是陰謀!全都是杜曼妮設計好的陰謀!”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布置了這一個場景,故意讓我去……”
“不簡簡單單是這個場景,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給樂菱下了藥的,包括你說的那個香味,也是一種通過燃燒可以釋放迷藥的特殊物質。而給楚雨寒和李慕辰發短信的一定是她,她想要叫他們去撞到這一幕,也許是……是他們兩個在到達之前就碰在一起,大打出手再陰差陽錯而歸。”
薑成熙隻覺得自己像是被雷劈中,刹那間沒了意識,待思緒一點點回來的時候,一幕幕的場景才又拚接而來,支離破碎的也都連接成網。
他清清楚楚記得杜曼妮一直懷疑自己愛著樂菱,更為了考驗他綁架了尹樂菱的事,這讓他很生氣地提出了和她解除婚約。而幾天後她突然出現在公司裏,然後又消失了。難道她就是趁那個時候偷偷用了他的手機?他有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的習慣,做了他那麽久的秘書,她很清楚。那麽,她假意約了楚雨寒和李慕辰,就是為了目睹在家裏她所布置好的一切場景?她根本就是想報複他悔婚的事,她想要讓尹樂菱和所有對尹樂菱好的人都崩潰!
這個目的沒有達到之後,這件事情反倒成了她抓住他的最大把柄,用樂菱的幸福做威脅,讓他娶了她,實現她想要的一切……包括,今天還要他遣樂菱離開國內,讓楚雨寒離開楚氏……
這個女人,是魔鬼!根本就是魔鬼!
薑成熙難以自抑地渾身劇烈顫抖著,手邊的酒杯被撞翻在地,他踉蹌起身難耐胃部一陣裂痛,整個人差點倒地。周桐急忙過去扶他,看他緊皺著眉,汗如雨下。
“你還好吧,看你身體好像不對,要不要去醫院?”
“不……不用。”他努力強撐起身體,卻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嘔吐感覺,所幸並沒有嘔出什麽,整個人已經頭重腳輕,眼前一片昏黑,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
薑成熙不知道自己怎麽暈沉沉地就被送到了醫院,隻覺得整個腦袋裏都聒噪而混亂,樂菱純淨的臉龐、杜曼妮淒厲的眼神,交錯著,相互衝擊著,讓他想要拂去,卻連伸手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猛地睜開眼時,四周靜極了。
他抬腕看看表,已經淩晨。一個查房的護士正進來拔掉他掛完的吊瓶,他叫住她,詢問知道了該是周桐送他來的,還幫著一起做了檢查和治療。
薑成熙感到身體的不適已經過去,沒什麽大礙,便起身想離開。護士小姐急急攔住,“先生,您還不能走,明天還需要做一下深入的檢查。”
“我沒事了。”
“不行的。”
正說著,周桐卻進來了,手裏拿著一堆剛剛辦理的入院單據和取來的藥。薑成熙很有些感激,畢竟他隻是楚雨寒的朋友,而他們總共才見過兩三次。他忙迎上去兩步禮貌地說:“不好意思,耽誤你到這個時候。”
“薑先生,你還是聽護士的吧。反正離天亮也沒多久了,既然醫院要求做進一步檢查,那就查一下也不會很費事,圖個安心嘛。”
“我沒什麽大礙,公司還有很多事要忙。”
“我知道,後天楚氏三十年慶典,那不是還有楚雨寒呢嘛。你要是不願意留在醫院,我隻能告訴他,讓他來勸勸你。”
薑成熙隻得應下來,這個時候楚雨寒照顧樂菱要緊,自己進醫院的事情自然不能麻煩他。周桐臨走的時候頓了頓,又忍不住說道:“那個事情……不管你想怎麽追究,還是別讓更多的人知道吧。雨寒和樂菱好不容易心無芥蒂地走在一起,再受不了任何打擊的。”
“我……知道。”
“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找我。”
薑成熙沒想到,這一檢查,竟讓他困在醫院整整一天,他隻能打電話交待著公司的事務,直到傍晚。
天氣真的冷了,風吹在人身上,似乎也滲入骨頭裏。
薑成熙坐在醫院樓前廣場角落的長椅上,在遠處行色匆匆的行人對比下,顯得突兀而孤零。他就那樣一直從傍晚獨坐到深夜。手裏撚著的幾頁白紙被風偶爾翻卷起來,沙沙地作響。他的目光是飄散的,整個人處在恍惚之中。
胃部惡性腫瘤……中期……
“胃癌,是嗎?”
“是……薑先生,經過我們各項檢查和內鏡診斷,已經可以確診,希望你能積極配合治療。”
“治療?怎麽治療?”
“目前對胃癌的主要治療手段是手術切除。我們會根據癌細胞擴散狀況選擇擴大根治性切除術或姑息性切除術,這都需要根據具體病情來定。”
“什麽意思?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一個什麽情況,怎麽能判定選擇什麽手術呢?”
“事實上很多種狀況是根據手術過程實際遇到的情況才能判定具體的切除手段的,所以……”
“手術就可以治愈嗎?”
“這個……得根據癌細胞擴散範圍來判定,中期的患者,癌性病變侵及肌層,且癌細胞有不同程度的淋巴結轉移,所以術後的並發症、複發率也是存在的,通過化療、中藥治療,都可以延長病人的生存期。”
“延長……你就告訴我,手術之後,還能活多久?”
“這……術後五年生存率平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這和胃壁的浸潤程度、淋巴結轉移率、腫瘤的生長方式都有關係。經過我們一係列檢查,薑先生你的情況並不是最壞的,應該保持樂觀。因為理想狀況下,您的這種情況還有一直生存已超過二十年的案例,這都不能一概而論。”
“嗬嗬,所有的,你有說過一句肯定的嗎?”
“抱歉,薑先生,我的回答是要盡可能客觀而嚴謹。當然,目前你隻要盡快手術,一定是越早越好的。希望你和你的家人能盡快來安排一下住院治療。”
“我……沒有家人。”
薑成熙回到家時,已是淩晨。他知道,比他的病情更重要的事情還有很多——眼前就是一件糾纏了他兩天兩夜的事情。
薑成熙一把按亮了臥室的大燈,驚醒了**的杜曼妮。杜曼妮猛地起身,看看床頭的鬧鍾,再看看薑成熙發紅的眼睛,她冷哼一聲,“是不是已經不把這裏當家了?兩天兩夜不見蹤影,還想不想過了?”
“杜曼妮,起來,我有話問你。”
“問什麽?要是還沒決定要讓尹樂菱消失得遠遠的,我就沒什麽跟你說的。”
薑成熙忍無可忍,一把推她在床頭,扼住了她的下頜。杜曼妮憤恨地驚叫著,第一次發現了他的力氣竟這麽大。
“薑成熙!你放手!”
“杜曼妮,我怎麽會相信你?我怎麽會被你蒙蔽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不是?都是你一個人的傑作!”
“你,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你放開!”杜曼妮用力扳著他的手,盡可能地努力呼吸著,臉色已然漲紅。
“你還在裝糊塗?好,如果你不懂,你就聽我說。樂菱那天根本不是喝醉了,是你!是你給她下了藥!然後布了一個局等著我,甚至還在這裏點了迷香。你想要叫楚雨寒和李慕辰不成,又來威脅我。因為我不願意娶你,你就報複我,因為你懷疑我和樂菱,所以你就不惜用這種變態的方法企圖毀了她。杜曼妮,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杜曼妮瞪著眼睛看著他,“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薑成熙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還不承認?”
“我承認什麽?你自己做錯事情還要在別人身上找原因,真可笑!”
薑成熙退後兩步,拿出自己的手機揚了揚,“你用我的手機給楚雨寒、李慕辰發了短信,可是你偏偏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從發件箱裏刪除發信內容。”
“不可能!我明明刪了!”直覺性地說出一句話,杜曼妮張嘴啞然,再想掩蓋已經來不及。
薑成熙心裏一陣痛恨扭結。是的,就在剛剛的前一秒,他甚至還有一絲不肯定。無論如何,麵前這個女人是自己此刻的妻子,要讓他接受自己妻子是這麽一個魔鬼,並不是件好受的事。他知道了她的尖刻、冰冷和敏感,卻難以想象她的惡毒和陰險,而自己竟一直被這個天大的陰謀團團圍困。
“你怎麽做得出這樣的事?樂菱那麽單純,那麽無辜……樂菱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恨我隻管衝我來啊,怎麽做得出來……”
杜曼妮咬著唇,咬得幾乎嚐到了血腥味,她看著薑成熙,眼中充滿了幽怨,“你覺得我在恨你嗎?我有多愛你,你就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嗎?我從很多年前就愛上你了,你不但不放在眼裏,還要利用我掩飾你自己見不得光的猥~瑣感情,你憑什麽這個時候來指責我?憑什麽?”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我想,我會讓自己好好愛你的……可是,不可能了……完全不可能了。我根本沒可能和你再生活在一起。”
“薑成熙,你……”
“我們該結束了。讓這個可惡的陰謀趕緊結束吧,我可以努力讓自己不去憎惡你。”
杜曼妮從**一彈而起,上去就抓住了他的衣服,“你說什麽?結束?你要和我離婚嗎?”
“跟你結婚,根本是個錯誤。”
“混賬薑成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覺得是我造成了這一切嗎?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頭上,你真混賬!”
“不然呢?所有的局都是你一手策劃的,你幾乎毀了所有人。”
“是嗎?那麽抱著尹樂菱在這張**翻~雲~覆~雨的難道不是你薑成熙自己嗎?”
薑成熙觸電般地甩開她,憤恨之極,“這都是你……”
“我?如果你心底裏沒有渴~望,思想裏沒有越軌,僅僅一點點迷香真的能讓你完全喪失理智嗎?”她站直身子一步步逼近他,“你是她的舅舅啊……當你壓~她在身~下時……難道沒有聽到她在叫著‘哥哥’嗎!”
薑成熙腳下一軟,一下子跌坐在床邊,看著她犀利尖銳的眼神,帶著嘲諷和鄙夷,叫他的冷汗竟頓如雨下。
“你明明聽得清清楚楚,你明明知道她心裏想著是楚雨寒,可你……完全被自己的私~欲占了上風。”杜曼妮冷冷地笑了,“所以,你沒有權利質問我。不要想著把事情推卸給我,你就解脫了,你就有膽量麵對尹樂菱和楚雨寒了,你做夢!”
無疑,她正中要害,將他最不敢直麵的陰暗角落剝~離得幹淨而殘忍,甚至直到她說出來,他恍然迫使他自己不得不承認到這一點——原來自己冥冥之中都在刻意地逃避著。可同時,他也驚恐於她突然爆出的話語。他臉色蒼白地看著她,“你……當時在哪裏?你根本就在房裏?”
“這你不必知道,你隻要知道……薑成熙,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
“魔鬼!我絕不可能和一個魔鬼生活在一起!”
“好啊,那我現在就去告訴所有人知道!”杜曼妮說著就要往外衝,薑成熙抓住她的手腕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