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雲遮月,可是雲家擇定的繼承人啊。怎麽會,墮魔……
謝眠從雨幕走入廳內。
宋波平站起身。他拿起桌上的那個盒子,起身與謝眠擦肩而過:“雲家十歲之下的孩子,我會帶走。”
這是謝眠請動宋波平出山的條件。
宋波平不是來幫謝眠的,而是來幫雲家留下最後一絲血脈的。
謝眠側身讓開,恭謹道:“當然。”
謝眠原本也沒想過趕盡殺絕。
雲家兩位聖階都死於雲祈安之手,雲遮月是雲家這一代唯一有望聖階的人。如今也已經死於謝眠之手。至於雲家其他曾害過朝鳳和陸翡之的人,不管在不在這裏,朝鳳自然會一一算賬。
至於那些留存下來的其他的東西,地盤,法寶,秘籍,其他勢力不會放過的。
雲家結局已定。
宋波平聽完這句話後,點了點頭,走入雨中。他身旁宋家的晚輩,連忙追上去,為他撐傘。到了雲遮月身亡的地方,宋波平彎腰撿起地上那塊觀世鏡的碎片。
他比剛來的時候,看起來老了一些,沉默著離開了。
謝眠並沒有急著應對其他的雲家人,而是看向其他沒有動的家族:“諸位一路奔波,也累了吧。是要留下來做見證,還是先下去休息一下?”
目目相對,沒有誰作聲,皆沉默地站起身,準備離開此廳。
現在雲家人遇難的真相,在場都已經心知肚明。然而事實真相徹底揭開以後,現在凶手是不是雲祈安,已經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事一件件被抖出來。雲家與魔族勾結;陸嵐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丈夫,居然也是一位聖階;陸翡之不知所蹤,外麵猜測他很可能已經死了,認為朝鳳將衰,可如今繼任的謝眠,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強硬和力量;謝眠的母親居然是鍾家的人……
這一場對峙中摻雜著太多的訊息,以至於他們必須暫時把場地留給朝鳳城,其他的事,接下來再談。
至於他們離開之後,留下的雲家人會是什麽樣的命運,不言而喻。
雲家人自然也知道,一時絕望恐懼與仇恨在他們之中散開。
隻有一個青年看上去和周圍的雲家人截然不同,他好像眼睛不便,一直蒙著眼,始終沒有表露出什麽情緒,卻一直麵向著雲遮月剛剛死去的方向。
“其實她原來不是這樣的。”
一片哭泣和怒罵中,蒙眼的青年突然開口。
他在為雲遮月說話,但他並不憤怒,也不悲傷,就像說的是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她以前很溫柔,是個會哭著說‘我不過好日子了,把弟弟的眼睛解開吧’的好姐姐。但是沒有人聽她的。”
一開始,也隻是希望自己越來越強,在雲家這種利益至上的虎狼之地,保護弟弟和母親啊。
她天賦並不算高,也是咬著牙,沒日沒夜地苦修,才一步步才爬到這個位置。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了現在這樣呢?
謝眠卻搖頭:“我不關心這些。”
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幸。出生在雲家,在一個畸形又可怕的環境裏,或許本身就是一種不幸。
但他不關心。他為什麽要關心一個處心積慮,隻為毀掉他所摯愛的一切的人的苦衷。
他隻關心他心中所愛,他心中所想。
說句實話,他並不多麽仇恨雲遮月,甚至是雲家。他隻希望,這些人再也沒辦法傷害他所珍視的一切。
謝眠知道,這個遮著眼睛的人,是雲遮月的弟弟,是雲家所謂的盲師。就算所有人都無辜,他也絕對不是無辜的。
雲遮影笑了笑,對謝眠道:“我不是為她辯解,或者搖尾乞憐。我隻是想說,雖然你們都覺得她是個爛人,但她做姐姐還不錯,我會為她報仇。”
“命運真奇特,不是嗎?雲祈安當年為了逃出雲家,不擇手段釣上陸嵐,如今卻肯為了和陸嵐生下的小崽子去死。”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驚雷一樣,響在所有人耳邊。
朝鳳城一位長老已經忍不下去了,不再等其他無關者離開,手中一枚利刃朝雲遮影急掠而去。
謝眠卻沒有動,隻平靜道:“他修的是傀儡術,本體不在這裏。”
他曾經在雲遮影手裏吃過一次這樣的虧。
那位長老的利刃從雲遮影身體穿過,卻沒有鮮血湧出來,雲遮影的身體隻是越來越淡。
謝眠看著他,認真道:“你看著自己的姐姐來送死,自己卻不敢來嗎?”
雲遮影卻沒理會這句話,自顧自地笑著:“你呢?謝道友?作為雲家最初安排在陸翡之身邊的棋子,你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陸翡之,還是為了朝鳳城?如今的朝鳳,究竟姓陸,還是姓謝,或者姓鍾呢?”
“如果陸翡之,還有這些圍繞在你身邊的笨蛋,知道了所有的一切,他們還會這樣待你嗎?”
這一句話激起的驚濤駭浪,顯然比剛剛更甚!
這一次,就連朝鳳的長老們,都忍不住將視線落在了謝眠臉上。
但他們沒能如願在謝眠的臉上看到驚訝和憤怒。謝眠甚至沒有反駁,隻是安靜地看著雲遮影,如同看跳梁小醜。
雲遮影卻沒有再繼續挑撥下去,而是慢慢斂起了臉上的笑,輕聲道:“看來我的挑撥沒有用啊。你是打算以死證心了。”
他最後隻留下一句篤定萬分的話:“命運之所以是命運,就是如何兜兜轉轉,都逃不掉。雲家如此,你與陸翡之也是如此。”
謝眠輕聲道:“那我拭目以待。”
話音落下,雲遮影的影子終於消失了。
在場隻剩下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