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你想知道長孫軒逸說我與他有仇的原因,是嗎?”邵庸的‘唇’畔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眼神也有些哀戚,他直勾勾地盯著鍾璃看。

鍾璃被他這模樣給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然而,邵庸卻沒有給他喊停的機會:“因為……這位大名鼎鼎的七賢王,他也喜歡你。”

鍾璃的雙眼倏然睜大,眼裏寫滿了不可置信:“這不……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邵庸哼了一聲,道:“他巴不得你失憶,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呢,你看這次他設宴時對我的險惡用心,若你真的對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隻怕到時你記憶恢複,會後悔得想死。”

這倒不是在忽悠,邵庸自己也是這麽認為的,長孫軒逸喜不喜歡鍾璃倒是其次,但長孫軒逸一定很喜歡看到鍾璃在失憶時無意間傷害了自己的心上人,清醒時後悔萬分的情景。

當然,邵庸可不會放過長孫軒逸,他繼續賣力地往長孫軒逸身上潑髒水道:“我一個柔弱書生,一無身份二無靠山,我哪有可能得罪堂堂的王爺?他與我的仇,不過是為了一個情字罷了,早在以前我們二人‘浪’跡江湖時,他也經常會來‘騷’擾我們,想把你帶回王府,不過你都沒有答應。”

鍾璃:“……”

邵庸:“他為了讓你喜歡上他,無所不用其極,比如用絕世武功‘誘’‘惑’你,用美人計‘誘’‘惑’你,假裝自己中了毒讓你用采補之法幫他解毒什麽的……”

鍾璃皺了皺眉:“長孫不是那種人。”

邵庸冷笑道:“你可知你是為何失憶的,還不是他故意對你下了‘藥’!”

鍾璃麵‘色’也有點發寒道:“我失去記憶,乃走火入魔所致,不僅長孫這麽說,少悅也是這麽說的。”

“你覺得你有可能走火入魔嗎?你練的秘笈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走火入魔的貨‘色’嗎?”邵庸道。

“我醒來時,脈象確實紊‘亂’。”鍾璃盯著他的眼睛道。

邵庸握著拳,腦子飛速轉動,他就知道長孫軒逸有所準備,跟鍾璃說的說辭必定是完美到無懈可擊的,他對脈象了解不深,也沒有見過習武之人走火入魔的樣子,如果想要從這一點上擊破長孫軒逸的謊言,有點不切實際。

至少目前這種情況,也沒有時間給邵庸細思這點。

當下,他就做了決定,不再抓著長孫軒逸造成鍾璃失憶這點不放,而是臉上柔弱淒涼之‘色’更深,對鍾璃道:“反正我說什麽你都會現在心裏懷疑,對王爺的話則深信不疑,不管從哪一點上,我都早已輸了給他……你們……我祝你們幸福罷。”

說完,邵庸閉上眼,頭一歪,眼角一顆晶瑩的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

鍾璃沒來由地覺得心髒似被人揪住了般,他下意識地開口道:“我與長孫,隻是朋友。”

邵庸沒有說話,隻是蒼白的嘴‘唇’動了動。

鍾璃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說的話,我連一成都不信。”

“包括你的唧唧長度和持久力都不信?”邵庸睜開眼,眼中閃過一抹淺淺的笑意和頑皮之‘色’,“若我說中了,那麽你覺得我是什麽身份?你如此重情重義,豈會在身邊留一個孌寵?若我與你隻是*一度,又怎麽會對你的身體了解得如此透徹?”

鍾璃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邵庸並不看他,繼續道:“你也別騙我了,失憶之後,你就和長孫軒逸好上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隨身帶著的那枚你爹留給你的印信,連我都不能碰,可你卻‘交’給了長孫軒逸!”

“不!”鍾璃立刻道:“那印信……那印信是長孫向我借去了的。”

“他借你的印信做什麽,聯係你鍾家舊部,意圖謀反?”邵庸‘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道:“要麽是他從身上搶走的,要麽是你自己送給他的。你這印信除了身邊親近之人以外就沒有別人知道,這是你爹留給新帝的一條後路。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流落到一個朝中頗有權勢的王爺手裏,你這不是在幫著他造反,又是什麽?”

“我……”

“如果你不是將這枚印信當做定情信物送給了長孫軒逸,我就隻能猜測,你們在共同謀反。”邵庸扣了一頂大帽子下來,然後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所以我寧願你失憶後喜歡上了他,才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送給了他,也幸好他並不知道這印信到底有什麽用……如果你已經告訴了他,那就當我沒慶幸過。”

鍾璃麵‘色’凝重,拳頭緊握,卻生生克製住了去問責長孫軒逸的念頭,而是重複了他之前說過的話:“我對長孫,隻有朋友之情,並無其他。至於父親的印信,我會向他追回。”

“你不必跟我‘交’代這些,我又不想聽。”邵庸抿了抿‘唇’,撅起嘴巴有幾分委屈之‘色’,道:“反正你都不喜歡我了。”

鍾璃:“……”

邵庸忍著肩膀的疼痛,扶著‘床’沿下了地,鍾璃愣了一下,隨後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他。

“為何不躺著養傷?”

“我肚子餓了。”邵庸抱怨道:“還有,跟你說了那麽多話,口也幹了。”

鍾璃又是一怔,隨即眼裏有幾分好笑之‘色’。

若非這人變臉速度如此之快,他對邵庸的話倒是能多信幾分的……

不過,這少年雖看似愚鈍,卻透著幾分狡黠。

令人不敢大意。

鍾璃扶著邵庸坐到了桌邊,幫他倒了杯茶,隨後打開房間的‘門’,與此同時窗外的黑影一閃,大‘門’‘洞’開時便隻剩下秦管事還候在外頭,一臉的諂媚:“不知鍾公子有何吩咐?”

“送些吃的東西來。”鍾璃簡明扼要道。

“好的,公子稍等。”秦管事轉身去叫家丁了。

鍾璃回頭看了眼捧著茶杯慢吞吞喝水的邵庸,心裏有些複雜。

秦管事效率驚人,沒過多久就張羅了三菜一湯,兩葷一素,口味都比較清淡,適合邵庸這般受了傷的人,葷菜裏還有一道是紅燒肘子。

邵庸也沒打算跟他客氣,呼哧呼哧就吃了起來。

米飯一碗接一碗地盛,菜一盤接一盤地掃。

饒是鍾璃在江湖上見識了許多不修邊幅之人,也對邵庸這豪邁的吃法給驚了一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捏去了邵庸臉上的米飯粒。

而邵庸則仿佛很習慣了似的,對鍾璃的動作沒有任何排斥,根本不受影響,端著碗一直保持扒飯的姿勢。

終於,鍾璃有點忍不住道:“個子不大,卻吃得這麽多,你是豬嗎?”

邵庸把頭從飯碗裏抬了起來,眼中第一次有了錯愕,表情看起來傻乎乎的,過了許久才道:“……要不是我知道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還以為你的失憶是裝的呢。”

鍾璃心思一動,問道:“我以前也說過你是豬?”

“對啊,你還說嫌我胖。”邵庸蹙了蹙眉,倒有幾分可愛。

“不會,你這樣剛好。”鍾璃中肯道。

邵庸:“……”

他真的不是裝的嗎,為什麽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邵庸心中百味雜陳,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食‘欲’,風卷殘雲般把所有的飯菜都掃到肚子裏去了。

他顯然沒打算給鍾璃留一點,而鍾璃也沒說要跟他一塊吃,所以邵庸也不會自作多情,他要說的話已經跟鍾璃全都說了,要不要信,信哪些部分,就看鍾璃自己了。

邵庸對自己今天的表現還是很滿意的,說謊的技巧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真話加上百分之一的謊話,這樣聽起來才有可信度,越是‘逼’真的謊言裏真話的成分就越多。

這番話中邵庸覺得最值得感謝的就是鍾璃的唧唧了,這無疑讓他的話有了更高的可信度。

唯一希望的是,鍾璃清醒過來時不會記得這些……

鍾璃看他吃飯也不嫌無聊,直到邵庸吃得肚子圓滾滾時,才起身告辭。

‘門’外的秦管事也跟著鍾璃離去,院子裏又變得冷清起來了。

不過邵庸的心情很好,他對未來又有了信心。

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夜‘色’最濃時,兩個家丁悄無聲息地倒在房中,並剛好被邵庸從房間的窗戶看到兩抹人影倒下時的畫麵。

他的第一反應是:有刺客!

隨後他就笑著把這個念頭甩在腦後,又不是拍戲,就算是不靠譜的小說,哪會有那麽多刺客?

邵庸屏息凝神,盯著兩個家丁住的那個房間,想等放倒了那兩人的高手現身,卻沒想到耳畔忽來一陣風聲,他下意識地往旁邊一躲,然後就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靜立在院中。

“這裏。”那人的聲音冷冷清清,毫無情感。

邵庸這才發現,原來放倒兩個家丁的手段是隔空打‘穴’。

普天之下,能做到這個的人屈指可數。

“褚淩雲!”邵庸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非常‘激’動,連他自己都有些控製不了這種‘激’動:“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褚淩雲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猜的。”

邵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