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佩羅鎮之行(1)

自打那次告別晚會上的空前成功的演出之後,克裏斯蒂娜·達阿埃又好像是人間蒸了一樣,隻在蘇黎世公爵夫人家演唱過一次。當晚,她演唱了她的得意之作。當時在座的某著名樂評人以這樣的語來誇讚她:

“當她在演唱《哈姆雷特》的時候,仿佛是莎翁本人在親自指導她演唱劇中奧菲麗婭一角……當她戴著光彩奪目的皇冠站在台上表演時,長眠地下的莫紮特真該走出他的墓穴,來聆聽她天籟般的歌聲。然而,也許根本無需勞他的大駕光臨,克裏斯蒂娜在《魔笛》中出色表演,那嘹亮美妙的歌聲恐怕早已響徹雲霄,輕而易舉地與莫紮特在天堂相會了。就像當年她從斯科特洛夫村走出,以一個平凡普通的村姑的身份,卻輕鬆得就來到了加爾聶先生的富麗堂皇的巴黎歌劇院一樣。”

可是,克裏斯蒂娜自從在公爵家演出之後,就再也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麵。在這段時間裏,她實際上謝絕了所有邀請和演出。她在沒有任何理由的況下,辭掉了一場本來已經答應好的慈善義演。她的所作所讓人很難理解,有些人覺得她好像已經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也有人認為她似乎是害怕再一次名聲大振。

她知道夏尼伯爵一直私下裏在裏查特經理麵前替她求,雖然她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討他弟弟的歡心,不過她還是對伯爵心懷感激,親自寫信向他謝意,並且在信中婉拒了他的好意。她做出這樣令人不解的行為到底是為什麽呢?有些人覺得她太過傲慢,目中無人,也有人覺得她謙虛謹慎,淡泊名利。而真正的原因,或許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恐懼。克裏斯蒂娜和喜愛她的觀眾一樣,對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係列難以置信的變化感到異常震驚。有一封克裏斯蒂娜的親筆信的內容恰恰與這個時期生的事有關係。她在信中寫道:“演唱時的克裏斯蒂娜,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上帝啊,多麽可憐、純潔而溫柔的女孩啊!

夏尼子爵雖然一次次地為她奔波走動,可那都隻是徒勞,她始終不肯露麵。他曾寫信給她,想要見她一麵,就在他焦急等待回信直到心灰意冷的時候,突然在一天清晨收到了來自克裏斯蒂娜的一封短信,信中這樣說:

“先生:

對於那個跳入海裏為我拾回披肩的小男孩,我一直都難以忘懷,請原諒我無法壓抑此刻信中的激動而寫下了這句話。今天,為了完成一項神聖的任務,我要回到佩羅鎮去。因為明天是我父親的祭日,您一定還記得吧,他生前是那麽地喜歡您。他去世以後,被葬在山坡下的小教堂附近的那個墓園裏,那把小提琴也一起被葬在了那裏。還記得那個小山坡嗎?我們小時候經常一起在那裏盡玩耍,也是在那個小山坡的路邊,我們彼此說了最後一句再見。”

讀完這封短信,夏尼子爵立刻拿出火車時刻表,急急忙忙地換好衣服,寫了幾句簡短的留讓仆人轉交給他的哥哥,之後便乘車趕到了蒙巴納斯車站,然而已經錯過了早班車。

整個白天,拉烏爾都是渾渾噩噩的,這樣一直到了傍晚,到他最終答上火車,這才逐漸清醒過來。他將克裏斯蒂娜給他的短信一遍又一遍仔細地讀著,努力吮吸著它所散出來的陣陣芬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甜蜜美好的童年。這趟夜間旅行簡直就是一種煎熬,他自始至終腦海裏就隻有克裏斯蒂娜一個人,仿佛置身於狂熱的夢境之中。天蒙蒙亮的時候,火車駛進了拉尼翁站,他下了車之後,立即上了公共馬車趕往佩羅鎮。公共馬車上隻有他一個乘客,車夫告訴他,有一名年輕女子昨天晚上曾搭車前往佩羅鎮,那女子看起來像巴黎人,就住在“夕陽客棧”裏。拉烏爾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想那名女子一定是他朝思暮想的克裏斯蒂娜,她一個人來到佩羅鎮。他覺得終於有機會和克裏斯蒂娜在不受任何打擾的況下好好談談了。他是那麽愛她,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個曾周遊世界的大男孩,此刻卻純得仿佛一個從未離開過母親懷抱的小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