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先生開始講他的陳年往事,講他被桃花圍滿身邊的年少輕狂,大概男的也就是這樣吧,也特別得瑟於被一群女生喜歡,虛榮心不僅僅是女性的專屬。沈星遙不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睛,厭惡,就是不喜歡。理解人之天*美,但不喜歡長輩看晚輩也去審美,就是不喜歡,反正他看那個姐姐和看自己不一樣,雖然那個姐姐的確長相一般。“你家父母做什麽的?”他突然問起沈星遙這個問題,戳中要害。沈星遙最討厭別人來問自己家的家庭情況,幹你何事,她不想回答,也不想編謊。以前會很不情願地照實說起“我爸爸已經不在了。”現在,她討厭任何一個會問到需要回答她爸爸情況的問題,說謊讓人心裏別扭,但現在她也要去說,她不想看到任何人那副可憐別人的神情,不需要。

沈星遙對於他之後的問題有一搭沒一搭敷衍回複。

……

他突然又開口對沈星遙說:“姑娘,你跟著我們下車吧,和我們去蘇州玩,”這話一開始隻以為是玩笑,然後又被說了幾遍,難不成想給他那個侄兒看看?從心底扔一個白眼過去,什麽人?半道上遇一個漂亮姑娘就拉著一起去你們要去的地方玩,這話怎麽沒有和那個姐姐說,還是個一把年紀的老老師,也說這種話,受不了了,這什麽世道,再想想他看自己的那個眼睛,真想摳了出來。不理這種鳥人,真是枉為讀書人,不和他們說話了。

可能真是沈星遙太敏感了,這個應該可以去理解一下,據看到的書上是這樣說,人生來就是好色的,這個不受年齡約束,男的更勝。可能她自己也有一些需要注意,譬如針對於穿衣問題。有時候對於這個自己可能沒有想到吧,一旦穿得隨便了,就會讓人遐想了,期末考試的一天,那天午睡起得晚了,急著去考場,穿了短裙,跑著去教室,迎麵擦肩而過碰到的是一個學校裏的老老師,沈星遙硬生生親眼看到那老人家瞳孔放大看向自己一會,當時她還以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某個人再看到她時才會有那種驚異反應,沈星遙甚至浮想聯翩到過人會不會有一點和他相關-太能想,搖頭笑話自己的天真幻想,眼睛不花,追回記憶,確定是一個老者,可能實在不該穿短裙出現。

所以,接受也好拒絕也罷,這個世界裏女性的存在就是被男性觀看著,男權社會就是這個樣子,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穿得隨便了,最好還是把自己套個麻袋裹起來得了,但這八成又是狹隘了,又要被說作人性遭束縛雲雲。

真正的和諧該是這樣,大家要破除掉對於異性的神秘窺視欲,就當看一朵正常花一樣,看慣了就不會驚異哪個女孩長什麽樣。而這一次,火車上的這一天,當真沈星遙穿得沒有什麽不正常,可能長得太麵善,就容易被人想騙吧。

沈星遙不喜歡火車,不喜歡車站。此次回家純粹就是為了妹妹的高考誌願填報,既然已經結束,沈星遙便又馬上趕回學校那邊去了,她原本想好好利用這個假期,多看書,賺些生活費,給自己一個獨立的空間和時間段去好好想想將來要走的路,事情總是這樣,都是在計劃中讓人充滿期望和向往。而真正實行起來,又會變成個什麽樣子,誰又知道呢?“親愛的旅客……”

親切的鈴聲敲響,車子到了站,一個人背著書包,手裏抱著豆綠色的小箱子,排著隊走下火車,臉上不由得浮現輕快的笑意,心裏感覺到置於一切之外的獨立,南方的天空在下雨,雨滴撲到臉上來,雙腳落在這片完全陌生的城市,沈星遙的心裏並沒有不適,這是不是說沈星遙生來就注定是個漂泊者,她也並不會因為孤獨而傷懷?

這次旅程臨時決定從一個新的地方下車回去,停靠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心情舒暢,從車上下來,仿佛感覺到自己好像又新了一回,從心裏生出一種新的生命力。

一天一夜的硬座旅程,沒有同伴不能靠著休息一會兒,而她這人向來在車上又睡不著覺,夜裏雙腳幾乎沒有了知覺,一晃悠感覺睡著了,一晃悠又醒了,還以為天就亮了,看表才三點,繼續晃悠,盯表三點十五,再看表,三點半,就這樣循環往複,終於等到天蒙蒙亮。

整個人是僵了,蓬頭垢麵就是沈星遙下車的樣子,心裏卻特別輕鬆開心。同行者好少,這畢竟隻是一個小城,抱著她的小箱子從檢票口出來,天空陰黑得有些溫柔的細膩感,這小站有點破舊的味道,向東走進一家麥當勞,把臉洗了,好,回家嘍,公交車顛簸著,晃**的卻是美麗心情,冥冥中她有一種直覺性的力量源頭。

命定這件事,說來有些玄,當事者不會相信很多事情或許真是有天意安排這麽一說,我們還以為的突兀可能就是命運在之前生活中一個地方為你預留的峰回路轉。很久以後,沈星遙會想起她的轉折點在這裏,她當時心裏莫名來的欣喜是一種伏筆,隻是當事者的她現在還不知道這一切。終於到了她的地點,雨水還在,下了公交,看著水麵中一陣陣漣漪泛起的笑臉,盯著天地間無聲的笑。“嗨,”

“這邊,”

等了一會兒,朋友就來了,說好要來接,是男生。這就是沈星遙為什麽相信了異性之間有不曖昧的純友誼,關係特別親近,但真得一點也不夾帶“愛”這個字的影子,什麽是朋友,大概就是想什麽說什麽吧,而且你特願意把自己的想法和這些人說。

他盡情可以在這裏昂揚著自己的自信與信念,沈星遙也盡可以對之劈頭蓋臉開損一頓,畢竟大家多少都有些文人性的氣骨,文人相輕就是這麽回事吧,隻是能說的清高姿態擺出來的是他們,沈星遙任是有多自以為是,絕不會去說出來,總覺得沒有做出來的事情自己絕對不會去說,這是她的倔強,而麵對於在自己麵前自戀的自大家夥們,她也絕對不會去真得貶低,漸漸明白:因為是他們眼中的自己人,才會看到他們的張狂,相反給出的應該是鼓勵與支持。

抓緊著把一切安頓就緒,尋思著怎麽工作?沈星遙慣來想到什麽就去行動,這是她的性格,在自己家附近擺家教板子並不是很成功,她就也想到了學校門口。我的個天,怎麽這麽多人都在這兒候著,幾乎都是家教中介,她也來湊個熱鬧。她拿著自己的板子在去學位的路上,就憑著橫放過來的傾斜了的字都有人來問詢,所以不得不說沈星遙長了一張天生的老師臉,好吧,這也算是個優勢所在了。

起初,她隻是想起了這麽一出,就去了,所以並沒有想到過會如此順利就找到家教,關鍵在於來問情況的人很多,別人是中介,為了最大的鎖定住顧客,早早就來排隊,她卻就是每天佯誤地四點不熱了出來,等到五點就走,兩天之內來問的人有那麽一二十個,這個的後果就是自信心膨脹了。事情可能的確會這樣,什麽也不去想反倒驚喜重重,一預算就要麵對各種失望情緒,在生活中最好常有一顆平常心,但也不是什麽都放任自流,要做個平日生活裏的有心人,多聽、多看、多想、多留意。

你猜猜,她的那塊家教板子是怎麽得來的?

之前,來一對極品夫妻住她對麵,鄰居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天正是最熱的時候,這種自家在整棟屋子外麵又搭建出來的小平房,太矮漏,潮氣而又悶熱。北方人中少有人能受得了的,那沈星遙是因為極其能忍才住了下來,他們三四十歲的人了,一身的市儈習氣,當然受不了,前一天還和房東嘰嘰喳喳商討著租金問題,終於談妥後,一晚上的功夫就反悔了。晚上睡覺時,清晰聽到他們在說著,就忍這兩個月吧,在這邊辦事也就這一陣子。中午,沈星遙從學校回來還看到他們在張羅著炒菜,水龍頭下,多了一塊板子蓋著,他們屋子的門口正靠近下水道,可能味道會傳到他們屋子裏。下午,沈星遙從學校回來就看到他們屋子空了,真是速度!終究他們還是被這裏環境給打敗嚇跑了。

人去屋空,這個狹小一過道的院子又是她一個人的了,他們來過的痕跡就是陽光下那個白晃晃的板子。看著這個空了的院子,她的心裏是平靜開心的,再看看那個搶眼的板子,覺得能有些用,收著了。

這不眼跟前兒說用就用上了,複習那一階段常常坐在這個狹小的院子裏讀啊讀,實在扛不過去了,搬了板凳坐在涼亭裏複習,旁邊放著那個板子,像他們中介一樣,醒目地寫上“家教”兩個字,廣而告知,來打聽的人還不少,但能成的不多,畢竟隻有附近住戶,潛在消費群體太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