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年根上買不到火車票,臘月初九我就啟程回家了,到襄樊正好是星期五。孩子們晚上要回家吃飯,估摸著鎮上肯定是沒啥肉菜了,我跑到沃爾瑪買了五花肉、排骨、蓮藕、新鮮的大頭鰱魚,稱了一些瓜子、紅棗。我把肉菜放到母親那裏,讓她多做幾個菜,我先去接了雲科,然後到路口接兩個兒子。
第二天上午帶雲科去鎮上,我買了兩箱特侖蘇和一袋麥片去小耿家看望幹老(小耿的父親我叫幹老)。小耿在襄樊做建築工,幹媽侍候幹老和兩個孩子。幹老和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拉屎拉尿都沒感覺,一天要換洗好幾次,稍微正常的時候幹媽就帶他做恢複訓練。見到我過來幹媽感動地老淚縱橫,她說根本沒想到我這個前任的連襟這麽重情重義。
聽老人家傾訴了半天,沒有一句話是說紅玉不是的,這是我始料不及的。兩個孩子倒是很聽話,乖乖地待在家裏看動畫片,我帶著苗苗和俊元去商場裏,給他們三個各買了件棉襖,一人買一雙暖鞋,我發現兩個孩子變得沉默寡言了,鄰裏的風言風語肯定是罪魁禍首,他們的奶奶深知這一點,所以即便她對紅玉恨之入骨,她不會當任何人說紅玉一句壞話,特別是在孩子麽麵前。
下午我去看廣延,廣延不在家,紫薇說“爸爸肯定又去打麻將了”,“是啊,現在天天給茶館做貢獻,每次茶老板請吃飯都少不他”,三奶奶說,“你好好勸勸他,都成了廢人了!”在我看來打麻將就像吸阿片,不到變成病夫又被人打痛是不會幡然醒悟的,所以直接去勸這種事我不屑於去做的。
藍玉臘月二十六回來的,初六離開的,但是我不能再毫無顧忌地花那麽多時間去盯她了,我又攬了一大攤子事。
年初一上午我到各家各戶拜年,到鴻江家的時候他說要把他和鴻福哥的地都給我種,他的事情我回來就聽說了。去年秋後的時候他去周口建築工地上做小工,為了方便聯係,走的時候特意給嫂子張愛歡買了一台手機,上了個號碼。也不知道是那個好事者幫張愛歡下了個微信,她沒事就搖一搖,後來搖到了草台崗一個在家帶孫子的老頭子彭振強。兩個人約了會,居然看對了眼。為了方便來往還對了親家,張愛歡做了彭振強孫子的幹媽,兩個人你來我往非常黏糊。
建國伯父把這件事告訴了鴻江,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也是趕得太巧,鴻江哥到家那會兒,張愛歡剛剛過去彭振強家,鴻江哥馬不停蹄趕到草台崗。見彭振強家大門鎖著,孩子在院子裏玩甩,堂屋門沒上鎖。他翻牆進去,踹開門,來了個捉奸在床,拿起凳子痛打奸夫**婦,把老頭砸的頭破血流,躺在**不能動彈,對張愛歡他瞅著屁股和後背砸,生怕讓她破了相。要不是彭振強的族人趕過來把鴻江製住,估計張振強的壽限就到此結束了。結果是鴻江哥進了派出所,彭振強住進了衛生院,原本彭振強還要找律師起訴鴻江的,但是礙於張愛歡的情麵放棄了索賠和追究刑責。張愛環趁著鴻江哥被拘留的空擋擅自分了家,卷走了僅有的三萬多塊存款,升級做了彭奶奶。
鴻江哥一來是急需要錢,他說張愛歡連過年買肉的錢都沒給他留,出門打工旱澇保收;二來是覺得沒臉待在村子裏,所以無論如何要把他和鴻福的田地托付給我,“在屋裏種地的就屬你老弟年輕啊”,說的是大實話。一畝地一年才八十塊錢租金,另外每年再給一千斤糧食,小麥水稻各五百斤,算下來一畝地才一百多點。我知道鴻江哥不拿我當外人才給我這個便宜占,但是我沒有當即就答應他。
“這事情我得跟你弟妹商量商量!”
“什麽時候能給個準信?”
“回去就說。”
藍玉說這事很值當,我應該果斷拿下來,而且還要我先把租金支給鴻江哥救急。第二天去給老丈人拜年回來我們去鎮上取了錢,包了一個大紅包給鴻江哥,他趕緊叫兩個女兒給我和藍玉磕頭。
我說:“這可使不得,今天都初二了,昨天兩個侄女已經去給我和她們嬸嬸拜年了,都是很好的孩子。”
鴻江哥結婚好幾年才有孩子,兩個女兒大的十一歲,小的才九歲,雖說以後是招商銀行,但是現今還隻是一塊剛剛盤下來的地皮。
“以後想吃好的就去你們小爹家讓你花嬸給你們做!”
“都是她們小爹做飯,我的手藝可拿不出手!”藍玉說。
鴻江哥把孩子生活的事情托付給了建國伯父,上學報名和學習的事情托付給了我。初三下午就背著行囊出了門,他說去惠州那邊幹工地,“現在那邊最掙錢的就是建築工,工錢跟著房價水漲船高!”
加上鴻江、鴻福的田地,我算是名副其實的地主了。這麽多的地,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根本種不了的,我也不能擺地主的譜,根本雇不起長工,就連那些臨時工我也得像爺爺那樣給他們供著,生怕他們耽誤了時節。鎮上那些做種子化肥的老板們無不想和我打交道,重點不是我能消耗他們多少種子化肥,而是我拿了東西之後會在第一時間給他們點現金,讓他們免受四處催債之苦。
初五去尚川小姑媽家拜年,閑話家常的時候姑父提到他的兩個讓人操心的侄女,讓我和藍玉看看我們那邊有沒有合適的對象。
“我大哥家全軍覆沒了,大女兒離婚,二女兒未婚先育還被甩了,兒子結婚沒兩年媳婦跑了,現在都成了單親家庭,各帶著一個女兒!”
“帶著孩子可不好找人家啊”,我說。
“人家可沒覺得不好找,心氣兒高著呢,好像自己是沒出閣的富家小姐!”小姑媽說。
原本計劃把她們介紹給廣延的,聽小姑媽這麽一說我無論如何都要拿到兩個侄女的聯係方式給到廣延,我相信這兩個奇女子肯定能把廣延的賭癮給戒了。
關於姑父的兩個侄女的信息更多的還是從廣延那裏得來的,廣延和她們聊得透徹心扉,結果是連見麵都省了。老大尚雲麗,三十三歲,十二年前命好,主要還是長得好,尚川一枝花,第一次相親就被對方全家人看上了,嫁到了鎮上。婆家做打被套的生意,俗稱彈棉花的,變成了半個城裏人。打工興起之後,越來越少人家種棉花了,她老公也沒別的手藝可以在鎮上立足,隻好外出打工了。好得是做過生意的人,腦袋靈光,沒兩年就混到生產組長,接著又做到車間主任,一個月八九千塊錢,在市裏買了房子。老公想讓她也去廠裏上班,她在家舒服慣了,早上睡到大天亮,然後去街上吃碗牛肉麵,或者糊辣湯加油條,心情好路過菜市場買點菜,心情不好就徑直回去等著婆婆買菜做飯。中午丟了碗筷就趕到茶館裏搶占最新的麻將機,卡五星打得出神入化,連一天三班倒的廣延都說要拜她為師。她以在家帶孩子為由拒絕進廠,這可能是他老公在外麵找姘頭的最直接的原因。
一聽說老公在外麵有了女人她就在家裏大吵大鬧,把責任都推到公婆身上,把公婆給惹毛了,公婆說她就是個傳宗接代的工具,而且還不是很好用的工具,第一個生的是女兒,隔了三年才生了兒子,既然兒子在外麵有了新的對象,家裏這位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於是他們和兒子商量,用市區的房子和孫女打發了相伴十二年的兒媳婦。房子是全款買的,一百二十多平米,精裝修,得值小五十萬這就是她高傲的資本,廣延沒法和她登對,被她恨恨地數落了一頓又一頓。
老二尚豔春可以說真的是上學上傻了,做會計天天給老板算賬,自己的賬卻算不過來,硬是跟一個有婦之夫好上了,錢被死老頭騙光了不說,還懷上了孩子。肚子一大老頭就對她不聞不問了,公司借故辭退了她,實在沒轍她便回了家。生了個女兒,現在已經牙牙學語了。她說自己是受了嚴重傷害的人,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女兒身上,所以她要找一個經濟條件足夠好,沒有孩子暫時又沒有要孩子打算的男人,就這兩條廣延都不達標,再一次敗下陣來。
廣延被這兩個女人輪番痛擊,瞬間失去了繼續沉淪的理由,打麻將這事也沒有斷根,但是已經從他生活的全部變成了偶爾的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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