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向墨訓仙府的天路上,遙汀的心思轉了幾千個彎,結果轉來轉去,遙汀惋惜的發現,天後在她心中,就從來沒有一個正麵的形象。

坐擁天界的後位,已經相當高貴,沒有其她共享丈夫的女子,這樣的樂事,更是少有女子能夠得到的,人世間那些自詡多情的才子,尚且在故作清高的姿態下納上三五房妾,如天帝這般隻有一個伴侶的情況,就是想也不要想的了。

可是盡管這樣,她在天後的人生剪影中,卻是很難看到真正的滿意。

難道是天後太貪心了?亦或者說,天後和天帝之間,其實存在一個沒誰知道的鴻溝?

遙汀的思緒轉的快,剛剛想完了天帝和天後的事情,又記起了她在天後那裏告辭前發生的事情。

佛祖的座下仙童竟然過來天後這裏求藥,說是自己染上了病,聽醫仙說和天後的病有同根之源,故而來要些天後平日裏吃的藥。

莫非天界開始疾病大行?

要麽就是自己看錯了,要麽就是自己眼花了,仙童的話隻說到了一半,天後的臉色就變成了白玉石一般的冰冷蒼白。

還未走到一半,遙汀卻是碰到了紫薇大帝,他們已經很熟識了,見麵也沒有虛禮。

“什麽時候來的?”紫薇大帝笑著袖手站住,身後站著天界裏最婆媽的星宿壁水。

“剛剛來了沒有多久,天後病了,我就去探視一下,這就要去恒君仙府去吃午飯了,”遙汀知道墨訓和紫薇大帝也不過是表麵的交情,因此也就沒有代墨訓出言邀請。

“這樣恒君可是又要心疼了,”紫薇大帝笑著開玩笑。

有次上仙論法齊聚,紫薇大帝和法天都在,墨訓開口抱怨,說是雪獸去了之後,自己仙府的日常用度都開始入不敷出了,後來在法天的眼色之下,墨訓才警覺閉嘴。

想起法天的轉述,遙汀也笑道:“這麽說老君也不容易,還養著那麽多的仙獸,說起來,毛球如何了?”

紫薇星君很仔細的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遙汀說的毛球是什麽:“哦,那隻黑色的大毛球?佛祖要回去了。”

佛祖要回去了?

遙汀問紫薇星君:“毛球是因為犯錯被逐的?”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星君淡淡笑笑:“怕是就因為做錯了事情,毛球那個樣子,看著也說得過去。”

時間走遠,遙汀看著已經不早了,遂與星君道別,往相悖的方向行去。

墨訓的仙府很好找,遙汀別的地方不太認識,但是對這個地方,卻是相當的熟悉。

門口站著的仙童見了遙汀,行過禮後本想帶路,遙汀卻是揮手攔了下來,仙童知道遙汀的身份,也不勉強,目送著遙汀走了進去。

往常遙汀來墨訓仙府的時候,雪獸會第一時間奔跑著來迎接她,但是自從雪獸、交給蘇寂養了之後,遙汀每次到這的時候,就再也見不到雪獸出迎的場麵了,不過很顯然,有些上仙的感知,絕對不會差強雪獸的。

“遙汀,”秋波剪裁的紫眸蘊著溫柔的情愫:“怎麽來得這麽晚,姨母作難你了?”

“誒呦呦,看把你寶貝的,遙汀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能被天後吃了不成?”墨訓說著從法天身後走過來,本來已經要走到他身邊,但在利劍一樣的目光注視下,自覺的挪到了旁邊。

“沒有,是見到星君了,聊了一會兒,”遙汀麵對墨訓的胡言亂語已經學會堅決不理了。

“哦?”沒等法天問,墨訓倒是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心:“都說了什麽?”

“恩,”遙汀擇了一個首先想到的話題:“說起養過的那隻黑色毛球了,恒君也見過,就是那隻黑色虎獸。”

“佛祖的那隻?”墨訓問她。

“恒君也知道?”遙汀知道墨訓平日裏什麽也不管,沒想到他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本來是不知道的,”墨訓搖著手中的扇子:“不過最近那隻虎獸病了,佛祖到處求藥,本上仙才知道的,對了,虎獸的原身是隻貔貅,你知道吧。”

本來是不知道的,後來洛涯與她說了,但是大家都稱它為虎獸,遙汀覺得不過是個稱呼而已,也就一直沒有改過來。

“別在外麵站著了,飯菜都已做好了,進來吃吧,”法天說著就要拉著遙汀進去,完全把自己當成這裏的主人,徹底忽視墨訓。

今天墨訓拿了一把玲瓏骨扇,特別的小巧精致,還擋不住他半邊的臉,但即使是這樣,也不妨礙他故作姿態,拿著扇子擋住臉頰,做出有的沒的傷心狀。

結果沒誰搭理他。

當遙汀和法天已經快要吃完的時候,墨訓終於自己進來了,拿起飯碗,用筷箸扒著已經快涼了的飯粒往嘴裏送,一邊還抽抽噎噎的。

“恒君,”在他抽噎了第一百下的時候,遙汀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就不怕被飯粒嗆到?”

墨訓剛想拍著胸脯保證沒有事,結果被一顆小小的米粒嗆到,咳嗽的臉都發紫了。

一旁侍候的仙童趕忙遞水拍背,忙乎了好一陣。

等到墨訓將氣理順之後,抬頭一看,遙汀和法天已經離開了,飯菜都涼透了,他也沒心情再吃,讓仙童去給他換一把順手的折扇,無聊的往小花園中走。

他和遙汀的第一次正式見麵,其實是在那小花園中。

當時遙汀的神色很慌張,不過他並未深想,後來遙汀的舉動告訴他,有些事情,終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其實,他沒多少時間了。

可能他一直求著的,都是一場笑話,可能到最後,他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他是始終不會放棄的,就是因為曾經的放棄,他已經失去太多了,他的生命,都是中空的。

在墨訓兀自發怔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恒君。”

“遙汀,”墨訓難得一臉正色,不嬉笑不打諢。

又是同一個涼亭,又是同一個石凳,隻是旁邊栽種了不同的花朵,石凳上多了幾個錦繡石墩墊子。

“這一幕,”墨訓像是感慨的歎口氣:“好熟悉啊。”

遙汀沒有說話,眼神不經意的掃向通往書閣的小徑。

那個時候,是墨訓第一次告訴她的,天帝一共娶過兩任妻子,一個是現在的天後,一個是法天的生母,現任天後的姐姐。

原來大家都是念舊的人。

想起自己曾經問過的問題,遙汀不知道,墨訓是不是有了不同的答案,於是她聽自己說道:“恒君還記得麽,我曾經問過恒君,何謂‘求不得’?”

墨訓挑起眉,頓時就有一種風流的氣質,隔了一會兒,他方才開口道:“遙汀,有的時候,不是本上仙我不懂,而是不想懂,糊塗也是活,聰明也是活,本上仙想要活的糊塗一些。”

你已經活得夠糊塗的了,遙汀在心中想要呐喊。

“遙汀,”墨訓突然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在我的書閣裏看到過一副畫?”

可以這麽直接麽?遙汀一時不知道該怎麽答。

“我曾經很喜歡荊衣,”墨訓自嘲的笑笑:“可惜總是天不如人願。”

所以說……遙汀暗自想,那幅畫隻是墨訓的一時傾慕而成?

剛想著要不要接這個話,法天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你怎麽在這兒?”

這個‘你’,顯然指的不是墨訓這個可有可無的六叔。

不甘心的某位上仙立刻擺手:“我也在。”

“哦,”法天淡然的應了一個字,又轉念想到剛才太冷淡了,信口加上兩個字:“是麽,”湊成了三個字。

墨訓在風中搖**,他這個六叔當的,實在太沒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