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薩麥爾
最後一抹餘暉告別大地，晚風掠過山林，墨色浪濤般翻動，沙沙聲不絕於耳。
“……”夜希以為自己的下巴脫臼了，不安地摸了摸，還好還在。他掏了掏耳朵，除了風聲灌進，就再也沒有聽到別的，於是他很阿Q地告訴自己，剛才隻不過是幻覺，沒事。
他端起微笑，對這位被自己救助的同誌擺擺手：“不用謝，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人民群眾應該幹的事。既然你已經安全，那晚生就不奉陪了，小的告退。”
說罷，夜希轉身端著笑臉往路的另一端走去。
黑發帥哥挑高眉，目光始終瞪著這背影：“你這句話真混亂。”
走在前頭的夜希聽見了，卻選擇裝聾作啞，他正在催眠自己將這一切當成一場夢，因此他不準備回應。
然而他逃避，有人卻興致高昂，那人原本傲慢的神色染上幾分興味，打量的目光十分坦率，□□裸地表現自己的求知欲，仿佛要將夜希的衣服都看穿。
見到有趣物體急步走遠，他也邁動長腿，不緊不慢地跟上去。
前麵的走走走，後頭的跟跟跟，前麵的加快腳步，後麵的速度提升，被銀月光華披灑的夜間小路上隻剩下他們的腳步聲。
“10”
“嗯？”夜希原本是不想理會這人的，但聽到這麽一個數字，也不禁豎起耳朵聽著。
“9、8、7、6……0”
剛數完，夜希隻覺一陣眩暈，已經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天啊，又餓了。”
正忙著往兜裏摸食物，陰影襲來，他抬頭又遇上那雙黑眼珠，再次以為自己看到奇詭異光在那雙眸中浮動，真是一對特別的眼珠子。
然而被夜希直視，眼珠子的主人仿佛不滿，又仿佛探究。他不動聲色地解下夜希裝食物的袋子，把裏頭的野果遞給。
夜希也不跟他客氣，接過來又狼吞虎咽起來。
看著這津津有味的吃相，那人突然念：“你懷孕了。”
“噗！咳咳……”
夜希差點被咽死，一連嗆咳一邊瞪這個嚇唬人的家夥：“你這瘋子，我是男的，別再胡說八道。你以為自己是誰啊？！”
風停息，雲憋月……天地間突然靜得可怖，這男人身上突然泛著寒氣，高傲且自戀的神色也益發的嚴重。
那人長身而立，黑色長衫包裹著碩長的軀體，黑發如瀑。他仿佛睥睨萬物的目光落下，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這種立於九天之上的神態，讓夜希不覺咕嚕地吞了一口唾沫。
“我是撒旦葉。”
“……”
“……”
“parden？”夜希側耳。
撒旦葉挑眉，雖然不明白語言的意思，但看他的神色也大概能猜到這又是一個不敢置信自己所見的家夥，於是他哼笑一聲：“我是撒旦葉。”
瞪著這人眯起狹長的雙眼，耍酷地揚開雙手，擺出巫婆撲小孩的標準姿勢，夜希的眼睛已經瞪到最大。
他將撒旦葉給打量了一遍，而後露出鬆一口氣的神色。接著一邊吃著果子，一邊站起來，他拍掉衣服上的塵土，又扔掉果核，這才拍後撒旦葉的肩膀：“即使是傻子也沒關係，我不會歧視你的。”
夜希在心裏長歎，就歎這世上無奇不有，自己竟然被一個‘傻蛋葉’給嚇到了。他心裏放鬆，不覺笑歎自己腦筋有問題，於是哈哈一笑帶過。
“我說我是撒旦葉。”男人又重複了一回，而後微訝地看著夜希，他能確定對方是真的不在乎，於是不甚確定地問：“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嘛，哈哈。
夜希沉溺在真相大白的喜悅中，一邊收拾一邊頜首，拿對待小鬼的在態度哄他：“行行，知道，傻蛋葉是嗎？我知道了。”
撒旦葉唇角微抽，眉頭緊蹙著盯緊夜希的肚子：“分明是魔界的種，怎麽會不知道我？”
“什麽？”夜希沒聽清楚。
確實他沒有半絲欺騙跡象，男人似乎試探地念了一個名字：“薩麥爾。”
“嗯？”
“我的名字。”連這個也不知道？薩麥爾眉峰挑得老高，好奇心愈發壯大。
“唉？”夜希愣了愣，想想這名字挺正常的，其實這人除了瘋言瘋語，也真的不像個傻子。於是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或許幹了件傻事，所以硬著頭皮問：“或許你可以解釋一下傻蛋葉是什麽。”
薩麥爾未回答，隻是睞著他：“你的名字？”
對方都已經自報名號了，那麽禮上往來也很應該，隻是夜希壓根兒不知道這身體的名字，於是隻好說實話了：“風夜希，我叫風夜希。”
“人類的名字？”薩麥爾挑眉：“你是人類圈養的精靈？”
左一句人類，右一句人類，夜希越聽越不對勁：“喂，你不是人類嗎？”
對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且還一再的無禮插話，薩麥爾即使再感興趣，也開始無法容忍別人的無禮。於是他長手一伸，二指鉗住無禮者那尖削的下巴，陰聲行政重複：“你是人類圈養的精靈？”
夜希知道自己連連搶白很是無禮，但對方的作法也太過激，於是即使燃點低如他，也有怒火衝天的時候。
他振臂揮開薩麥爾的手，不滿地咧唇露了露森白的牙齒：“幹嘛，君子動口不動手。”
“楱子？”薩麥爾挑眉，目中映著某人齜牙裂嘴的表情，於是他笑問：“你是鬆鼠？”
“……你才是黑不溜丟的蒼蠅！”
罵完，夜希馬上後悔了。這是多麽幼稚的對罵啊，簡直是幼兒園級的，他為自己的不成熟而羞愧。
“……鼴鼠！”
“什麽？”夜希僵了僵，品味了老半天，才確定這是那個男人幼兒園級的回罵：“喂，你也太小氣了吧？”
“彼此彼此。”
還真是半點虧也吃不得，夜希咋舌之餘，又哭笑不得。
薩麥爾並未放過夜希任何一絲舉動，於是他已經確定自己的想法：“你不是被圈養的精靈。”
聽了這麽久，夜希再不想接受現實，現在也知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於是便問：“行了，什麽是被圈養的精靈？為什麽說我懷孕了，你又是誰，能給我說說嗎？”
才問完，發現那小氣男正瞪著自己看，那一臉分明是在威脅他先自報門戶，又不要出口要求的別扭模樣，還要裝得很高傲……真是幼稚得要命。
“行，我是風夜希，醒來的時候被人丟棄有荒地上，然後穿過森林見到了你，這就是我全部記憶。”
“隻有這些？”
“對。”
從那張上頭看不出端倪，但薩麥爾卻沒有相信夜希，他將修長的手伸向夜希的額前：“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說謊吧。”
“啊？不……”雖然不明白他要幹什麽，夜希卻不想承受未知的觸摸。隻是即使他想躲開，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薩麥爾腳下踏踩的一片陰影正詭異地纏繞在夜希足踝上，限製了他的移動。
無法躲避，夜希咬著唇，蹙緊眉心，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隻手，心裏暗暗問候薩麥爾的高堂。
薩麥爾是要探索風夜希的記憶，然而當他侵入那顆腦袋以後，竟然無法得知醒來前的事情。這讓他又一次驚訝，之前他對風夜希使用的‘魅眼’失效已經讓他十分吃驚，這一次竟然又再失敗？薩麥爾活了很久，但這種情況卻是第一回遇到。
那隻手隻是撐在他額前，已經過了許久，夜希感覺到皮膚相接的部位已經悶出汗來，不覺困惑地側了側臉。而那人也沒有堅持，任由他錯開了接觸麵。
“怎麽啦？”夜希問著，嘴裏又再咂巴咂巴地嚼起果子來。
“被圈養的精靈，就是被人類捕獵後，使用迷失心智的魔藥喂養，□□成高級玩具的精靈。”
聽見這麽個答案，夜希被嗆到了，好不容易把吃進呼吸道的果肉給咳出來，他捂著咽喉處，戰戰兢兢地發問：“你別告訴我，我的肚子是被人養起來玩大的啊。”
“不是人類的。”薩麥爾睞了他一眼，唇角再次勾起。
“嗯？”夜希捂著肚子，哭喪著臉：“你是說裏麵真的有？”
“有。”
“……幾個月了？”
“……”薩麥爾愣了愣，一臉嫌棄地盯著夜希：“我不是穩婆。”
“行了，有你這樣的穩婆，這世界的女人還要生孩子不？”夜希沒好氣地啐他一記，卻不想招起那人惱怒的睞視，他終於記得麵前這個小氣的幼稚男是高傲的，於是臉上馬上堆笑：“嗬，薩麥爾大人，因為你老見多識廣，知識淵博，小的才請教你，請問小的懷上幾個月了？”
雖然聽出裏麵沒帶有誠意，但薩麥爾卻滿足了，他頜首，而後笑容可掬地回答：“不知道。”
“……靠！你忽悠人啊？！”
“我說了，我不是穩婆。”
“……”忍，忍一時風平浪靜。夜希深呼吸著，壓下要揍對方一拳的欲望。
隻不過激動過後，他又被自己嚇到了。已經多少年了，他都忘記自己有多少年未曾這樣激動過了。原本淡定得像透明玻璃造的心髒現在又變回血肉，還嘭嘭地跳動著呢。
撇撇唇，夜希鬱悶地發言：“我分明是男的啊。”
“精靈可以。”
那就是天生的人妖咯？夜希覺得自己在崩壞，身體某部分正在風化，然後他要隨風飄去，在風中淩亂。
薩麥爾仿佛很享受別人受打擊的模樣，於是神情顯得愉快，這份愉快化作利刃，狠狠地刺進了夜希滴血的心中，於是他飆血了：“我要墮胎！”
薩麥爾一愕：“……我隻聽過墮落。”
“我說要把那孩子拽出來，我不要生他！”夜希指著自己的肚子。
“把他拽出來？我看你沒有這個能耐。”說道夜希這肚子，薩麥爾的笑容愈發的詭譎。
夜希被他笑得心裏發毛，突然想起他曾經說過孩子不是人類的，那麽：“喂！你知道孩子是哪個種族的？”
“魔族。”
“啊？”他一個精靈，懷上了惡魔？
薩麥爾伸出手，夜希直覺地後退躲開。
那雙漆黑的眼珠子溜到眼角處，睨視著夜希，他說：“我能幫你拿掉。”
並不是善心，他隻是想知道孩子是誰的，所以他選取的方法是將魔族的精元強行與母體分離，這種做法的結果多是大小俱傷……隻不過他不在乎。
惡魔的**起了作用，夜希防備崩潰：“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薩麥爾伸出的五指微微弓起，尖銳的指甲在月下泛著淡淡銀光：“我是魔族。”
“哦。”夜希頓悟：“那你應該挺高階的。”
他沒忘記魔族多半是帶有獸類印記的，像羊魔人，魅魔，蛇發魔女等。但眼前這人除一雙爪子不合乎衛生規格以外，所有外在因素都是極品。
“是。”撒旦在魔界最高階。
“……”確認了對方的級別，夜希較放心把肚子交給他折騰：“我要躺下來嗎？”
“不用。”薩麥爾仿佛不滿意他的多事，臉上露出不耐。
“哦。”夜希點頭，卻在薩麥爾動手前又再阻止：“或許你先洗洗手，消消毒？”
“……站好就行了！” 明顯惡魔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那種咬牙切齒的表情和語氣，還真嚇人。
該問的都問過了，夜希雙拳緊握各自緊貼著身側，他閉上眼睛，狠下心，毅然喊道：“來吧！”
薩麥爾知道獵物到手了，得意的笑容在臉上泛開。他張唇吐出一長串古老語言，那韻調恍如古典樂章，旋律低沉柔和。
緩緩地，銳利的指甲穿透肚皮探入，就像探囊取物般，竟然不讓當事人有半分痛感。
探索的動作突然頓住，薩麥爾像見鬼一樣退開老遠，一臉惱恨地瞪著夜希：“你！竟敢愚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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