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相逢好似初相識

伯堃如一潭死水般平靜,微微低著頭,八阿哥的慷慨陳詞似乎與他無關。

八阿哥轉過身,捂唇輕咳,向九阿哥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說:“胤禛滅你全家、搶你愛人、追殺於你,你不想報仇嗎?”

伯堃無動於衷,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九阿哥也不以為意,繼續說:“你即刻起程,前往南郊齋所,把老四的人頭,給爺提回來。”

“咳咳咳……”八阿哥似乎麵有怒意,“老九,他是你四哥,怎能骨肉相殘?咳咳……將老四留在南郊,別影響我們行事,也就罷了。”

伯堃淡淡地說:“何時可撤?”

八阿哥仰頭感歎道:“四哥能有幸為大清祈一輩子福,責任重大,功不可沒呢!”

若說毒蛇老九實至名歸,八阿哥這偽君子更是當之無愧,伯堃早已領教二人雙簧毒計,懶得多廢唇舌,揖手應道:“遵命,小人告退!”

伯堃掀簾出帳,九阿哥嘿嘿冷笑道:“八哥,你脾氣好能忍,我不能忍。老四府裏的……嘿嘿,烏拉那拉氏、年氏,想起那伶牙利齒的勁,爺非找個機會將她們的牙,一顆顆地撬下來,劃了她們的花容月貌,讓老四對著終日以淚洗麵的兩個醜婦!哈哈哈……真是有趣……”

八阿哥不禁莞爾,無奈嗔怪道:“和女人一般見識,隨你吧……”

這些許,一字不漏地傳進站在屋外調動人馬的伯堃耳裏。或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吧!以便燃起同仇敵愾之心。或許並不在意他是否聽到,因為在兩位阿哥眼裏,他劉伯堃隻是一具行屍走肉。當提到亦蕊時,似乎在伯堃在凍僵的心上狠狠錐銼著。

鄂那海已集合齊人馬,星火螢動,伯堃翻身上馬,在一片呼嘯中,絕塵而去。

“夜蒼茫,雪紛飛,觸微涼,心如麻。”亦蕊低吟著,窗前的飛舞雪花,一夜的心緒不寧,“怎麽辦?怎麽辦?去,還是不去?”每日,她均派張凱前往暢春園找相熟的太監侍衛打聽情況,雖說不出個具體情況,卻也知康熙的健康每況愈下,且禦前侍衛好似換了生麵孔。事關重大,看來必須親自前往南郊齋所,勸胤禛前往暢春園。亦蕊一咬下唇,喚來張凱、雯冰,漏夜起程。

已是子夜時分,在這條通往南郊齋所的必經之路上,卻有四撥人馬,懷著不同的目的,行跡匆匆。

張凱駕著馬車,突然急煞,差點沒將亦蕊、雯冰顛了出來。他緊張地說:“福晉,聽,前方有破金之聲,讓奴才先去打探情況!”

“不行!萬一,有大蟲出沒?怎麽辦?”雯冰惶惶不安地說。無月冬夜,荒郊野嶺,隻孤零零一盞風燈,難怪她要害怕。

亦蕊也說:“一起去吧!怎麽說也有個照應,我們小心些!”

既然亦蕊也開了口,張凱隻得無奈笑笑,撿起一根長長的枯枝,讓亦蕊、雯冰牽著,三人躡手躡腳地向打鬥之聲處走去。

躲在一叢覆滿白花的矮鬆後,亦蕊首先認出了火花中的胤禛,“啊!”雯冰也認出了,亦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王……王爺!”雯冰含糊不清、顫抖地說。

“安靜!”亦蕊一手捂著狂跳不已的心,一邊極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除了胤禛,她還認出了人群中一張非常熟悉的麵孔——劉伯堃。黑夜中跳動的眸子,如千年玄冰般深不可鑿,就是這對眸子的主人,將亦蕊從九阿哥存放石斛別院的熊熊烈火中救了出來。淚水模糊了眼睛,擦去,再模糊,亦蕊不爭氣用帕掩嘴,控製自己激動的情緒。

“福晉,那好像是馬齊大人?他怎麽會在這兒出現?福……福晉……”看著亦蕊淚流滿麵的模樣,張凱輕輕歎氣,雖然場麵混亂,但卻幾乎都是熟人。胤禛保護著馬齊,遲朝帶著三個侍衛勉力抵禦著劉伯堃、鄂那海等十來個白衣侍衛的狙擊。再看地上已橫七豎八躺了幾個,小成子胸口中了一刀,倒在血泊中喘著粗氣。總算劉伯堃他們得令,並無心傷胤禛性命,隻是砍倒他身邊幾個,以做威嚇。

胤禛喝道:“住手,劉伯堃!若要尋仇,男子漢大丈夫,你我單打獨鬥,不要累及他人!馬齊大人是前來奉旨傳令的,你讓他先行離開!”

鄂那海眼珠一轉,說:“傳旨?傳什麽旨?”

馬齊翰林老臣,何時受過這副屈辱,他一挺腰說:“皇上口諭,傳四阿哥謹見!你們居然攔路,等同抗旨,是否想抄家滅門啊?”

伯堃冷冷地說:“殺了我,就等於滅了門。胤禛,我與你沒有國仇,隻有私怨!你我之間是該來場生死決戰,一了百了!”

馬齊喝道:“混賬!雍親王千金貴體,怎能與你一介莽夫相提並論?”

伯堃提著劍,直視著胤禛雙瞳,論武功,常年操練的他自然比胤禛要高明幾倍。鄂那海笑著讓其他侍衛散開,把守必經通道,一臉嘲弄著看著胤禛,似乎在等待一場好戲開鑼。他才無所謂二人是真鬥假鬥,省點力氣,拖延時間,便能達到八阿哥交待的目的,多輕鬆啊!

羞辱、氣憤,似乎容不得胤禛冷靜,他手中長劍微微一提,伯堃的長劍便像青蛇吐信般襲了過來,胤禛連連後退,手忙腳亂,根本無暇回擊。伯堃招數使老,輕輕一個回旋,左手捏個劍決,再次襲去。胤禛定了定神,使出太極劍中的一式“閉門勢”,守住門戶,以定心神。突然,胤禛聽到幾聲馬嘶,所有的馬匹都被鄂那海的手下給殺了或剌殘,甚至包括他們自己騎來的那些。又一聲慘痛的叫聲,胤禛扭頭一看,鄂那海手持鋼刀,刀鋒已紮進小成子的身體,小成子侍侯胤禛四十年,主仆情深,他老淚縱橫地看著胤禛。第一聲慘叫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疼痛,當小成子意識到敵人有心讓胤禛分心後,任憑鄂那海再怎麽狠紮,他也絕不出再出一聲。血,就像一朵朵紅梅點綴著銀色的大地,殘酷的美。

張凱救人心切,卻被亦蕊一把拉回,她流著淚搖頭,說:“沒用的。”張凱也知道,就算阻止了鄂那海的惡行,小成子也等不到施救的時候,會因失血過多而死。矮鬆後,三人義憤填膺,攥緊了拳頭,卻無計可施。

伯堃忽然收手,陰沉沉地看著鄂那海,似乎在責怪他的毒辣無情。胤禛見他收勢,迫不急待走向小成子。小成子氣遊若絲地說:“奴才……不能侍候王爺了……您和嫡福晉……白頭偕老……子孫滿堂……子孫……滿……”胤禛與亦蕊都怔住了,強烈的悲憤之餘,誰都沒有想到小成子臨死的遺言居然牽掛著二人。亦蕊更是淚水漣漣,回想大婚至今,她和胤禛稍有嫌隙,小成子總是不遺餘力地盡力修複二人關係。

“啊!”胤禛放下小成子的屍身,持劍猛地向鄂那海劈來。鄂那海雖是侍衛,但平常貪酒好色,疏於練武,憑著見風使舵的能耐,居然給他騙到了踏實肯幹的虛名。打鬥最忌懼、慌二字,此時胤禛一心隻想為小成子報仇,懼意全消,八分的武藝發揮出十二分的力道,而鄂那海被胤禛的氣勢逼得節節敗退,又不敢輕易出手傷他,十分的武藝隻剩下二分。鄂那海死守幾處要害,不住退去,而那方向正好是亦蕊等人藏身之處。隻見胤禛忽得飛起一腳,正中鄂那海腹中,他飛起半丈高,“呯”得砸落在矮鬆叢中。

隻見矮鬆叢中一片混亂,胤禛定睛一看,張凱揪著鄂那海,以劍架頸,緩緩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二女,正是亦蕊與雯冰。

胤禛喜出望外,又立刻擔心起來:“蕊兒,你怎麽來了,快走,這裏很危險!”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伯堃說,亦蕊等人的出現,讓人感到不可思議,但更讓伯堃感到無法麵對。剛才他沒有發言讓手下去幫鄂那海,是因為他看不管鄂那海的小人行為,想讓他受受教訓。當張凱一現身,伯堃就立刻招手,侍衛團團將胤禛、馬齊等人製住了。

張凱嚴肅地說:“快放了王爺、馬齊大人和其他兄弟,否則他就沒命!”

鄂那海一副貪生怕死的模樣,涎著臉,呼著救命。伯堃冷笑地說:“愛殺就殺,這種小人殺幹淨了省事。”

鄂那海怒道:“劉伯堃,虧我平時稱你一聲大哥,你對我如此沒義氣!”

伯堃不屑地說:“你叫我大哥,我可曾答應過?不過,既然你怎麽說了,你死後,當哥哥的替你報仇,殺了那小子為你填命!”

亦蕊喝道:“劉伯堃,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冷漠無情?視人命如草芥?”

伯堃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雙手拄劍,盯著胤禛說:“無情?草芥?從你阿瑪滅我劉家十一口人命開始,從你夫君辣手追殺我開始,從我發現我隻是你利用的一個棋子開始……情有何用?隻會累及更多性命枉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