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奇貨可居
胸口傳來的涼意,下體輕微的撕痛,陌生男人的氣息,慕靈安慰自己,又做惡夢了……惡夢……她闔上眼,強迫自己繼續睡去。可是夢境怎會如此清晰,一隻溫熱的手掌慢慢在自己身上移動,慕靈不由一陣哆嗦,難道不是夢?她猛地睜開眼,“騰”地坐了起來,不是夢,不是夢……“啊……”慕靈失聲尖叫,淚花迸出。她順手抓起榻上的枕頭、墊子,狠狠地向弘時砸去,口中喝道:“滾!**賊!救命啊!”
弘時幾年前初見慕靈,一直念念不忘,常在夜半人靜之時,獨自品味那幅《賞蝶美人圖》。弘時半夢半醒地與慕靈一夜歡好,暗自感恩天賜良緣,正欲再耳鬢廝磨、柔情蜜意一番,卻沒頭腦地遭到她的痛斥。弘時怔怔地倒退幾步,床帳內傳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不一會,莊敏聞聲破門而入,身後緊跟著冷靜的允禩。莊敏鑽入帳內,急切地撫慰道:“靈兒,姑姑在這,啊!怎麽會這樣……”她扭過頭,怒目圓睜。弘時被莊敏盯得羞慚無比,狠不得挖個洞鑽進去,不由後退幾步,撞到了允禩身上。
慕靈撲在莊敏身上,哭喊道:“姑姑,靈兒不要做人了……姑姑……”
允禩輕拉弘時的衣袖,示意他緊跟其後,弘時放心不下慕靈,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房去。繞過幾處回廊,允禩停下腳步,指著“靜思齋”的牌匾,說:“每次我有事情想不明白時,就到這間屋子裏靜坐,總能想到應對之策。”他一抬腳,跨入門檻。陽光從油紙糊成的天窗中照進來,細微的灰塵在光線中飛舞,方寸之間,一條短榻配著梨花木小幾,清雅的木香味徐徐散發著。小幾上一套紫玉金砂壺茶具,光滑細膩,顯是用得潤了。二人剛剛坐下,便有奴才送上燒沸的山泉水,允禩一邊親自洗具沏茶,一邊打量著失魂落魄般的弘時,心中暗自好笑,卻不挑明。允禩連飲三盞,弘時仍紋絲不動,神遊九霄。允禩輕叩幾麵,長身立起:“看來你一個人呆著挺好,恕不奉陪!”
“八叔!”弘時跳下短榻,苦喪著臉說,“我不是……隻是到現在為止,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哦?什麽事?說來聽聽?”允禩雙手反背身後,一副怡然自得之狀。
弘時重重地歎了口氣,說:“您也看到了,慕靈對我怕是有些誤會……”
允禩冷冷地笑道:“誤會?有什麽誤會?你玷汙了姑娘的清白,還不準她罵你幾句?”
“我?”弘時急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可是,昨夜發生的事,我絲毫想不起來。不對啊!八叔,之前你我在那屋裏喝酒,後來慕靈是怎麽進屋來的?我和她又怎麽會……八叔,你知道的,對不對?”
“我知道什麽重要嗎?”允禩說,“重要的是你對慕靈做了什麽?”
“難道這一切是八叔你布的局?”弘時驚道。
“你覺得呢?”允禩又坐了下來,“布這樣的局,對我有什麽好處?”
弘時大腦一片空白,喃喃道:“那慕靈怎麽會到房裏來?怎麽會……”
“嘿嘿……”允禩陰冷地笑道,“別猜了,是我讓人把她送進去的!”
“為什麽?”弘時激動地砸掉一個茶盞,喝道,“八叔,我一向尊敬你,為何你要如此害我?”說罷,他不解氣地一掀小幾,紫砂壺和茶盞骨碌碌地砸翻下來。
允禩冷哼一聲,躲開了四濺的茶水,撣撣袍子,站在一邊。弘時鬧夠了,跌坐在短榻上,不解地瞪著允禩。
“肯好好說話了麽?”允禩問,“你喜歡慕靈,對嗎?”
弘時沒好氣地說:“喜歡又怎麽樣?鬧成這樣,你認為她還會再接受我?原諒我嗎?”
允禩說:“怎麽不會?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當朝阿哥,未來的太子爺,如此光宗耀祖之事……”
“什麽!”等不及允禩說完,弘時便激動地打斷話題,“太子?八叔言下之意,難道八叔知道皇阿瑪秘密立儲,太子人選是……我……”
允禩說:“哼……公開或秘密立儲,方式重要嗎?關鍵是皇上龍馭賓天時,誰能把握住時機?若是當初我再狠心一點……徹底製住老十三或幹脆……”他不由攥緊了拳頭,深深吸氣,“殺了康熙”四個字終於咽回肚裏,擠出一絲和煦的笑容,“我膝下子嗣稀薄,獨子弘旺資質庸鈍,難成大器。反而,你我叔侄在工部共事這段時間,特別投緣。或許,我從你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吧!弘時,叔叔做不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
聽到這,再笨的人也明白允禩話中的弘外之音,弘時忙單膝下跪,道:“侄兒多謝八叔成全!不,不,若八叔不嫌棄侄兒愚笨,侄兒願拜八叔為亞父,一生好好孝敬!”
允禩哈哈大笑,說:“乖孩子,快起來!慕靈是亞父送給你的第一件禮物,喜歡嗎?”
弘時這才想起慕靈來,比起太子之位,慕靈渺小得如一顆砂子,他突然有了底氣,揖手道:“多謝亞父。我會好好安頓慕靈的。”
“哦?你準備如何安排?”允禩連連搖頭。
弘時根本沒想好,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允禩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你還太稚嫩。若沒想清如何去做,切莫隨口答應。慕靈還是先住在我府上,你與齊妃娘娘商量後,擇日再來提親。你一夜未回宮,齊妃娘娘不知急成什麽樣了,快回吧!”
弘時打千行禮,彬彬告退。待他離去後,允禩喚來得力心腹陶賴,說:“最近瀟碧怎麽樣?”
陶賴稟道:“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離開大牢後,住在京郊的一座道觀裏,並無異常。”
允禩點點頭:“繼續派人監視著,有什麽風吹草動,記得要及時向我稟報。”
陶賴喏聲退下,允禩自言自語道:“很快,就到你重出江湖的時候了。”
夜,燭火跳動,允禩慢慢翻著書,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莊敏卷著一身風雪,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侍婢紅兒喏喏道:“福晉,讓紅兒幫您更衣吧!”
莊敏喝道:“出去!”
允禩放下書,柔聲道:“紅兒,你先出去吧!”
紅兒反身關上門,允禩走到莊敏身傍,關切地說:“瞧,披風都被雪水打濕了,更衣吧,小心著涼!”
莊敏一個扭身,麵向允禩,像打量個陌生人般看著他,半晌方說:“今日我才算看清楚,與我同床共枕二十年的男人,居然……居然是個偽……君子……”她捂著心口,強忍疼痛,泣淚涕流。
允禩一怔,說:“慕靈沒事吧?”
莊敏喝道:“沒事?一個女人不明不白地失了最寶貴的清白,她會沒事?”
允禩說:“弘時會負責的,你放心!”
莊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說:“難道你不知道靈兒心裏真正愛的人是誰?你不喜歡她就算了,為何要這樣對她?”
允禩冷冷地說:“正因如此,我更要對她心狠一些,才不至於耽誤她。弘時與她門當戶對,慕靈年齡也不小了,與其讓她蹉跎光陰,追求那些永遠不可能的人,不如找個疼愛她一生的男子?”
莊敏承認他說得有道理,頓時心亂如麻,說:“靈兒尋死覓活,如何是好?”
允禩從後摟住她,輕輕吻著她的耳邊,說:“出嫁從夫,給她一些時間認清現實。”他頓了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回**在莊敏耳邊,“任憑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飲。”得夫如此,妻複何求?莊敏的心一下子被全部融化,什麽埋怨,什麽不公,全消失在那甜如蜜糖般的細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