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在無盡虛空的一處裂隙之中,薑止卿睜開了眼。
他睡在一隻噬根獸的黏液裏,就這麽藏了一千多年。而這隻噬根獸,因為受傷嚴重的緣故,睡得比他還久。
在上界,修為從下往上分別是人仙、地仙、天仙、入神……
他從下界飛升上去,也就是人仙境界。
在上界修士眼裏,人仙修為的修士,隻能修煉一具分身。
誰都沒想到,機緣巧合之下,他的分身一共有兩具。
其中一具,是他的心頭血融合煉化了一滴天魔血凝聚出來的,也就是牧錦雲。
分身煉製出來,本就是為了瞞過天道,隻要他有心,瞞過一個荒主也並不是難事,因此,這些年一直在受折磨的其實隻是他的第一具分身。
當然,要瞞過荒主,他的本尊是斷然不能露麵的,而分身氣息跟本尊極為類似,甚至還可以通過他的頭發血液進行搜尋追蹤,因此隻有藏在無盡虛空不穩定的裂隙裏,並且陷入沉睡屏蔽生機,才能萬無一失。
他成功了。
不過,一下子就損失了兩具分身,他的修為境界確實大不如前,身體也顯得有些孱弱,日後還得抓緊時間修煉才行。
薑止卿拍了拍身下的噬根獸,說:“起來了。”
拍了兩下,噬根獸都沒醒。
薑止卿看了一下自己的識海,發現噬根獸元神依舊虛弱,甚至都有部分缺失,他頓時明白,這是當時被傷得狠了。
那功德印……
若非是功德印,他也收服不了噬根獸,偏偏功德印並不是認主,而且很難掌控,差點兒就將噬根獸直接滅了。想起功德印,薑止卿就神色凝重了幾分,他從儲物法寶裏掏出了一個暗紅色的綢帶,綢帶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淡金色小字,每一個字裏都是陣法符文,多看一眼都會讓人頭暈目眩。
這綢帶就是放在裝功德印的盒子裏的,也是唯一能夠稍稍克製功德印的法寶。
如今,他也隻能解出其中幾個字。
當年那位大能想要煉製一方神器,懲惡揚善,然最後並未成功,並且煉製出來的法寶出現了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在那功德印眼裏,凡是手中沾了性命的都是惡人,都是它要懲罰的對象,連那個煉製它的主人都未曾幸免。
然這世界並非非黑即白,善惡怎麽用這樣的尺度草草劃分,因此那位大能就一直想辦法壓製功德印,奈何功德印投入了近萬年心血,他壽元也將近,本是為了煉製神器封神的,結果出了這意外之後,根本沒有時間去完善了,隻能一邊壓製著功德印,一邊煉製了一根可以束縛印章的紅綢帶,最後,他在臨死之前設下秘境,將功德印藏在了秘境之中。
幾十萬年過去,紅綢帶的威力減弱,功德印卻因為是半神器,裏頭有相對完整的世界而逐漸增強,恰好秘境所在的地方出現了裂隙,被秋沐歌他們發現,一路打到最後,數萬人隻活了幾百人,再打開盒子的瞬間,裏頭的人更是全軍覆沒。
畢竟,在功德印眼裏,那些人全部都是手中沾滿鮮血的惡棍啊。
說出來都可能無人相信,薑止卿能幸免於難,是因為他沒殺過人。
他這個劍仙,幼時落入魔窟時不曾殺人,被那時候的蘇臨安搭救逃出之後就入了藏劍山,被藏劍山悉心教導,他天賦極高,短短時間就成了劍道強者,又是藏劍山當時的掌門高徒,誰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以至於他最後回想一生,發現自己能僥幸脫身的原因,竟是沒有殺過人之後,薑止卿都有些哭笑不得。
之後他遇到的那些機緣,幾乎都跟功德印有關係。
就連這隻噬根獸,都是被功德印重創後才被他收服的,當時功德印險些吞掉了噬根獸,還是他眼疾手快地用綢帶將其束縛住,才保住了噬根獸的一條命。
現在既然噬根獸醒不過來,他自然也沒法出去,索性就地修煉,身上法寶靈石眾多,足夠他撐很久,若是能將綢帶上的金字再解出一些,那才是最好不過。
至於蘇臨安,其實他現在並太擔心她的安全,有功德印在,這天底下沒幾個人能真正傷害她。
她……
才是真正有大氣運之人。
想到這些,薑止卿閉眼,調息入定。
……
在無盡虛空的另一端,祖宅朝著之前商議的路線前行。
然此時,南離玥等人圍坐在一起,俱都臉色凝重,他們麵前的桌上擺了一張地圖,這地圖是牧錦雲所繪,上麵有一個綠色光點,正是他們祖宅所在,而地圖上有個紅圈,也是蘇臨安要求他們去的地方——古井川。
現在,他們的祖宅明明按照路線在往前飛行,但在地圖上顯示的卻是原地打轉,與古井川的距離一點兒沒有縮小,這情況被發現之後,雲萊州剩下的幾個渡劫期都聚在一起商議,隻是實力有限,大家也商議不出個所以然。
神識在無盡虛空裏根本沒法用,無法探明外界情況,出去探路,更是死路一條,一出祖宅的陣法,他們就會被罡風攪碎,根本活不下來。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時,斬一刀忽然道:“你們,你們有沒聽到什麽聲音?好像是從天上傳來的。”
“什麽聲音?”南離玥修為比在座的渡劫期都要低一些,她抬起頭,一臉茫然。
“歌聲……好像有人在唱歌?”斬一刀說話的時候,眼神就有幾分古怪了,他忽地一下站起來,也不跟人打招呼,徑直走出了房間,而房間裏的其他人緊隨其後,也一個個站起來走了出去,就連柳亂語也不例外。
南離玥頓覺不好,連忙拉住柳亂語,然此刻的柳亂語陡然發力,將她用力掙脫後走了出去,這種情況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柳亂語何曾對她這麽粗暴過!
她的手剛剛都被柳亂語給捏紅了。然此時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南離玥連忙跟了出去,隨後就發現,祖宅裏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層紅霧,而那些修士,宛如木偶人一般在紅霧中穿行,他們在祖宅的一大片空地上停了下來,緊接著,所有人都一臉沉醉的抬頭看天,仿佛天上有什麽讓他們完全癡迷了一樣。
“師父,怎麽回事?”李昭昭看起來還算清醒,她拖著羅飛葉衝了過來,而此時的羅飛葉神色掙紮,時不時想要仰頭看天,隻是剛一抬頭,就被李昭昭一巴掌給拍下來,如此反複之後,他神色還算清明,沒有被徹底迷惑。
康康這會兒急著道:“娘,他們都怎麽了?”
這是怎麽了?為何這麽多人裏頭,就他們幾個沒有中招?
恰在這時,紅霧之中,有一妙齡女子穿淺紫色紗裙,腳踏花瓣,提燈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