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魂力灌入之後,蘇臨安的身體就好受多了。
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修為境界在不斷攀升,用修真界的說法,這種就叫灌頂。乃是一個強者將自己畢生修為傳給他人的手段,隻是限製頗多,施展起來條件苛刻,極為不易。
譬如說功法不同,所修的道法不同,灌頂就很可能出現危險,強行提升反而會讓修為崩潰,輕者日後再難進階,重者修為逆行,境界大跌。同樣,境界的陡然提升,更容易滋生心魔,追求捷徑快速成長的弊端很多。
蘇臨安其實並不是很在意這傳承,領悟氣血石就是複製前人所走的道路,而她更希望擁有自己的道。
此刻,被老者用掌心壓住時,那種強烈的不安感更甚,她能察覺到老者對自己的厭惡,他根本沒有絲毫隱藏,憎惡喜好都寫在臉上,猙獰的臉孔上充滿掙紮,好似下一刻那隻手就要捏爆她的頭一般,偏偏她完全無法反抗,肉身、氣血、元神都不能動。就連體內的牧錦雲也受到了同樣的壓製,與她的狀態相差無幾。
“不行!”老者自顧說道,“不能這樣。”掙紮間,他的手微微一縮,似乎是想將人放開。然片刻後,老者脖子仿佛被誰掐住,一張臉上青筋迸起,魂體顫抖不停。
他的手突兀地往下一壓,壓得蘇臨安身子重重往下一沉,半個身子都陷進地裏,原本開始恢複的傷口又崩裂開,鮮血再次往外湧出滲入身下的紅土地當中。
“我不能消失!”老者低吼一聲後,臉上的表情一再變換,無數張不同的臉孔一一出現在他頭上,且不斷發出陣陣嘶吼。
“你不能這麽做!”
“這是我們的傳人!”許多聲音說。
“我偏要!”老者又吼了一聲,“你們算什麽東西,敢阻止我?”
他是殘念,卻並非一人的殘念,而是無數殘念結合在一起滋生的強大元神,在古戰場上徘徊不散,一直等待了千萬年。他的本意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傳承,可如今,他的初心已變。
對啊,他已經違背了那麽多次規則,現在再違背初心又何妨?
他不想就這麽消散,他想出去看看,看看千萬年後的天地到底如何,而要實現這個目標,眼下就有一個很好的辦法。
她這身體絕佳!性別,對於他來說,並不重要。關鍵是,她是這麽多年來,他遇到的資質最逆天的年輕人,也隻有她的身體,才有可能承受住他的神魂力量。
其他人,都不行。
所以,現在盡量滋養她,提升她的修為實力,然後再搶奪她的身體,這個念頭從腦子裏冒出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老者的臉越來越可怖,那張臉上出現了許多黑色霧氣,竟是將其他的臉孔一一吞噬,到最後,不斷變換的臉譜最終凝實成了唯一的一張臉,而他正盯著蘇臨安,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那種感覺就是,小豬仔你快快長,長大了就可以殺掉吃肉了。
“皇血境中期了,不夠,還不夠。”他盯著蘇臨安時,神念探向地麵,若實在無法承受,就隻能嚐試分魂之術,將其他的一些魂力注入其他人體內,畢竟,他原本就不獨屬於任何人,到時候,這秘境裏的所有人,都將是他的肉身。
滔天惡意洶湧而來,蘇臨安渾身劇痛, 頭部仿佛要炸開一般。也就在這時,一股龐大的神念猛地刺入她的識海,那神念宛如一根巨矛,從外界呼嘯而至,直接紮入她的眉心,攪動了識海風雲,掀起海浪滔天。
“神魂攻擊!”
“功德印!”
識海內,功德印猛地變大,在狂風暴雨中,那棵蒼翠大樹仿佛紮根湖底,將動**不安的識海天地撐住,遮蔽風雨。在長矛落下瞬間,功德印周身爆發強烈綠光,無數綠葉化作暗器,紛紛射向了空中長矛。
這是功德印反擊力量最強的一次,然而,也是它威力最弱的一次。以往,功德印能夠將侵入她識海的神念攻擊吞噬,造成攻擊者強大的反噬,而這一次,它僅僅隻是將那長矛的攻擊阻攔,使得長矛沒有立刻重重刺下!
“區區偽神器,也敢在真神麵前班門弄斧!”老者一聲怒吼,長矛由一化三,又瞬間從三化為千千萬,竟是變成了無數道劍氣,撞向了功德印的萬千綠葉。
再吼出這話之後,他麵露錯愕,隨後又高呼一聲,“哦,原來我是真神境!你們這些後輩,稱我們為真神,還不速速跪下,為真神獻祭。”
唰唰唰唰!
叮叮叮叮!
無數次撞擊聲在她腦海之中不斷響起,蘇臨安元神劇痛,然她咬牙忍著,根本不敢昏迷。此刻形勢危急,眼看著功德印都不一定能擋得住,她必須得想辦法自救。
牧錦雲處於識海之中,原本愈合的蟲身又出現了大量裂紋,它根本都無法穩住身形,被吹到識海中沉浮,好不容易爬到一片功德印脫落的樹葉上,才免去了被識海風暴碾壓的危險。
漫天劍痕,仿佛將蘇臨安的識海上空切割成了無數碎片。參天大樹原本枝繁葉茂,如今,綠葉如雨紛紛落下,眨眼就禿了大半,待到綠葉完全墜落之時,蘇臨安的識海空間必然崩塌,到那時,她的元神,恐怕會被劍氣當場誅滅。
他能做什麽?
牧錦雲露出一個苦笑。
他此刻能做的,難道僅僅是陪她一起赴死?
不管怎樣,他都要拚命一搏。
想到這裏,牧錦雲透明雙翼張開,腹部一股一股的,發出了陣陣低鳴,那低鳴聲越來越響,最終,化為驚天尖嘯。
地底、高空、秘境深處……
無數血緣蟲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這是——王的召喚。
古寒玉也聽到了這樣的聲音,她甚至注意到,自己控製住的那些血緣蟲,也因為這聲音而**不安,想要掙脫他的控製,去響應王的征召。
怎麽回事?
那個對手控製的人不是在接受傳承麽,為何會發出這樣的信號,難不成,那傳承者發現了他的存在,要將他擊殺?
是了,剛剛他也感覺到了一股殺意,偏偏沒有發現敵人,若是那個神秘的傳承者的話,他發現不了也是正常的。當下,古寒玉打定主意,離那聲音的地方遠一點兒,若是那神秘老者能夠將那隻蟲子殺死,那他也有很大可能會對付她,想到這裏,古寒玉不敢逗留,朝著相反的方向飛馳而去,與此同時,路上遇到那些想要聚攏過去的血緣蟲,她也盡力發出幹擾,因為,在她眼裏,那個對手死掉最好!
隻是,她發現她的影響力並不如那隻蟲,幹擾效果微乎其微。就連她自己,都渾身血液沸騰,有點兒想回頭護駕了。
“呸!”她將舌頭都咬出了血,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沫子,艱難地抵抗那刻在血脈裏的等級壓製。
好在,她頂住了。
……
傳承之地。
無數的血緣蟲飛了進來,紛紛衝向了老者的元神,它們悍不畏死,將老者的魂體都完全包裹。
隻有血緣蟲,才能有效的攻擊元神。
牧錦雲剛剛鬆了口氣,隨後,他就感覺到了血緣蟲發出了陣陣哀嚎,與此同時,他感覺到一柄劍,直接斬斷了一截巨樹枝丫,鑽過了識海上的防禦,直接懸於他頭頂上空。
劍尖兒對著他,懸而不落。
外麵,一片又一片的血緣蟲倒下了,它們不僅倒下,還好似化作了養料,被老者吸入了體內。
“可惜,暫時不能吃太多。”老者幽幽感歎了一聲,忽地輕笑起來。他看著蘇臨安道:“若不是這些蟲子提醒,我都沒想起來……”
他哈哈笑了兩聲,“原來我跟你們一樣,活著的時候是墮落氣血武者啊……”
“不不不。在我們那個時代,他們稱我為魔。”
“你知道嗎,血魔。”
古戰場,古戰場,既是戰場,就有參戰雙方。
古戰場遺留的那些殘魂神念,也不一定就屬於遠古神族,還可能是他們的敵人——血魔。
隻是歲月漫長,他險些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直到此時此刻,才真正回想起來,他是血魔啊,差點兒就規規矩矩地替那些敵人來尋找傳人了,還好,他打破了規矩。
真的,好險啊。
他用劍氣指著牧錦雲說:“現在的蟲王,這麽弱了?”
“你是乖乖臣服我,還是我隨便挑一隻吃了你,重新養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