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空間裏,蝌蚪火火焰十分微弱,已經躺在了功德印底下沉睡養神。

顯然,她叫醒蝌蚪火後,蝌蚪火還是出了大力,否則不會消耗那麽大,隻不過火焰麽,隻要還有一點兒火星就會繼續複燃,因此,它其實隻要多休息多吃點兒含有靈氣和死氣的東西就能恢複。

蝌蚪火跟她簽訂的是最嚴苛的契約,也就是蝌蚪火的生死都在她一念之間,此刻蝌蚪火進入虛弱狀態,對蘇臨安沒有半點兒影響。

而小火鳥,當初簽訂的是平等契約,彼此之間並無太大約束,她在昏睡之前將跟小火鳥的契約中斷,小火鳥不能繼續呆在她的識海空間,但現在她看了四周,也沒瞧見小火鳥的蹤跡,心中自然明白,那小火鳥隻怕已經凶多吉少。

凶獸群本來就在利用它,失去了利用價值之後,小火鳥那點兒微弱的實力,隻是它們攻擊的餘威,也能致其死亡。

“死了。”抱著蘇臨安的牧錦雲淡淡道。他隨手一劍解決了被蘇臨安胳膊給崩壞了的幻影狐狸,為了避免蘇臨安繼續追問,直接岔開話題,“現在怎麽辦?”

“你知道,我陣法不如你。”牧錦雲很認真地表明自己的不足之處,並給蘇臨安戴了一頂高帽,他痛苦地呻吟一聲後,有氣無力地道:“現在要脫險,隻能靠你了。”

蘇臨安也知道牧錦雲已經是精疲力盡了,她不再繼續追問,立刻指點道:“往前飛,第六個橋墩處往上,割開血肉鑽進去!”

牧錦雲承認自己不如她,她心裏頭美滋滋的,早些年被壓製太久,現在終於翻身了,心情都愉悅幾分!

說完,蘇臨安才意識到自己還被牧錦雲抱在懷裏,她略一掙紮,“我還能走路,我帶你過去。”

雖說她靈氣血氣都已耗盡,但蘿卜身體本來就夠強壯,這會兒不能施展法術和神通,單單拳頭力氣也不小,比起半邊骷髏的牧錦雲,她的狀態要好上太多,哪裏還需要牧錦雲抱著。

牧錦雲不願鬆手,奈何現在,他的確不如蘇臨安。結果蘇臨安一落地,就將牧錦雲也給打橫抱了起來,他沒有抬頭與其對視,而是將血肉模糊的那半張臉緊緊地依靠在蘇臨安胸口,隻露出另外那半張臉,原本隻是一個小小心機,希望她隻注意到他好看的那半張臉,卻沒想到,在蘇臨安抱著他飛奔之時,她那胸口連綿起伏的波濤,竟是要讓他窒息了。

牧錦雲:“……”

明明是危機時刻,他卻忘了危險,心如鹿撞,緊緊抿著的唇角在這一刻微微翹起,在她不注意的時候,暗自偷笑。

片刻後,蘇臨安就帶著牧錦雲躲到了斷橋最堅固之處,凶獸們的攻擊落不到這裏,他們暫時就沒了危險。

神皇的血緣石足有一人高,呈鮮紅色,光滑如鏡。站在石頭前,能清晰看見鏡中自己的身影。血緣石對域外武者來說是非常珍貴的東西,武者可以通過血緣石覺醒,最不濟也能提升氣血之力,神皇的血緣石若能吸收,她的實力直接境界到皇血境都不成問題,然而,蘇臨安不敢打血緣石的主意。

一來神皇實力強悍,想要吸收他的血緣石非常困難,一點點兒氣血之力也有可能將她的氣血經絡給直接撐爆。二來這血緣石是斷橋的基石所在,若是吸收了血緣石,這座殘橋將會徹底消失,到時候她怎麽回家?

讓牧錦雲背靠著血緣石坐著,她還給牧錦雲檢查了一下傷勢,等到她恢複一些了,還能給牧錦雲弄點兒靈液,就是若他知道靈液就是她的口水,會不會惡心得不行?

惡心也沒用,那仙使令都被她舔多久了。

要不,再給他喝點兒自己的血?

隻是她現在也很虛弱,放血對她來說也是個高難度的任務,要把自己的皮膚弄破都艱難無比,嚐試了一下都沒在胳膊上弄出個紅印子,蘇臨安隻能放棄,她靠著牧錦雲坐下來休息,待到神識稍微恢複一點兒,又看向了遠方。

秘境還未完全修複,依舊有崩潰的可能,隻不過,時間被延遲了而已。

此地秘境的陣心,乃是上古神族的殘念,也就是那些人死後聚集的殘魂,在天地間遊**許久後,因為一個共同的目的凝結在一起,最終,形成了傳承秘境。

每隔一段時間開啟,讓年紀和資質優秀的年輕人進來,接受傳承考驗,讓他們的血脈力量得以延續。

如今,那些殘念已經消失了,陣心不複存在,且還是被功德印給直接收了,因此算得上暴力破壞,秘境會崩塌也是意料之中。

她原本想要修補秘境,將陣心替換一下,這種修複方法,需要她在那玄妙狀態下才能實現,如今,想要再次修複已經不可能了,隻能盡量的縫縫補補,不斷拖延時間。

外麵活著的武者並不多,可惜她現在狀態太差,又被獸群守著無法出去,自然顧及不到其他人了。

“我來這裏,是想找回家的路,現在斷橋倒是看到了,要回去還是很難。”

蘇臨安背靠著血緣石,情緒有些低落地道。

“等我們恢複了,從這裏一直往前走,走到橋斷的地方再進入虛空,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虛空風暴,回到修真界。”蘇臨安心知不容易,若是容易的話,域外武者這麽多年早就進入修真界了,他們的女王還被困在修真界裏呢。

“回去做什麽?”牧錦雲已經閉上眼,他很努力地吸收周圍的氣血之力,希望能讓自己的臉變得相對完整一些。越是努力,身上的痛楚就越明顯,因此這會兒蘇臨安說話,他往往很久才會回答一句。

“我的羽毛,山河龍靈,還有我的朋友,清水鎮那些可愛的信徒都在那裏。”末了,蘇臨安還幽幽道:“還有爺爺……”

“難道你不想回去?”

牧錦雲眉梢微微一動,他說:“我想呆的地方,就在這裏。”

那聲音虛弱裏透著溫柔,讓蘇臨安耳根子都微微泛紅了,好在有頭發遮擋,才不至於暴露她此刻內心的那一絲羞怯。明明她千年前聽過了不知多少的甜言蜜語早就定力十足,這會兒怎麽就因為這麽一句不怎麽明顯的情話而含羞帶怯呢。

真是有損她風情萬種的女魔頭形象!

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她輕哼一聲正要繼續說話,就聽牧錦雲忽然道:“你爺爺,他不是你爺爺。”

蘇臨安一愣,隨後道:“我知道。”

蘇承運是魔界噬魂魔君蘇羨的一具分身,蘇臨安早就猜到了,但那又如何,爺爺寵她,她並不介意他隻是一具分身。

她斜睨牧錦雲,心說:“你以前不也是一具分身麽。”

當然,這話她沒說出口,免得牧錦雲惱羞成怒。曾經是薑止卿的一具分身,隻怕是牧錦雲心中最耿耿於懷的事情了。

牧錦雲沒繼續說下去,他是薑止卿的一具分身,薑止卿知道的事情,他也本該知道不少,然而幾次的元神碎裂讓他的記憶相對零散,他現在隻是下意識地覺得蘇臨安爺爺的動機不純,但也說不出理由來,因此他沒打算多說,免得惹她不愉快。

更何況,他從前也隻是一具分身,他能有自己的意識愛上蘇臨安,就不許蘇承運有自己的意識真心寵愛蘇臨安麽。哪怕起初動機不純,後來的守護也是發自真心。

在他眼裏,她是最好的,備受寵愛有什麽奇怪。

“如果到了斷橋盡頭還是無力穿越無盡虛空……”蘇臨安歎息一聲,“難不成要重修斷橋,我們哪裏再去找一個神皇來補橋。”

“再說,還得在秘境崩塌之前將橋修好。”

回家之路漫漫,希望十分渺茫。

難道說,他們真的得一直呆在域外了?

好在現在也不是孤單一人,身邊有個人陪著,大抵也沒有那麽孤單了吧。她說完之後,並沒等到牧錦雲的回答,轉頭去看,就發現他已經雙眼緊閉,額頭上滿是汗珠。

橋那邊,凶獸的嘶吼咒罵聲不斷。

橋裏麵,隻有他沉重的呼吸聲。漸漸,他的呼吸聲都蓋過了外麵的群獸嘶吼,讓她隻注意到了他。

痛苦讓牧錦雲飽受折磨,哪怕眼睛閉上,眉頭也是緊緊擰著。明明是那麽可怕的一張臉,若是從前,她必然不願多看,而此時,鬼使神差的,蘇臨安伸手去輕輕揉他眉心,她靜靜凝視著他,看著他另外半邊臉血肉模糊,不斷地有新鮮血肉生出,又有老的血肉結痂,新生和毀滅不斷重複,像是春生秋落歲月交替,顯得那麽漫長,卻又充滿希望。

她並不覺得醜陋,反而充滿期待。

若是兩邊臉變成一樣了,應該是很漂亮的一張臉吧。

她得好好恢複,到時候才能幫他。這般想著,蘇臨安閉目養神,也不管外界咆哮震天,全神貫注修煉起來。

那群不識好歹的凶獸,現在讓它們囂張幾天,早晚得好好收拾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