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淩月元神雖然強大,卻宛如稚齡,一言一行都跟頑童沒什麽區別。
“那裏還躲了一個!”
“想跟我藏貓貓?嘿嘿,我抓住你了。”
他的思維簡單,這會兒隻想殺死眼前能看見的一切敵人,在發現傀儡們避開蘇臨安後,淩月十分誇張地大聲喊叫,他興奮地揮舞藤蔓,並命令一部分傀儡去攻擊蘇臨安。
然而叫他意外的是,那些過去的傀儡都沒有動手,哪怕有他的指引,他們仍舊在蘇臨安周圍停下,原地打轉。
難道他們還是無法發現她?
淩月打算自己親自過去,他這個神通領域有萬千藤蔓,唯有一根是他真身,也就是他唯一的弱點,無法擊潰到他真身,領域就會一直存在。
分出一部分藤蔓掩護真身,淩月靠近了蘇臨安。
長長的藤蔓像是一條條活蛇,毒蛇吐信,要將獵物絞纏致死。他仿佛看到她被藤蔓的尖刺紮成篩子,血肉被吸食幹淨,化作它的養分,滋養它生長。
之後,還能再結出一顆果實,長出一具新的傀儡。想到那一幕,他激動得藤蔓上的樹葉亂顫。
就在藤蔓化作利劍刺向蘇臨安之時,藤蔓在離她一寸處停下,怎麽都無法再進一步。
他好像手裏握著刀,明明就要把刀捅進她心髒了,在最後一刻卻心軟,刀尖兒怎麽都刺不進去,仿佛傷了她,他自個兒就會難過?
淩月一頭霧水,他怎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待到蘇臨安轉過頭看過來時,淩月更是心如鹿撞,“她在看我!”
所有的藤蔓都長得差不多,他的真身隱藏其中,很難被發現,然而淩月卻覺得,蘇臨安看得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藤蔓,她真的看著他。
他心都亂了,怔怔愣在原地。
蘇臨安注意到了那根藤蔓的異常。
“跟植物有關的神通?”蘇臨安看著那根與眾不同的藤蔓,好奇地問:“植物人?”
淩月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不對,他怎麽能點頭,暴露自己真身!
然點都點了……
藤蔓嗖地一下鑽入地底,又和更多的藤蔓一起鑽出來,無數藤蔓齊刷刷地舞動,射出一排排飛針。
他躲在裏頭,心想,上次是湊巧,這次,他肯定藏好了。連噬魂魔君都找不到他真身所在,這一個看著平平無奇的小姑娘,哪來那麽大的本事發現他?
說是平平無奇,可淩月又仔細看了兩眼後就覺得心跳更快了,他想,這女子看著為何如此順眼,讓人生出親近之意,愣是不舍得傷她。
難怪之前那些傀儡人都不願意攻擊她。
本來氣勢洶洶的飛針在靠近蘇臨安的時候又軟了下來,在她身前紛紛墜落,連她一片衣角都沒挨到。
淩月不知道為何自己對蘇臨安下不了手,他心裏頭憋屈,就把所有的氣撒在了噬魂魔君身上,攻擊更加凶猛,沒多久,噬魂魔君就傷上加傷,整個人看著格外狼狽。
蘇臨安見狀,心裏頭就有了幾分猜測。
現在的淩月剛剛重生,元神還未徹底蘇醒,身體從人變成了靈植,具備了靈植的本能。
托她親爹白玉煙蘿的福,這天底下的靈植,大都是親近她的,域外的那些高階靈植都喜歡她得很,現在這個變成了植物人的淩月也不例外。
這一點若是利用得當,她便能順利脫身。
蘇臨安麵露笑容,正欲跟淩月親切交流,就聽到不遠處嘭的一聲巨響,噬魂魔君周身氣息暴漲,與此同時,她手裏還握著的骨傘劇烈顫動,將她都往外拖了一截。
噬魂魔君一掌將她擊飛之時,她手裏還握著白骨傘,之後躲在角落裏,噬魂魔君自顧不暇,也沒有立刻過來找她麻煩。如今噬魂魔君周身氣息暴漲,黑氣彌漫整個領域,將無處不在的藤蔓也徹底淹沒,這個狀態蘇臨安在熟悉不過,噬魂魔君也收割了魔界信徒壽元,用來快速提升自己實力。
很明顯,噬魂魔君也知道現在不能拖延,必須速戰速決。
黑氣反撲,陡然間局勢逆轉。
被黑氣纏上的藤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枯萎,緊接著噬魂魔君手中出現一個環形輪盤,他將輪盤拋出,輪盤瞬間幻化出成百上千,像是一個個小月亮,嗖嗖地射向了那些傀儡人,也將還長在藤蔓上的白果擊碎。
白果的盈盈輝光,無法與皓月爭輝。
就見藤蔓上的白果紛紛炸裂,一團團的血肉滾出,看著血腥至極。
原本形勢大好的淩月眨眼落到下風,他憤怒地咆哮,又有新生的藤蔓從地底冒出加入戰場,但噬魂魔君有整個魔界作為後盾,他不在乎魔界修士的性命,實力節節攀升,很快就將藤蔓的攻擊壓製下來。
藤蔓越來越少,很快,淩月的真身將會無處躲藏。
蘇臨安把心一橫,說:“你躲這裏來。”
她緊緊拽著想要掙脫的白骨傘,手掌心都被磨紅了,恐怕撐不了多久就會破皮見血。
而一旦暴露氣血氣息,天罰即臨。
“躲哪裏?”淩月看向蘇臨安,藤蔓上的臉孔顯得有些慌亂,五官都擠成了一團。大量的藤蔓被絞殺,他也疼得厲害,眼睛都酸了,但心頭仿佛有一股氣憋著,叫他不許哭。
“這裏。”蘇臨安晃了一下手裏的白骨傘。
躲白骨傘裏?那豈不是自投羅網,這個死女人不安好心!
淩月雖然元神混亂,很多事情理不清楚,卻也對白骨傘深深忌憚,知道那是噬魂魔君最為重要的東西,他躲到白骨傘內,肯定一下就被發現了。
“我不害你。”蘇臨安心頭焦急,臉上盡量露出溫柔笑容,她輕言細語地道:“你進來,我們就有辦法對付他了。”
“難道你不知道一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快,時間不多了!”
藤蔓越來越少,淩月暴露的危險就越來越大。他想逃,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再說,逃不掉了。
敵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強大。哪怕他再次重生,依舊厄運難逃。
他明明不願意相信蘇臨安,卻下意識地朝她的方向靠近,在感覺到噬魂魔君的視線也注意到這邊的時候,淩月控製剩下的所有傀儡人和藤蔓不要命地阻攔噬魂魔君,自己則往蘇臨安的方向猛地一躍,啪的一下,落到了她懷裏。
他抓著她,就好似抓著了救命的稻草。
原本粗壯的藤蔓現在隻剩下了一根手指那麽粗,像隻小泥鰍一般想往蘇臨安的袖子裏鑽,結果剛鑽到袖口,就看到裏頭一隻小蟲子猛地躥了出來,薄薄的翅翼刀片一樣割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表皮直接刺穿,露出了綠色的汁液來。
還沒來得及發怒,整個領域裏都充滿了淩月痛苦的嘶吼聲。
他被發現了!
噬魂魔君找到他了,並對他施展了幽冥鬼域,無數惡鬼啃噬他的元神,叫他痛苦不迭,身體再次縮小。
也就在這時,淩月感覺身子一輕,他竟重新變成了一顆樹種,被蘇臨安握到手中後,塞進了白骨傘裏。
他正要往外鑽,就感覺一絲頭發纏了上來,那縷頭發紮入他的傷口裏,很快就融入他經絡當中,頃刻間,無數靈氣充斥他的身體經絡,險些將他給撐爆了。
淩月呻吟出聲。
“好,好,好舒服……”
“將你的根須藤蔓全部纏在骨架上。”
這個時候,淩月像是泡在靈泉裏頭,渾身上下舒服得冒泡,那充滿了整個身體的特殊靈氣讓他幾乎喪失了一切思考能力,完全按照蘇臨安的吩咐去做。
他都忘記了自己還是個人,靈植樹種的意識占據了主動,而屬於淩月的元神則被壓製到了最低點,複仇都成了次要,拚命吸收靈氣,紮根土地才是樹生中最重要的事。
他的根須在白骨傘內瘋長,將整個白骨傘緊緊纏住。
他的藤蔓不斷地往外延伸,將白骨傘的傘架都微微頂開。這是植物生長的力量,跟原本的淩月無關,卻強大到不可思議。
蘇臨安幾乎將全身的力量都壓在了骨傘上,才使得骨傘沒有回到噬魂魔君手中。
她撲在骨傘上,看著已經解決了周遭藤蔓的噬魂魔君緩步走來,他整個人看著年輕不少,周身黑氣縈繞,蒼白的麵孔上一雙眼睛裏鬼影重重,像是無數怨魂困在他雙眼所凝聚的深井之中。
蘇羨在蘇臨安麵前一丈遠站定。
剛剛獻祭了一州之力,讓他短時間內實力大增,這會兒身體狀態出奇的好。當然,信徒收割之後也有不少後患,需要慢慢平複怨氣以及消除影響。
“你怎麽把他哄進去的?”噬魂魔君盯著骨傘裏的小幼苗,唇角勾起,笑得不懷好意,“我還得謝謝你。”
說完,伸手一抓,白骨傘直接拖著蘇臨安淩空飛起,眼看就要落到他手中。
蘇臨安心念一動。
暫時聽她號令的淩月再次發力,生長得更加迅猛,大量的根須和藤蔓緊緊絞纏骨傘,頃刻間,骨傘就遍布裂紋。
噬魂魔君動作一頓。
蘇臨安順勢將骨傘壓下,她懷抱骨傘,坐在地上,明明是仰頭望著居高臨下的噬魂魔君,此刻臉上卻沒有任何怯意,她笑得一臉暢快,“你說,他能不能毀掉這骨傘?”
像是配合她的話,植物爆發出強大的生命力,就聽哢擦一聲,一根骨架從中間折斷。這說明,魔界有一座山脈出現了巨大的變化,或許整座山直接崩塌,然而此刻,蘇臨安卻是顧不得那麽多了。
噬魂魔君定定地看著蘇臨安,半晌之後才道:“你想要什麽?”
“要你死?”她仍是嘴角含笑,說出的話卻飽含殺機。
“嗬。”噬魂魔君情緒不佳,腳尖兒猛地往前一踢,踹出一腳泥土,沾了蘇臨安一臉。
“我可以放那小子離開。”他一直覺得牧錦雲不能留,然而現在骨傘受到威脅,他隻能做出退讓。
他倒是沒想到,這個便宜孫女,真的能威脅到他。
日子還長,以後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