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寓意長長久久。
跟邵琉仙成親後的男人還沒有一個活過千年,這天長地久無疑是個莫大的諷刺。
還有人私底下開盤做賭,賭薑止卿能活多久,這些事壓根兒瞞不過邵琉仙,聽說她自個兒也隨手下了注,選了個一百年。
一百年的期限說明,她對薑止卿印象還不錯。
作為劍修,總是會多一份優待。
……
確定了要去畫城,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為解開封印做準備了。
最早的時候在雲萊州,蘇臨安和牧錦雲就已經遭遇過了天魔封印,並成功放走了當時的那一部分天魔殘肢。那時候,蘇臨安和牧錦雲的修為連地仙境界都未曾達到。
雖說現在其他各處的天魔封印都經過了再次加固,但這也難不到蘇臨安。
同樣,對外人來說凶險異常的天魔血煞氣影響,在蘇臨安這裏也顯得微不足道,她如今覺醒了血脈力量,跟天魔女王同源,但凡娘親還有一絲神智,就一定不會傷害她。
古井川時,蘇臨安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曾陪伴在娘親身邊吹笛飲酒。
天魔女王的眼淚,也讓蘇臨安莫名心酸難過。那是剪不斷的血緣關係,是體內流淌的熱血在告訴她,那是她的至親。
她在凝冰葉裏不眠不休地煉製陣盤和法器。
在陣盤和法器之中融入自己的血液,使得法器具備自己的氣息,並鑲嵌留影石記錄了一段畫麵,在破除封印後用來安撫殘肢。等到臨行前日,將它們放置在其餘三處封印之地隱藏,一旦畫城封印破開就會引動其他三處封印同時激活,封印破除後會自動聚攏,她的娘親便會蘇醒。
在蘇臨安為破除封印忙碌的時候,畫城裏的邵琉仙也沒休息。
九月初九要成親了,新郎卻不在,他還在裂隙裏藏著呢。
邵琉仙也不著急,就算到時候薑止卿真的沒通過考驗,大不了取消婚禮就是,難道當今天下還有人敢當著麵笑話她不成?
此刻,邵琉仙衣袖卷到胳膊肘,右手掄起一柄鐵錘,正在敲打一柄長劍。重錘落下發出哐的一聲巨響,而她嘴裏輕輕哼著小曲兒,婉轉溫柔的曲兒合著哐哐地敲擊聲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兒,鐵血柔情揉在一起,讓她整個人更添了幾分風情。
長劍在爐火中淬煉,被火燒得通紅,隱隱有被燒化的跡象,金屬**滴落時被鐵錘重重一敲,鐵錘上的寒氣再次侵入長劍,冷日交替,讓劍身變得更加雪亮耀眼。
那光芒映照在她臉龐,襯得她目若星輝,麵如皎月,明豔動人。
邵琉仙心情好,一旁跪著的小嬋則是披頭散發,滿臉蒼白。她充血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被邵琉仙反複敲打淬煉的那柄劍,隻覺得每一次擊打都錘在了她心頭,讓她心疼無比,恨不得以身代之。
隻因,邵琉仙錘煉的不隻是劍。
那柄劍,跟哥哥相連。
現在,哥哥還未通過考驗,正在接受痛苦淬煉還不自知,她好怕,好怕劍身崩潰,然而,她現在根本幫不上忙。她跪著的位置有一塊白皮軟墊,上麵鋪滿了尖刺。
那是情花的刺。情花刺不會作假,她心中藏著情,情花刺所造成的傷害就越大,毒性也越強。
她膝蓋一直在流血,毒液順著傷口流經了全身,使得她整個人都是木的,肢體僵硬連腦子都變得遲緩。這是師父對她的懲罰,因為,她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時間過得很慢,每一個呼吸都是煎熬。
她隻能專注地看著那柄被不斷敲打的劍,隻有這樣集中注意力,才會短暫的忘記身體所遭受的痛苦。
卻在這時,邵琉仙忽然伸手,從爐火之中將劍撈出,接著用手撫摸劍刃,臉上露出了一個略顯古怪的笑容。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劍身,沉默許久後突然咯咯地笑了起來。
“裂隙裏有心魔幻境。”
“你猜他選了誰?”
是心裏一開始惦念著的蘇臨安,還是一口一個哥哥,對他格外仰慕的小嬋,亦或是為了救他而犧牲了自己的晴兒?
他走過情花叢。
受花毒的影響,內心會飽受煎熬,情字如刀,一點點的摧毀他的意誌,讓他在感情的泥沼裏沉淪,無法自拔。邵琉仙喜歡玩這樣的遊戲,她喜歡看別人為情所困,就跟年輕時候的她一樣。
隻是沒想到,這薑止卿在幻境之中的選擇,竟是如此出乎意料。
他也掙紮,彷徨過,然這個時間比她想象得還短,在那個世界裏,他最終選了他的道。那些纏繞在他身上象征感情的絲線,被他一點一點斬斷,而他的目光也逐漸清明,就像是撥開了層層迷霧,終於雨過天晴。
她這算不是幫了他。
幫他靜心明智,淬煉了內心?
“瞧你那眼神,難不成還能選你。”看到小嬋那忐忑又略有期待的目光,邵琉仙出言諷刺道。
小嬋聞言目光晦暗,默默垂下頭。
她其實知道哥哥心裏沒她,隻把她當做妹妹,可感情誰能控製得了,她是真的愛他。
邵琉仙沒再看小嬋,將手中的劍往前斜斜刺出,直接在空中劈出一道裂縫,接著,她閃身進入裂縫,眨眼就出現在了薑止卿麵前。
此刻的薑止卿蜷縮成團,縮在裂縫角落。
他身上的衣服破爛,周身盡是血汙。後頸處的情花花瓣懨懨地貼在那裏,花瓣已經發黃。邵琉仙將花瓣撚起,指尖兒輕輕一撮,花瓣就碎成粉末,她笑了一下,“沒吃到情情愛愛,你還委屈上了。”
“折磨我這麽久,總算有人能收拾你。”
將手中粉末往薑止卿身上一灑,接著她彎腰低頭,將手掌心貼在了薑止卿的額頭上,縷縷靈氣順著掌心流經薑止卿的身體,不多時,薑止卿周身的氣息就變得平穩起來,身上的傷勢更是完全恢複。
待到薑止卿睜眼,邵琉仙看著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一臉認真地問:“你明明心中有情,又是如何堪破這兒女情長的?”
她一直以為自己看破了,也曾憑借手中劍一路披荊斬棘,將其他一切都埋葬於往昔,卻不料在修為攀升到天仙巔峰之時,它們會再次出來,攪亂她的心湖。
也不知道現在的薑止卿,在未來的某一天,內心是否也能如此寧靜。
至少現在,他堪破了情花迷障,而這個,是現在的她無法做到的。
她想看到那一天的話,注定薑止卿會活得比她前麵的那些夫君要久。邵琉仙暗自思忖:“要不再去改個期限,將壓注的一百年改成一千年。”
就見薑止卿微微一怔,道:“天下不平,何以談情。”
心中有大愛,豈能沉溺於兒女私情。
邵琉仙笑了,“那正好,跟我成親,我可以幫你哦。”
難得遇到個好玩的,居然還心係天下真是個奇葩,總得多陪陪他,才能繼續找樂子呀。那能預言的天機樓主天生說她跟救世有關聯,難不成說的是薑止卿?
她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麽事兒來。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這個時候,薑止卿也清楚,他逃不掉了。九月初九就成親,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的劍術想要勝過邵琉仙全無可能。
差距太大,他有自知之明。逃不過,就隻能受著。
“沒有。”邵琉仙將薑止卿拉起來站著,隨後將劍扔到他懷裏,“這是邵琉晴,我把劍重煉過了,裏頭器靈沒了,劍還在。要不要收著,你自己決定。”
她瞎說的本事也是張口就來。
實際上,這劍被融入了薑止卿的毛發,她能通過此劍掌控薑的生死。同樣,若是薑止卿一直使用此劍修行,她日後還能通過此劍窺探乃至於控製他的元神。
不過他用不用,暫時還說不準。不用,她也不會勉強。
薑止卿握劍的手一頓。他一言不發地將長劍收入袖中,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顯得十分平靜。
邵琉仙便道:“走吧,回去挑衣服,我不喜歡新郎官穿紅衣,要不,你穿紫色?還是綠色?”
“成親那日人多,你可要大方一點兒。”
不管她說什麽,薑止卿都不吭聲。久了,邵琉仙也覺得沒勁兒,懶得跟他繼續了。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九月初八,畫城張燈結彩,整座城都裹上紅綢,端的是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