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 139大結局

我的心跳開始變了節奏,屏了呼息等待著。

我明知這都是阿南那小東西在搞鬼,可是不知為什麽,一聽到李夫人這樣說話,總還是覺得非常不安。

其實,事先阿南和我商量過了,她要再演一次被馮嫣兒弄暈送出宮的戲碼。但是這一回,阿南是想利用她被我所傷的事來與歸命侯李夫人之流拉拉關係。好幫我引出李逸來。

反正上回阿南被馮嫣兒送回公主府,就是由歸命侯上門假裝撞破阿南與鄧香的□,然後滿世界傳得沸沸揚揚。可見他們之間早在互通消息。

阿南決定這一回利用一下這個關係。

隻是,我總覺得歸命侯也好,李夫人也罷,全都心懷邪惡,不是那麽好相處的,阿南去與他們周旋難免讓我懸著心。

此時,李夫人那腥紅的指甲尖挑了挑,馬上就有幾個丫頭上來去掀那馬車的簾子。

不一會,我就看到阿南被她們從馬車裏扶了出來。

今天這個阿南是個看上去也就是個落魄女人。隻穿了家常衣裳的她,因為臉上有那麽長長一條疤痕,而看上去十分淒涼。她的容貌已毀,身上早收斂了她平日的公主氣象!

就連一直笑著的李夫人一下子看到阿南此時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

也許是為了看起來更像是被人下了藥的的樣子,阿南此時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她無力的半靠在旁邊扶她的侍女身上,用半開的眼睛看迷茫的四下看看。

“這是什麽地方?”阿南口中含糊不清的問。

“公主,是我啊,我們又見麵了。”李夫人說。她不待阿南有所反應,揮了揮手,示意侍女們將阿南向屋子裏扶。

阿南被人把持著,似乎有些身不由已。她踉蹌著晃了幾步。可是,很快的,阿南身子向著一撲,一下子撲到了李夫人的身上,看似隨手似的,一下子緊緊攀住了李夫人的胳膊,“我認得你!”

“公主是糊塗了嗎?”李夫人不得不搖晃著,努力維持自己的身體平衡,不,她得維持兩個人身體的平衡,阿南此時已經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李夫人身上了。

“公主當然認得我,前幾天,我們不是剛剛見過麵嗎?公主申斥了奴家,說奴家的小店挑唆那些舉子鬧事。”

“對了!”阿南好像才想起來似的,“你是李夫人!”阿南說,同時腦袋四下亂轉,她看到歸命侯,“你是歸命侯!”她好像才看到歸命侯似的,“我怎麽和你們在一起了?”

李夫人扶住了阿南,保持兩個人不會一起摔倒,“公主還是先隨我們進屋吧,”她說,“有什麽話進了屋再說。公主這樣子,奴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真是奇怪,上回咱們見麵時,公主還是高貴的大肇賢妃,這一回公主怎麽就弄成這個樣子了呢!”那女人歎息著,“不過幾天,公主的容貌盡毀,再也不是原先那個南楚烈帝膝下的天之嬌女了。”她的歎息似乎是真的,帶著深深的悲哀,“女人啊,最要緊的就是容貌了。”她這樣說。

顯然,李夫人對阿南臉上的傷很有興趣,她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阿南的臉上,想更進一步仔細看看阿南臉上的傷。

“我想起來了!”阿南猛的一下子推開了李夫人,“是馮嫣兒!”她咬牙切齒的說,同時搖晃著,又把四下的環境看了一遍,“還有歸命侯,你們是和馮嫣兒一夥的,是她把我送到你們這裏來的!”

歸命侯到了這個時侯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慌張了,相反,他的臉上露出了凶狠的神色,“公主不要怨我,我也是沒有辦法,說來我還是公主的叔叔,就算平日裏公主不把我這個叔叔當長輩看,到了這個時侯,公主也得聽我一句了:公主還是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吧,如今你在皇帝那裏也好,在我們這裏也好,都不是什麽熱門人物了。實與你說,我是受人之托看管公主,也希望公主不要見怪。”

“你們把我弄來作什麽?”阿南問,她向後退,退到馬車邊上。好像是害怕了。

李夫人笑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她說話還是那麽媚,全然沒有意識到阿南和她同為女子這一事實,倒像是要與阿南調情似的,“確實是宮中把公主托付給我們看管。看宮中的那位意思,我們最好能將你殺了,這樣才能解那位的心頭之恨。”李夫人又咯咯的笑起來,“宮中那位的性子倒是有些像我。”

阿南眨眨眼睛。她索性在馬車的邊緣靠坐著,離那輛馬車近些,離那個趕馬車的人近些。我知道,她這是本能,這小東西此時看著迷迷糊糊的,其實心裏小心著呢。她知道自己是在與什麽人打交道。

“你說的是馮嫣兒嗎?”她裝作努力回想的樣子,“對了,這事一定就是馮嫣兒幹的,上回也是她吧。”說著,她還橫了歸命侯一眼。

天知道!給歸命侯的信是阿南自己寫的,那天馮嫣兒給了她一張紙條,她讓阿南去抱回何家那個孩子。阿南就模仿了那字跡,寫了一封給歸命侯的信。

馮嫣兒此時被我關在大牢裏呢,連外麵鬧成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淑妃娘娘不喜歡公主啊!”李夫人假作惋惜的歎了一口氣,說完又笑,“不是我說,小公主你也真是不濟,連連著那淑妃娘娘的道!這已經是第二回被淑妃娘娘弄出宮來了。依我看,公主也不適合呆在深宮,還不如別再回去了。”

阿南似被人說到了痛處,她垂下了眼睛。

李夫人走上前去,伸出她那尖尖的食指,輕輕的去托起阿南的下巴,“看看!原來南楚宮中最那麽招人疼愛的小公主,如今成了什麽樣子了!”

阿南那畫了疤痕的臉不得不向著陽光。

“那個昏君!”阿南咬牙切齒的說。

李夫人點點頭,“公主現在知道啦?”她滿意了,放開了手,“那公主的人鄧香還幫那皇帝算計我?不僅派人到我這裏偵探,還在歸命侯這裏攪局。”她冷哼了一聲。

隱身在怪石後的我心裏感歎,“阿南怕是早就知道了,所以上一世她才會對著我的頭顱說‘活該!’。”

隻是我不明白,李夫人怎會沒猜出那天跟著白芍進長春坊的人是我?她與馮家是怎麽溝通情報的?馮邁沒有將那天在闈場門口的事告訴她嗎?

阿南恨恨的咬了牙說:“我現在已經將元君曜那昏君看得清清楚楚了!”

“所以妾身其實對公主有個不情之請。”李夫人又開始咯咯的笑,像個年輕的小姑娘似的。

阿南抬起頭來,看了看李夫人,“夫人請講!”

李夫人有些迫不及待,“我想請公主幫我找一個接近皇帝的機會。”

阿南愕然。她誇張的看看李夫人,又扭頭去看了看歸命侯。

李夫人扭捏起來,“公主不用這樣看我,奴家早與歸命侯沒有關係。再說,奴家也不是公主以為的那個意思啦。公主這樣看奴家,奴家都不好意思了!”

我想吐!這女人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啊!

阿南紅了臉,“我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有什麽辦法讓李夫人認識皇上?李夫人還不如去找馮淑妃,隻要她容得下夫人。”

年已經半百的李夫人,竟是紅了臉。她還嬌嗔的跺了一下腳,“公主不要取笑奴家!我說的不是我自己,也不是那種接近!”

我的心中一動,竟會是這麽容易嗎?我與阿南開始商量時,本來,還指望阿南用一張被我傷過的臉來取得他們的信任,然後再由此找到李逸,可沒想到,事情比想像的還要容易。李夫人自己提出來了。

“我聽說公主與此次春闈的主考之一武孝楷十分熟悉。”李夫人試探著問。

“是啊,”阿南立馬承認了,“我與武大人還曾有師生之誼,他在南楚翰林院供職時,曾教我十三經。”

“能說上話?”

“能!”

“這就好!”李夫人一笑,“我是想向武大人舉薦一個江南舉子……,那可是個真人材!”

“你這是想幹什麽?!”歸命侯在一旁突然一聲大喝,“我們不是已經答應了那一位嗎?”

李夫人的眼睛斜了一下,她以一種很不屑的目光看了一眼歸命侯,“閉嘴!你懂什麽!”

“你們不是都說好了嗎?”歸命侯諷刺的問,“到時父死子繼,還不都是你的?你為何還要行這步棋?難不成你想讓他隻當個位高權重的官員就知足了?在我的記憶裏,夫人你可是從來不甘心屈居人下的,你是恨不能自己就當個女皇帝的人!”

歸命侯倒是沒白白和李夫人過那幾年,看上去他很了解李夫人似的。

李夫人“切”了一聲,“你還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自己也想東山再起重回寶座。皇帝的位子誰不想要,問題是你姓楚的還有這個機會嗎”

歸命侯又慌張了,他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音,“你這婦人休要胡說。我們不是已經都答應了大將軍的嗎?”

李夫人焦燥,“我從來沒答應過任何人什麽。”她的一隻腥紅的指甲伸了出來,直點到歸命侯的鼻尖上去,“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那邊行事的那個樣子,還能有什麽勝算?!更何況,他嘴上說的好聽,事情一旦到了關鍵時刻,到底怎樣可是沒有任何保證。原本大肇的太宗也答應我生了是兒子的話,就讓他當皇帝呢!可事實如何?”李夫人好像是悲痛欲絕,又好像是撒嬌似的跺著腳!“你們這些男人,全沒一個好東西!大將軍和你一樣,一家子人都很會欺負人。他那幾個嫡親的兒子也都如狼似虎,從一開始就容不下我們母子。”

我覺得李夫人說的是真話。馮驥地一家子若能容得下這位李夫人,她又何必出來開妓院呢。他們中間到底是怎麽回事,真是天知道!比如馮邁挨打那真真假假的事,一開始賴鄧香,可我聽著,倒像是那個李逸在裏麵插了一腳似的。不然他怎麽那麽巧,正好在馮府門前救人?

“我看這一回,事起倉促,怕是成不了!”李夫人壓低了聲音,“看你和我夫妻一場,我隻問你一句,你為自己留好了抽身的退路沒有?”

阿南睜了一又大眼睛瞪著李夫人,她聽傻了。連我也有些驚訝這女人的見識。

隻有歸命侯那笨蛋好像有些不信,“以大將軍現在的聲望這事總有個十之□了吧?他不是領著大軍嗎?再說這一回若是成不了,你也鬧不到什麽好去!當初我倒是願意收留你們母子,可你卻又看不上我這小廟。”

李夫人向他嫌惡的“呸”了一聲,“我不靠你們這些沒用的男人幫忙,也一樣能成功。隻要……不就是個大將軍大司馬嗎?這回他死了,正好皇帝還得找個新的不是?而我的孩子他還年輕!隻要他也有一天能……到時肯定比那姓馮的幹得漂亮!”

我竟是有些想笑的感覺,若不是此時不便,我一定已經大笑出聲了。

她又轉了頭看阿南,“公主,你小時侯,我跟隨楚烈皇後,也曾帶過小公主幾日。公主說,奴家對你好不好?”

阿南眼睛裏有了一絲茫然,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那時侯阿南還是剛生下來的嬰兒,她哪裏會知道人家對她不好。楚烈皇後是個很能幹的女人。她的身邊恐怕也不容易出紕漏。

但是看到阿南點頭,李夫人還是高興了,“我有一個親人,本領很是了得,以他的本事,如今的大司馬大將軍拍馬也比不上。他今年參加了武舉的考試,默經和策試都已經考完。應該考得不錯。”李夫人上下打量阿南,“隻是他那兩天在闈內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怕會出意外。不知公主願不願意去武大人那裏美言幾句。”

阿南眼睛亮一亮,但她努力克製著,“這倒是容易。”她說,“隻是這一回春闈,皇上對關說似乎十分感冒。兩位主考這兩天都關在禮部主持閱卷,怕是不容易見到。”

李夫人拍拍手,“這個無妨,武科不比文科,閱卷之後不是還有試藝嗎?到那時,武大人就能出來看演武了。隻要試藝時,武大人能認出我那親人的臉,在他的號籌下把拉弓,舉石上多加個幾石……當然,最主要是他的身體最近有些奇怪,不是他真沒本事。”

我的心又開始狂跳,這是要阿南認一認李逸的意思嗎?這是李逸終於要露臉了嗎?我一直在等這一天,竟是這麽容易的就到來了。

我看上去覺得阿南好像也被驚到了,她竟是傻傻看著李夫人,好像不信這是真的。

李夫一笑,“既然如此公主可是不能悔了,這忙公主一定要幫。”她揚了聲高叫,“來人啊,去請公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