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陽桐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隻知道不停的問為什麽。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

他想了他二十多年,念了他二十多年,他以為他早就已經投胎轉世。

而他幾乎成狂,為了他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霍先生,我想你需要冷靜一下。”居先生不想去回憶過去的事,他像一個置身事外的陌生人一樣,請霍陽桐出去。

霍陽桐自然是不肯的,他好不容易又再度遇見他,各種衝擊讓他的大腦轟轟一片,他什麽都沒有弄清楚,他怎麽能就這麽離開?

居先生於是轉身進浴室,穿好衣服,拎上行李箱,打算離開這裏。

他知道已經被霍陽桐找到,很多事情都已經脫離了他的控製,可他還是不願意與他相處。

他隻想離霍陽桐遠遠的,隻有這樣,他的心才可以平靜。

居先生進電梯,霍陽桐追了進來。

他按了一樓,霍陽桐就站在他旁邊,動也不動的盯著他。

居先生在浴室裏已經打電話讓宮家的司機來接,所以他一到酒店門口,就有一輛車在等他。

他上了車,車子絕塵而去。

霍陽桐的車由門童開過來花了三分鍾,等他上車的時候,湛星乘坐的那輛車已經無影無蹤。

可是沒關係,既然他在奧地利,他就一定能找到他。

霍陽桐將車子又開回了酒店,然後找前台要1847號房客人的資料。

前台給他的同時,多嘴說了一句:“今天霍小姐也來要過這個客人的資料。”

霍陽桐目光一森,立刻就撥通了霍月梧的電話。

霍月梧還在酒店大堂,剛剛目睹了他哥追出去的那一幕,她知道那個人必然就是湛星。

此時電話一響,接起來便說:“哥,恭喜你,他還活著。”

“你是怎麽找到他的?”想必霍月梧那裏會有線索。

霍月梧不想讓霍陽桐覺得成尚真多管閑事,便把這件事的發現者當成了自己,“我在醫院門口碰見了他,然後一路跟蹤來了酒店。”

“月梧,跟我說實話。”她明明就沒有見過湛星,怎麽可能跟蹤他。

霍月梧沉默。

這沉默讓霍陽桐大概猜到了,她想保護的人無非就是成尚真。

他此刻不想追究誰在探究他的隱私,隻想趕緊找到湛星。

既然是從醫院過來的,那八成是去探望醫院的病人,他讓人把訪客登記冊拿給他,就知道他是去探望誰了。

當霍陽桐看到訪客登記那一欄寫著宮弈的名字時,他腦子裏麵很多東西都串在了一起。

當年的車禍假死,湛星的改名換姓隱姓埋名……這一切的一切跟宮正則肯定脫不了幹係。

霍陽桐對宮正則的恨意忽然就倍數增加,宮正則藏起了湛星,這比他殺了湛星更讓霍陽桐生氣。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他明明活著卻已經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霍陽桐陰鷙的目光緊盯著宮弈兩個字,然後打了一個電話給助理,“讓宮弈早點上路。”

……

宮弈昏迷了多久,慕熙夏就有多久沒有睡覺。

她睡不著,躺在**,大腦總是一片空白,空洞洞的像是掉入了一個平行世界。

霍月梧看她這樣,就讓護士給她拿了幾片安眠藥。

“你不能這樣硬撐,身體會受不了。”

慕熙夏拿著安眠藥,謝過霍月梧,回去之後,吞了兩片,這一夜果然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來,就看見手機上有幾十個未接來電和信息。

她打開一看,都是醫院打過來的。

還有林如慧的消息:快點過來,宮弈正在搶救。

慕熙夏心裏一緊,連忙掀被起床,顧不得洗漱,直接朝著醫院奔了過去。

等她到病房的時候,宮弈還是躺在**,隻是他身上的儀器插管比起之前又多了許多。

林如慧抱著宮懷瑾,呆呆的坐著,像是靈魂已經被人抽走。

慕熙夏示意宮晴把宮懷瑾抱走,然後問林如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霍醫生說,霍醫生說……”林如慧哽咽,眼淚堵住了她的喉嚨,她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慕熙夏心裏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林如慧調整了一會兒情緒,然後道:“霍醫生說宮弈體內的毒素濃度已經創了新高,如果他三天內不能醒過來的話,就說明新藥治療已經失敗……”

慕熙夏大口大口喘氣,像是喉嚨被人扼住了。

她聽不清林如慧又在說什麽,她渾渾噩噩,想起很多很多她和宮弈的事。

想起前世,想起今生,想起宮弈總是溫柔的看著她鬧,想起宮弈總是站在她的身後保護她……

一瞬間,她有些恍惚。

又有些難過。

為什麽要重生呢?

如果沒有重生,她就不會知道宮弈是個多麽好的人,她也不會和宮弈有這樣多的浪漫甜蜜,她更不會期待他和她的無盡未來……

最重要的是,她就不用眼睜睜看著宮弈去死。

不,不行,宮弈不可以死。

慕熙夏突然就從病房裏跑了出去,朝著霍陽桐辦公室的方向跑過去。

霍陽桐並不在醫院,他已經查到了湛星所在的地方,然後強行將他帶回了古堡。

居先生眼中無波的看著他,“你想要如何?”

“看見繁星點點了嗎?”霍陽桐指著窗外遠處的雕塑,目光變得溫柔繾綣,“那年我們一起去驗收這個雕塑,幾乎遊遍了整個歐洲,我們都很開心,難道你不記得了嗎?”

“對於我來說,那些都已經是前塵往事,是湛星的事,與我居凡無關。”

“你真的出家了?”

“是。”

“你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事?”

“是。”

霍陽桐突然就暴躁起來,“你若是去哪家寺廟,我就去拆哪家寺廟,你若是忘了我,我就要讓你慢慢想起我,湛星,我與你之間,不死不休。”

居先生失望的看著霍陽桐,閉上了眼睛。

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是了,他原本就是這樣霸道的人,為達目的從來都不擇手段。

這也是他當年離開他的原因。

居先生不想再理霍陽桐,直接盤坐著入定了。

……

慕熙夏將霍陽桐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在醫院,她就追到了古堡來。

霍月梧不在家,但是家裏的傭人是知道慕熙夏和霍月梧的關係的,所以就將她放了進來。

慕熙夏衝到霍陽桐房間外麵,敲了敲門。

霍陽桐和居先生正是對峙狀態,一個什麽都不肯說,一個偏要問。

聽見敲門聲響起,霍陽桐就很不悅的說:“我不是說過,不管有什麽事,都不要來找我。”

“是我,慕熙夏,霍醫生,求你見見我。”

霍陽桐看一眼入定了的湛星,起身走了出去。

慕熙夏聞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是檀香木的味道,和之前湛星送給她的那個味道很像。

她來不及去深究這麽,就對霍陽桐說:“霍醫生,求求你救救宮弈吧。”

霍陽桐心中冷笑,宮家人害他一生一世,他憑什麽救宮家人?

但不想與她撕破臉,便公事公辦的口吻道:“不是我不想救,是我救不了。”

“怎麽會呢……”

霍陽桐打斷了已經喪失理智的慕熙夏,“宮太太,你冷靜一點,對我胡攪蠻纏是沒有什麽用的,醫者仁心,如果我真有辦法,用不著你來求,我自然會救他,可我現在是真的沒有辦法。”

慕熙夏呆呆的看著霍陽桐,她最後一絲希望就這樣被他打破。

霍陽桐忽然從她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現在的他也是如同慕熙夏一樣歇斯底裏不肯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