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熙下意識的側頭,正好他彎下腰來,臉貼著她耳畔,她側頭時,恰巧撞上了他的臉。
薑明熙呼吸一顫,立刻轉回了腦袋,抬手扯開了他環在她跟前的手,然後劃了一下水,將自己移到浴桶的另一邊,抬手微擋著身前,目光幽幽的看著他。
眼中,似有怨氣,隔著嫋嫋水汽,隱約還可見幾分委屈。
陸引挑了挑眉。
薑明熙別開眼,賭著氣道:“你來幹什麽?不是不想理我不想見我?這麽瀟灑狠心,幹脆都別來了,我也不想見到你了。”
陸引微訝,雙手撐在浴桶邊緣,微微前傾著身體,乜眼笑了:“生氣了?”
薑明熙繼續別著眼冷笑:“我哪裏敢跟你生氣?從來隻有你對我撒氣的份,你高興了對我有點好臉色,還能願意哄騙我幾句,不高興了,說變就變,甩著我就走,我不過是你消遣泄欲的玩意兒。”
陸引臉色微凝著,站直身體靜靜看著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他這般冷言冷語態度尖銳。
薑明熙似乎覺得委屈,咬著唇眨了眨眼,吸了口氣壓著情緒後,便也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
她不管他在不在這裏,便自顧自的起身,撥開身上沾著的幾片花瓣,一絲不掛的踩著浴桶內外的小木梯跨出了浴桶,走去扯下擦身體用的巾帛。
隨意擦了幾下,就丟開,拿了一旁的寢衣隨意披上。
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往外麵去了。
陸引看著她這般生氣的模樣,不由笑著搖了搖頭,緊隨著跟了出去。
薑明熙坐在梳妝台前,拔下挽發定型的兩根簪子,一頭黑長厚重的頭發便散在身後,還夾著剛才沐浴染上的濕氣,需要擦。
她拿過一旁備著用來擦頭發的巾帛,自顧的擦拭頭發上的濕氣和脖子上的水漬。
這本是她洗完後輕容做的事情,如今輕容大概是被他趕出去了,便隻得她自己來。
然而正擦著,他走到她身側,摁住了她的手,把巾帛從她手裏拿走,然後親自給她擦拭起來。
薑明熙卻又給搶了回來。
陸引見她這般,很是無奈。
他喟歎道:“乖,別使性子,我幫你擦更快一些。”
說著,又繼續從她手裏拿那塊巾帛,薑明熙僵持了一下,還是鬆了手。
陸引這才繼續給她擦。
他第一次做這種事,雖然手生,卻還算細致。
薑明熙看著鏡子裏在他側後方認真給她擦頭發的陸引,陰陽怪氣的開始挑刺:“擦個頭發都這樣熟能生巧,看來陸世子經常給未婚妻做啊?”
陸引愣了一下,然後低聲道:“沒給她做過,也沒給別人做過。”
薑明熙聞言,輕嗬一聲,明顯不信。
陸引道:“真的,不騙你。”
薑明熙冷哼:“是真是假,你都不必跟我說,跟我沒關係。”
陸引好笑道:“隻是幾日沒來找你,犯得著這樣對我生氣?說話這麽衝,都快成悍婦了。”
薑明熙自嘲道:“我已經是京城出了名的悍婦了,外邊可都說我凶狠刻薄,隻怕明日悍婦之名還會更甚,世子還真是一點都不關心我,所以一無所知,也難怪了,我這樣不重要的玩意兒,哪裏值當你關注太多?”
這一番話,可夠刺人的。
陸引沒了耐心,丟開手中的巾帛,擰眉沉聲道:“你非要如此刺我才舒坦?薑明熙,我不過是幾日沒來尋你,至於如此惱火?你該知道,你我現在本就不是能朝夕可見的關係。”
薑明熙抬頭反問他:“是現在不能,還是永遠都不能?”
陸引皺眉:“你在說什麽?什麽永遠不能?”
薑明熙站起來,仰頭直視他,咬著牙質問:“陸引,你之前說若是以後可以,你會娶我的話,其實隻是在哄我騙我的吧?”
陸引怔了怔,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這樣問。
薑明熙道:“你從來沒想過娶我,對不對?所以我在你這裏,隻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任你消遣哄你開心的,不管是因為什麽,隻要有絲毫不順著你,你就可以對我翻臉無情。”
陸引見她滿眼都是晦痛之色,一口子哽在喉間,便也隨著散去了。
他歎了口氣,緩著語氣道:“怎麽突然這般胡思亂想?你以為我是什麽人,我怎麽會哄騙你?我說的話,自然都是真的。”
薑明熙委屈不滿道:“那你為何這樣對我?你若當真有過娶我的念頭,怎麽會這般對我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我以為你對我是有心有情的,卻絲毫不理解體諒我,”
她低下頭去,潸然淚下的委屈著:“我又不會對不起你,隻是情勢需要,要和鄭家及鄭重華有所周旋,你為何就非要和我計較,摔了我就走,幾日都不理我,你以為我願意這樣麽?我隻是你想報仇而已……”
陸引被她這般委屈巴巴的模樣弄得心裏軟乎,但是又不能由她牽著鼻子走,氣笑道:
“所以現在是,你騙了我,說以後都住在公主府,不用和鄭重華虛與委蛇了,又言而無信,我還不能生你的氣?”
薑明熙有些心虛,又挺著腰杆跟他嗆:“可是我又不會和他有什麽,我也是沒辦法的啊,你知道的,有些事情情勢需要我不能不做,我要報仇,也還要幫你和三皇子對付鄭家和太子,”
“如今皇帝一再逼我退讓,就算我自己不樂意,隻怕以後他也會逼我再回鄭家和他們修好,我如今又不能和皇帝對抗,隻能順坡下驢,隻要我不和鄭重華親密接觸就好了,你做什麽要和我計較這麽多?”
陸引一時也沒說話,隻微凝著眉看著她。
其實他也知道,她比誰都不情願和鄭家以及鄭重華偽裝周旋,可有些事不是她想不想願不願的,他也能理解她的無可奈何。
他的計較和生氣,也不是不理解不體諒,他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人,一樣受製於人身不由己,做不想做又不能不做的事情,因為他們需要安身立命,才能謀求更多。
他生她的氣,不過是自己私心作祟罷了。
他輕嘲笑道:“罷了,我是不該和你計較這些的。”
薑明熙咬了咬唇,抬眼和他計較了起來:“我明明都讓輕容去跟你的人接洽,暗示你我想你了,你為何遲遲不來見我?是不是我今日若沒有在長街上對你發難撒氣,你也是不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