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熙隻動容了一瞬,便冷了臉色。
她嘲弄反諷道:“你不是說你一直在看著我麽?既如此,我過得如何,馮侯不知道?何必明知故問?還是說你覺得,以此關懷作為攻勢,便可打動我讓我卸下心防?”
馮廣霆苦笑道:“公主的防備心,真的很大,臣隻是心疼公主,關心公主,沒有別的意思。”
薑明熙反手將手裏的匕首丟在桌上,神色厭煩,淡聲道:“你的關心我不需要。”
馮廣霆被薑明熙一再冷漠抗拒的態度弄得有些無奈,也知道因著他父親當年順勢轉投薑臻和的作為,想要薑明熙對他有個好臉輕易信他是不可能的。
也罷,來日方長。
十多年他都等過來了,不怕再花些時間去跟她證實他的誠意和真心。
馮廣霆誠心實意的眼神看著她,輕聲道:“不管公主信不信,無論如何,臣都不會出賣公主的,臣隻是在跟公主表明自己對公主的真心和想法,並沒有要強迫公主的意思,臣既要投誠奉公主為主,又豈敢逼迫公主?”
薑明熙指腹間摩搓著披風邊上的繡紋,目光幽暗不明的看著他。
依然是在審視他。
馮廣霆道:“臣隻是希望公主能夠放下成見,給臣一個靠近公主的機會罷了,臣會竭盡自己的能力和心意去求得公主的垂青,能不能達成所願,隻看臣的的本事罷了,可不管公主現在是否願意,臣依然會忠於公主,以公主馬首是瞻。”
薑明熙看得出他的誠懇,但是,依然質疑道:“可我永遠都不會讓你如願的,自然,你馮家便也永遠不會萬事大吉,沒有這層保障,有朝一日我成了事,焉知我會對馮家如何?,”
她笑嗤:“隔著馮家的興衰在前,你會真的毫無芥蒂防備?你又讓我如何相信你的忠誠?憑你一張嘴幾句話?”
馮廣霆道:“我既然選擇了求見公主,跟公主表明立場,便是有把握今後也能讓公主不會對馮家如何,若是這點信心都沒有,如今便也不會坐在這裏由公主這般權衡了。”
他倒是一如當年的自信,好似什麽都胸有成竹一樣。
薑明熙沒說話,垂眸深思著,不知道又在思慮什麽。
馮廣霆道:“公主,請你相信,我是真的想幫你,也想為先帝陛下他們還有霍氏一族報仇,我之誠意,天地可鑒,亡者也盡可見。”
這些話,薑明熙也是聽得進去的。
她抬眼看了一眼誠心懇切的馮廣霆,又收回目光看著桌上的那顆珍珠,再看看那把匕首,靜默思量了許久。
之後,她沒有對他有所答複,而是對著門口叫來了守在門外的雲霜。
雲霜進來後,她附耳交代了幾句,雲霜有些驚訝,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馮廣霆後,起身出去了。
馮廣霆雖然會武功,聽力也好,但是剛才卻沒有聽清楚薑明熙和雲霜交代了什麽,便壓下疑惑,從容不迫的等著。
在薑明熙又倒了茶飲了半杯後,雲霜再度回來,交給她一個很小的盒子,然後出去了。
薑明熙看向馮廣霆,勾起一抹詭異滲人的笑意,然後傾身過去一些,將馮廣霆麵前已經涼了的半杯茶端了來,當著馮廣霆的麵,打開了小盒子,將裏麵的東西倒了進去。
馮廣霆定睛看著,似乎看到了很細微的東西沒入茶水之中,可又好似什麽都沒有。
他微微蹙眉,抬眼看她。
薑明熙道:“這是一種控製人的蠱,名為牽心,由口而入,入體後,此蠱便回附體而生,以血肉為食,隻需要七天便可長成,此後每當月圓之夜都會發作,發作起來生不如死喪失理智,除非提前服用奚家專門為此蠱研製的克製之藥。”
“若是超過時間不服克製之藥,發作便會日甚一日,屆時便是服用克製藥物也都無用了,除非解蠱,否則不出半個月便會被啃噬心脈痛苦而死。”
她將那半杯茶遞過去,回到剛才的位置上。
馮廣霆的眼神,也隨著那杯茶而垂於眼前。
隨即又看向她,眼神極其複雜。
她那雙眸子凝著他,似乎能蠱惑人心。
她揚唇微笑:“你自願喝了它,我就相信你的誠意。”
馮廣霆看了她好一會兒都沒動。
薑明熙維持著那抹涼淡若無的笑,與他四目相望著,好整以暇的看著等著。
馮廣霆深深看著她一陣後,沒說什麽,忽然就收回目光低頭看著麵前的茶。
茶水平靜,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伸手端起來,注視了片刻,便突然很利落的舉到嘴邊,一飲而盡。
薑明熙見狀呼吸一滯,神色有些怔然。
張著嘴下意識的想說什麽,可並沒有說,隻是紅唇輕顫著。
在他喝完再看過來時,她神色又恢複了冷淡。
他反手將杯口對著她,微微笑著,平靜的問:“這下,公主可以信臣了麽?”
薑明熙看了一眼那可見杯底的杯子,又看向他,眨了眨眼,抿緊了唇沒說話。
馮廣霆放下杯子,不顧心口處傷口的些微疼痛,起身,走到一邊,便朝著薑明熙跪了下去,極盡臣服和虔誠。
“臣馮廣霆,叩見公主殿下。”
剛才進來時的跪拜,隻是行禮。
如今的跪拜,是認主。
薑明熙看著他不動,也沒說話。
他也維持著臣服跪拜的姿勢不動。
過了會兒,薑明熙突然拿起桌上的那顆珍珠,握緊珠子深吸了口氣,站起身,沒有對馮廣霆再說一個字,越過他走了出去。
行走間,披風一角從他身上拂過,等馮廣霆抬頭直起身體時,屋內眼前早已沒了薑明熙的存在。
轉頭看去,也隻看到她的消失在門口的背影。
他一時不明,可轉頭回來看到裝著珠子的盒子裏,那顆珍珠已經不見了時,他怔然一瞬後,便笑了。
笑著笑著,他便緩緩閉了眼,如釋重負的緩了口氣。
這一關過了。
從今以後,他與她,不再是陌路了。
。
離開這處小院後,薑明熙沒有急著馬上回去,而是和雲霜一道行走在冬夜下的小巷間。
寒風輕吹,還下了小雪。
薑明熙緩緩走在前麵,雲霜跟在側後方,手裏提著一盞燈給她照明。
薑明熙手裏,還捏著那顆珠子。
就這樣走了一段路,薑明熙突然停下,低聲道:“雲霜,我想去一個地方。”
雲霜詢問:“主子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