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氏淡笑著回道:“隻是覺得,公主這般金尊玉貴的女子,又生得這樣好,入了鄭家這樣一個惡心的地方,委實是可惜了。”
這種話,若是在之前,她是不敢也不會和薑明熙說的,因為她要為鄭家的大局利益考慮。
可如今經此一遭,她沒這些顧慮了。
她現在隻想讓鄭家不好。
薑明熙扯著唇角笑笑:“我倒是覺得還好,不論鄭家怎麽樣,總歸我嫁給了想嫁的人。”
闕氏看著薑明熙片刻,猶豫著問:“公主就那麽喜愛重華?”
薑明熙不否認,隻是淡笑。
可也沒承認。
闕氏認真道:“公主,或許有些遲了,可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重華不是個良人,他不值得你傾心以待,他配不上你,雖說你們成婚了,我說這些已經是枉然,可我還是想勸你,不要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否則終有一日,你會和我一樣。”
薑明熙笑意斂去,麵色嚴肅了幾分:“三嬸為何這樣說?重華是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麽?”
闕氏笑意略深:“左不過是一些虛情假意的戲弄罷了,公主對他有心,他卻未曾當一回事,我以為公主是個聰明人,應該不至於毫無察覺吧?”
她看得出來,薑明熙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蠢鈍無知,隻怕這位公主殿下,一直是有些扮豬吃虎的。
就像之前,薑明熙裝作無意,可她能明白,薑明熙就是故意透露給她無歡花花膠與皇後有關,以及安胎藥的秘密。
雖然不知道薑明熙這樣做,是不想讓她被蒙騙,還是有著其他心思,可這些,也都不重要了。
所以她不認為,薑明熙真的能被鄭重華那毫不用心的伎倆糊弄得那麽徹底,對鄭重華這些年的欺騙隱瞞毫無察覺。
隻是她以為,這位公主殿下除了對鄭重華有心之外,也有腦子,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薑明熙莞爾:“以前如何不重要,如今我救了他的命,他對我也上了心,一切都是真的了,他以後會好好待我,於我而言也就夠了,多謝三嬸的善意提醒了。”
她沒有掩飾自己的一些小心機,但是她給闕氏窺探到的,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點真麵目罷了。
闕氏歎氣:“還是要奉勸公主,為自己留一絲餘地,不要太過相信男人的真心,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裏心裏,有太多東西,比自己的妻子重要了,太用心,是要受傷害的。”
她便是如此。
這幾年,太相信她的丈夫,才會一連三次小產,都險些被欺瞞過去,才會以為丈夫是真的愛重她,實際上不過是利用和欺騙,想要借由她,去拉攏闕家。
幾年夫妻,懷陽侯或許也是真的在意她的,可更在意家族利益,更在意發妻嫡子。
薑明熙點頭:“我知道的,多謝三嬸。”
闕氏又看了薑明熙片刻,彎唇問:“其實剛才,大嫂進來提及的事情,是公主的意思吧?”
薑明熙沒否認:“是,我以為,比起拖著被摧殘的身體和離歸家,忍下心中的傷痛委屈,三嬸會更願意為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
闕氏不否認。
她原本是想要和離的。
可是她不甘心,她失去了三個孩子,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如今得知了真相,就這樣灰溜溜的和離回娘家?
那她失去的一切又該如何償還?
欺騙利用她的丈夫,虛偽算計她的繼子,她就這樣放過麽?
怎麽可能!
所以,薑明熙的這個提議,給了她留下的台階,和報仇雪恨的機會。
她誠摯地和薑明熙道謝:“多謝公主,讓我將要有一個孩子,給了我出氣雪恨的機會。”
薑明熙莞爾:“這都是三嬸該得的。”
兩個人對視笑著,似乎在某種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和默契。
鄭大夫人和安陽伯夫人去尋了鄭闊幾兄弟商量過後,在鄭闊的權衡利弊勸說下,懷陽侯還是忍痛妥協了。
廢掉鄭昌華世子位,打斷一條腿,遣送回鄭家屬地安置。
然後,由著闕氏給他選一個女子納妾,等那女子有孕生下男孩,收養在闕氏膝下算作嫡子,以後便是懷陽侯世子。
繼二房的鄭風華後,現在又到了三房折損一個嫡子,還是三房獨苗。
鄭昌華是被當著闕氏的麵打斷腿的,薑明熙在一旁看著,都有些被鄭昌華看闕氏的眼神嚇到。
可真夠毒的,就像淬了最極致的毒一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闕氏與他有血海深仇呢。
處置了鄭昌華,三房的風波算是告了一段落了,闕家的子弟門生也不再針對皇後和鄭家了,朝中施壓皇帝的人少了許多,皇帝也算是鬆了口氣。
闕家也按照闕氏的意思,送來了一個旁支庶女給懷陽侯做貴妾。
薑明熙看了輕容剛呈上的關於這位闕氏旁支庶女的來曆,笑了:“說是旁支庶女,實際上卻是個粗使婢女充數的,看來這位懷陽侯夫人,是懷著別的心思呢。”
如果真的是闕家的旁支庶女,以後生下的孩子也還是鄭氏和闕氏的血脈,說明闕氏還想和懷陽侯好好過下去的。
可她卻讓闕家選了一個粗使婢女來。
而且,她分明可以直接選一個婢女給懷陽侯,卻假借闕家旁支庶女的名義,選了一個婢女來糊弄懷陽侯。
懷陽侯不知道那是婢女,真的以為是闕家的旁支庶女,應該會以為闕氏是願意和他好好過的,以為闕家是願意繼續為此姻親關係的。
卻並不知道,闕氏隻是故作姿態,想要伺機報複戲弄他和鄭家。
輕容道:“那不正好麽?懷陽侯夫人對鄭家心懷惡意,正好可以做公主手裏的一顆棋子瓦解鄭家,這一遭歪打正著的重創了鄭家三房,也為公主省了不少事兒。”
薑明熙將紙條點燃,丟在地上看著燃成灰燼,勾唇道:“是啊,挺好的,比起我自己動心思挑撥離間,看著他們自己互相扯著遮羞布撕咬內鬥,似乎更加有趣。”
鄭昌華蓄謀害闕氏的孩子,她一開始是沒料到的,所以這一波,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樂得坐山觀虎鬥。
輕容道:“如今還有方家和肅陽侯夫人,就是不知道皇帝和鄭家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薑明熙淡聲道:“不會處置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了。”
這次參與推動這場輿論風波對付皇後和鄭家的,不隻是闕家和方家,還有好些人。
這些人背後多多少少有其他皇子和政敵的身影,連帶的是奪嫡之爭,事實上對付皇後和鄭家,就是對付太子。
這種鬥爭,在皇帝眼裏就是一種朝局的製衡,他就算最看好太子信任鄭家,也很樂意看到朝中有這樣的拉扯,看到鄭家和皇後母子受些負麵影響。
隻要聲勢不大不影響大局,皇帝樂得縱容這種爭端。
當然,皇帝會側麵敲打一下這些人做個樣子,所以接下來,方家被彈劾申斥了。
還有幾家錦衣衛查到參與推動此事的官員世家,也被尋了由頭作出了懲處,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鄭家和皇後母子的地位,始終無可撼動。
隻是沒了政敵,中立的那些言官宗室,還是揪著皇後的錯處不放,皇帝還是有些頭疼的。
可他又不能真的言明皇後之過,隻能拖著此事。
直到十月中旬,金川捷報傳回。
金川之亂,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