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這都是他們安定郡公府的私事,若是我將此事鬧大了,反倒讓他們心生芥蒂。”江瑾賢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著鳳顏玉,“怎麽突然改變想法了?鬧大此事,對我可沒有好處。”

“就算是為了我。”鳳顏玉殷切地看著江瑾賢。

“為了你?”江瑾賢似乎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棲霞如何厭惡我,我想你也是能看到的。我就想不讓她好過,就利用這件事情。”

“你什麽時候這麽小心眼了?我覺得對於這種事情,你一直都是不屑的。”

鳳顏玉頓了頓,看了一眼下麵議論的人群:“你就當我是突發奇想,不幫就算了。”

江瑾賢低了頭,唇角淺淺的勾起,漆黑的眸子裏,彌散著寵溺和溫柔,不讓鳳顏玉看到。

“行吧。”

“我幫你。”

免得你動些不該動的心思。

鳳顏玉沒想到江瑾賢這麽輕巧就答應了,低下頭吃飯。

——

柳迎悅被關在宇文家的祠堂裏,自那日過後,她都還沒有梳洗過,身子乃至於臉都保持著那夜的狀態,都是髒的。

宇文家自然是第一時間就抓了她把她關了起來,怎麽會給她整理的時間?宇文弈派了侍女隨意地給她丟了幾件衣服,讓她不至於凍死。

祠堂陰冷昏暗,柳迎悅打了一個大噴嚏。跟她一起歡好的男人此時估計已經被宇文府的人打死了,她因為正式的休妻手續還沒有辦完,還算宇文家的人且宇文府不想聲張的緣故,被關在了宇文家的人犯了事都會被關的祠堂裏。

祠堂的門開了一條縫,柳迎悅眯起眼睛,這才發現外麵又已經是黑夜了。

宇文府的人派人來處理她了嗎?因為她被關了這麽久,祠堂的門再也沒有開過,也不見得有人來給她送飯。

“祠堂真黑,比外麵的黑夜還黑。”鳳顏玉踏門而入,身後跟著江瑾賢。

柳迎悅因為太久出於黑暗中,對光線實在是敏感。她雖然看不清來人的臉,但是聽到了聲音。

“是誰!?鳳皇後!?懿文太子!?”

“正是。”

“你們來做什麽的!你們難不成是來取我性命的!”柳迎悅一下子慌亂起來。

鳳顏玉蹲到柳迎悅的麵前,低頭看著趴在地上的柳迎悅:“我們要你的性命做什麽?你已經夠慘了,連你的母家都不打算要你了……”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柳迎悅聽到鳳顏玉的後半句話,“騰”地一聲支起了身,抓住了鳳顏玉的手。

“柳家前日就來人了,說同意休妻,甚至為了補償宇文家,連嫁妝都不需要收回。這會兒休書估計早就寫好了,已經上報官府,正在官府走程序呢!等官府核定了休書的合法性,你就會被趕出宇文府,因你做了這樣的事情令母家蒙羞,連柳家都不願意再收留你了。”

“混蛋!宇文鑫那個混蛋!怎麽不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明明是他自己不行!嫁給他這麽多年,府內的姬妾連孩子也不曾懷上一個!偏要讓我落到這種境地!”

“我父親也是,怎麽會如此無情!隻叫我自生自滅!我可是她的女兒!唯一的嫡女啊!”

鳳顏玉平靜地看著柳迎悅喋喋不休的咒罵,而柳迎悅似乎反應過來,拉了拉鳳顏玉:“你們冒著闖進宇文家祠堂的風險偷偷來見我,絕不是隻是為了告訴這件事情的!”

“你們說!要我做什麽!隻要能保證我下半輩子的錦衣玉食,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們!”

她,柳迎悅,嬌生慣養了一輩子,一朝被休,名聲盡毀,連父母親族都背棄她!她必須給自己想好後路!

鳳顏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們會救你出去。你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兩人將柳迎悅“救”出祠堂。回到自己府上,鳳顏玉跟江瑾賢道了謝。

“不用謝我,你開心就好。”

鳳顏玉尷尬了一下,便談論道:“柳迎悅其實說起來也沒真的害到什麽人,她隻是太自私了,隻為自己考慮,連累了旁的無辜的人。這次給了她新的身份,讓她在全新的地方活著,希望她能夠改過自新吧。”

“這種人,你指望她浪子回頭,就是做夢。有些事情,做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狗改不了吃屎,這句話話糙理不糙。”

鳳顏玉頓了頓,有一種被人看透了心思的不安感,江瑾賢繼續道:“而且你這次,是因為她幫了我們之後交換的條件,各取所需,她以後重蹈覆轍、自尋惡果,又與你何關?”

“我又沒打算負責她的人生一輩子,隻是答應了保證她能夠錦衣玉食。若是她自己做事,我沒那麽聖母還要保護她。隻是希望她能夠改過自新是一種美好的期盼,又不能真的代表什麽!”

“難道你希望壞人一直壞到底嗎!”

鳳顏玉反問,江瑾賢正想說什麽,白執突然小跑著過來,遞上一封上了三道火漆的書信:“主子,出事了。”

鳳顏玉的眉心挑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個書信。

她承認,她很好奇。

“怎麽回事?”江瑾賢邊拆信邊跟顧白執一起往回走。

“信是從邢州送過來的。”

“邢州?”江瑾賢皺起了眉頭,“韓牧塵那邊出了什麽事?”

白執搖了搖頭,江瑾賢想想也是,信還在他手裏沒拆封,白執又怎麽可能知道?

江瑾賢走進書房,剛好信拆開,江瑾賢三兩下看完,將信拍到了案上。

“邢州沒有被攻下。高蒼梧出了奇兵,韓牧塵受了重傷,目前仍在昏迷,這封信,還是我們的人替韓牧塵寫的。”

看來他還是小瞧了高蒼梧,邢州既然無法攻下,那麽戰局就不會往江瑾賢這邊傾斜。

他和項思羽,仍舊是平分秋色,邢州仍然在項思羽手裏,也就是說,繼定州之戰之後,交戰雙方正式形成兩方割據的局麵。

“盡力救治韓牧塵,務必讓他活過來。還有,讓我們的人代替韓牧塵穩住軍隊,不要進攻,有規律的撤退到兗州。”

鳳顏玉先讓玉桑回自己的房間了,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到了書房附近,貓著腰躲在窗外,試圖聽他們的談話。

“主子,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如今韓牧塵重傷,真是又折損孤一員大將!本來孤已經打算用燕國公世子和宇文弈讓他們帶兵去策反梁國公!如今邢州尚未得手,不知該不該讓他們去觸碰隨國公。”

“隨國公是一塊硬骨頭,對項思羽最為忠心,屬下以為,再大的利益也是說服不了他的,隻能打。”

“正因如此,才要兩位世子去和他們硬碰硬,折損雙方的力量!原本孤想著邢州若能攻下,便隻要守住邢州,看好隨國公,先攻略梁國公他們,對隨國公形成包圍之勢,沒想到竟是如此!”

江瑾賢搖了搖頭,提起了筆,準備寫信:“孤把事情交代在信裏,你送出去。青執如今在帝京,為今之計,隻能讓涼月去梁國公那兒。可涼月的性子……當麵見到仇人,孤真擔心她不管不顧起來,若是壞了事,我們也沒有辦法。若是青執能在她身邊,也就能中和一下了。”

白執沒有說話,也知道如今主子在安定郡這裏脫不開身,而且主子原本的計劃就不是往他們那兒去的。

“其實,主子。”白執想到了什麽,“高蒼梧是鳳皇後從大宛帶過來的人,表麵上現在在為項思羽做事,實際上是聽命於鳳皇後的。女人總是感性且善變的,主子若是能讓鳳皇後重新愛上你,她一定會全心全意為你的大業服務。這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也算是讓項思羽措手不及。”

江瑾賢扭頭,瞪了白執一眼。

書房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鳳顏玉聽到了白執的這番話,臉頓時拉了下來,急切地想要聽到書房裏江瑾賢的回應。

但是江瑾賢什麽話也沒有說。

鳳顏玉閉上了眼睛,感受到心髒在胸膛裏越來越遲緩的跳動,有那麽一瞬間的窒息。

她的感情,也隻是他們兩兄弟之間爭鬥皇權的籌碼嗎?

項思羽雖然愛算計別人的人心,也愛計較別人的人心,但他從來不會利用鳳顏玉的感情,甚至連這個念頭都不會有。

作為阿羽的朋友,鳳顏玉甚至希望他可以不要那麽顧及她,放手去做。

她不會愛上江瑾賢的,絕對不會。

她絕對不會被江瑾賢所利用!

鳳顏玉不知道為什麽,胸腔裏有一股氣,她明明以為,自己已經跟江瑾賢沒有任何關係了,為何還會為為他的所作所為而生氣?

一定是因為阿羽,一定是因為江瑾賢損害到了她的好朋友項思羽的權益!

她鳳顏玉,絕不被動,她自己由她自己做主,主動為之,絕不後悔!

——

本來宇文家和柳家商量的好好的,柳家有虧在先,休妻是一定的。官府那邊也早早地報了上去,也因為宇文家和柳家都是安定郡有名有姓的大族,官府的辦事效率也十分的高。

本來今天,正式的休妻許可就要下來了,但是柳迎悅不知道為何,竟然從宇文府的祠堂裏出來了,跑到了官府門前,跪在地上,大聲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