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弈深吸一口氣,他之所以覺得仙桃哪裏都好,是因為他喜歡她,覺得她做的一切都是可愛的。既然眼裏已經有了一個人,那些官家小姐又怎麽能分走他的注意力?

可宇文清並不喜歡仙桃,會不會覺得實際上仙桃不合他的意,繼而冷落她,讓她痛苦,讓她鬱悶,最後凋零在這安定郡公府?

“既然你不覺得委屈,大哥也很欣慰。”宇文弈順著他的話說下去,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再泄露他的感情。

“隻是你能否答應大哥,娶了仙桃之後,萬不可提納姬妾之事,傷了你妻子的心,惹得家宅不寧,重蹈三弟的覆轍。你也希望,你能專心於自己的夢想,去完成自己天下糧倉的願景,不是嗎?”

宇文清點點頭,一副還是大哥體諒我的笑容:“我不是三弟,我可覺得一生一世一雙人比流連花叢更合我的意。你放心好了,我會努力和仙桃相處,心心相印,舉案齊眉,不讓你和父親擔心的。”

“這樣……就好……”宇文弈應了一句,話中卻帶了惆悵。

——

宇文拓收到了項思羽的誠意,自然也得在這樁婚事上有所表示。自宇文拓同意答應下這樁婚事後,就替項思羽在天下廣而告之。

鳳顏玉自然也收到了這個消息,她滿意的笑笑,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走。

鳳顏玉坐到案前,準備寫下自己在仙桃的婚禮上金蟬脫殼的計劃,裝入自己特製的藥香錦囊,讓玉桑送到暗樁,轉送到項思羽受傷,讓他在仙桃的送嫁隊伍上提前做好準備。

鳳顏玉正埋頭寫著,門卻被推開,江瑾賢走了進來。

玉桑立即大喊:“懿文太子!你怎麽能隨便進娘娘的房間呢!”

玉桑這麽一大喊,給了鳳顏玉反應的時間,鳳顏玉快速將寫了一些字的紙卷入袖中,繼續坐在案邊,寫著什麽。

“孤來看看你們家娘娘。”

“我們家娘娘好得很,不需要你擔心。”

江瑾賢涼涼地掃了玉桑一眼:“怎麽了,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

“沒有!”

江瑾賢笑了笑,卻不打算繼續和玉桑糾纏,而是走到鳳顏玉身邊:“在寫什麽?”

“沒什麽。你打攪了我的興致。”鳳顏玉冷淡地說。

“我原本以為,我無條件滿足你的要求,我們之間的關係會改善些。”江瑾賢用餘光瞥了一眼鳳顏玉左手袖子,自顧自地拿起鳳顏玉擺在最上麵的一張紙,讀了起來。

“城上樓高重倚望,願身能似月亭亭,千裏伴君行。”

江瑾賢“喔”了一句:“看來真是我打攪你的興致,你倒在默張先的詞。”

江瑾賢將紙放回案上,坐到鳳顏玉身側的案上,拿起筆,就著鳳顏玉剛剛寫字的紙,補足了這首詞的前麵部分。

“隋堤遠,波急路塵輕。今古柳橋多送別,見人分袂亦愁生。何況自關情。斜照後,新月上西城。”

江瑾賢邊念邊寫,微風吹起窗邊的紗簾,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擺,光影幢幢,鳳顏玉恍惚地想,倒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江瑾賢的字一如既往的清風道骨,配在鳳顏玉那娟秀的字跡前,倒像是一男一女在對唱情歌,互相應和。

鳳顏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個比喻。

江瑾賢將筆一橫,遞到鳳顏玉麵前:“《江南柳》,你題。”

鳳顏玉接過筆,沾了墨,將題目寫了上去。

鳳顏玉正準備吹幹紙上的墨跡,整張紙卻給江瑾賢拿走了。

“我的了。”江瑾賢隻說了三個字。

鳳顏玉也沒打算和他爭,自然地放下筆:“你來做什麽?”

“說過了,來看看你。”

鳳顏玉自然不信。

“柳迎悅的事情遂了你的意,之前隨口提起的宇文清,你也給他安排了婚事。”

鳳顏玉打斷了他的話:“柳迎悅的事情我確實要謝謝你。但你後半句話說的不對,宇文清的婚事,怎麽會是我安排的呢?”

江瑾賢不置可否:“等仙桃和宇文清的婚事一結束,我會帶你去帝京。你可會,跟我一起走?”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鳳顏玉擺擺手,回答的很快。

“你可以有選擇的餘地,但我會,改變你的選擇。”

無聊的廢話。鳳顏玉白了個眼,她要對江瑾賢說的一切話免疫,她絕不會成為江瑾賢感情的俘虜。

鳳顏玉站起身來,招呼玉桑:“在房裏坐了這麽久,我累了,玉桑,扶我出去走走。”

江瑾賢望著鳳顏玉和玉桑離開的身影,沒有挽留。

願身能似月亭亭,千裏伴君行。

你這輪明月,到底是自私地隻伴一人,還是普照天地?

如果隻有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他,他想他隻會嫉妒的發狂。

你情急之下無意寫出的詩句,才能最準確地反應你內心的想法。

——

“仙桃姐姐要和宇文清結婚!?不是宇文弈!?”姑蘇聽著高蒼梧帶來的這個消息,足足確認了三遍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

“怎麽會是宇文清呢?哎呀哎呀!這下亂了套了!仙桃姐姐喜歡的人明明是宇文弈啊!皇兄怎麽也能同意呢?不對,仙桃怎麽也能同意呢?不行不行!我得去問問他們,順便阻止一下這件事!”

“你不許去!”高蒼梧一把拉住躍躍欲試的姑蘇,“大人安排的事情,你一個小孩子去搗亂做什麽?”

“我不是小孩子!”姑蘇瞪了高蒼梧一眼,後知後覺地道,“我可能是有點衝動。但是,這算怎麽回事?心上人成了弟媳,他們在宇文府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會有多尷尬啊!”

“再尷尬也不是你的事情。你唯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地給我待在邢州,不出意外,就是對我們做的最大的貢獻。”

姑蘇撇了撇嘴:“這韓牧塵不是都被打成重傷了嘛,他們的大部隊也退到兗州去了,我們的後方也沒什麽危險的了,我可以從後方走啊!”

高蒼梧沒法跟姑蘇解釋那場戰局是他和韓牧塵聯手做戲所致,為了洗脫韓牧塵的嫌疑,他特意刺傷韓牧塵刺的巧妙,偏了心髒幾寸,雖然昏迷,看起來傷重,但仔細養起來卻是沒有問題的。

高蒼梧現在所在的邢州就像懿文太子陣營裏項思羽的一塊飛地,最危險的地方,隻能死守,不能外出任何一個人。

邢州,現在就是兩個前哨之一。

“什麽事都在你嘴裏變得那麽的輕巧,我還以為你長大了,沒想到還是小孩子心性。”

“我就是急!我關心仙桃姐姐!我就是急!”姑蘇不服氣地道,“你真是冷血!”

“我冷血?”高蒼梧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字眼,“真正的冷血,是為了一人的自私,讓全天下的人都為他陪葬!長公主殿下如今的行為,就是在做這樣的事情!”

“你若是在路上出了什麽意外,被懿文太子的人俘虜去了或者是死在了路上,你想你的皇兄該怎麽辦,你的家人該怎麽辦?你是皇家的長公主,你一旦死在路上,拉起了所有在乎你的人的仇恨,讓他們為你報仇而殊死付出,這是會改變戰局的!這算不算是自私,為了你一個人,改變所有人的部署!”

高蒼梧一再希望,姑蘇能夠明白自己肩上應該擔起的責任,沒想到她仍舊反反複複,令他失望。

姑蘇被說的急了,淚水盈滿了眼眶,努力不讓她落下來,讓自己在高蒼梧麵前落了下風:“行!我不去了!但請你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

“希望你不要忘記了!希望你不要隻是為了哄我而隨口說的!”

高蒼梧想起了那雙朦朧的淚水,不同於現在,之前是迷茫地望著他。

他答應過她,以他的性命作為擔保,他會帶她回家,去見她的皇兄,去見她的親人。

“我不會騙你的。”

“你是我的責任。”

——

仙桃捧著婚書止不住的發抖,進來給參謀嫁衣是否需要趕工修改的幾位長公主們見到仙桃這樣,都愣住了。

還是蘭陵最先反應過來,出聲支走了幾位妹妹並鳳柒柒,扭頭問仙桃道:“怎麽了?是又不願意了嗎?是害怕了嗎?”

仙桃迷茫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好像一隻失去了絲線牽製的木偶。

仙桃張了張嘴,抽了抽鼻子,像一隻擱淺的海豚,十分無助:“你們說的宇文公子,不是大公子,是二公子?”

“是宇文清,宇文家二公子。二公子怎麽了?”

“沒怎麽?”仙桃說的每一個字,都十分遲緩,“我收到了婚書,這婚事也廣告天下,是不是沒有辦法改了?”

蘭陵奇怪地看了仙桃一眼:“你是不是不願意了?二姐和皇兄當時就叫你多考慮考慮……”

仙桃搖了搖頭,打斷了蘭陵的話:“不。這就是命吧,我認了。”

怪她自己太心急,沒有問清楚。

如果終究和他是有緣無分,那在最近的距離,默默地看著他也好。

畢竟這樁婚事,是宇文府那邊也同意了的。宇文府同意了的話,那麽宇文弈也肯定在早就知道了。

他也同意的呢。

仙桃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