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賢平靜地看了一眼仙桃,決定親自去找鳳顏玉。

江瑾賢與匆匆忙忙趕進來的大夫擦肩而過。大夫走到床邊,查看仙桃的情況。

“大夫,我娘子她怎麽樣了?”

“她的情況不是很好。若是這傷口再偏幾分,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了。現在草民要先替她取出匕首,敷藥包紮止血,這裏人太多了,還請你們讓閑雜人等先行退下。”

宇文弈立即讓其他人退下,給大夫留下兩個打下手的侍女,並大夫自己帶過來的醫童,為仙桃處理。

宇文清半跪在仙桃的床前,握住仙桃的右手,也不在意她能不能聽到,認真地道:“你一定會沒事,我會陪著你的。”

“我們還沒有喝過合巹酒,還沒有好好坐下來聊過天,你不要讓我,在新婚夜就做了鰥夫。”

“二公子。”大夫朝宇文清道,“你還是鬆開抓著二少夫人的手吧。若是待會兒她疼醒了抓住了您的手,是會生生抓痛您的!”

大夫沒敢說的更嚴重,這剝皮開肉的痛苦,有的時候都是要讓人嘴裏咬著木棒或者棉布的進行治療的,就是怕他們痛的太過厲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大夫的言下之意,就是宇文清有被抓斷手骨的風險。

“無礙,我陪著她,才能更好地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她嫁給我還沒幾個時辰,一點福都沒享到就遭此血光之災,是我的疏忽,我應該早點敬完酒就去婚房裏陪她的,這樣就能在刺客來的時候保護她了。”

宇文清瞧著**脆弱的跟個紙糊般蒼白模樣的人兒,下定了決心在未來的日子裏要對她傾盡所能地好。

大夫不再堅持。

宇文弈站在宇文清不遠處的身後,一直以旁觀者的姿態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他看著宇文清對仙桃溫柔的模樣,心止不住地像是被人揪起來一般地疼,他壓抑地道:“二弟,我去跟懿文太子一塊抓刺客,你就在這裏好好陪著……”

宇文清的注意力都在仙桃身上,依稀似乎聽到宇文弈在叫自己,頭也不回地道:“沒事,大哥,你放心吧!仙桃有我陪著,你就去查案子吧!”

宇文弈像是鞋底被地上的膠水黏住一般動彈不得,一瞬過後,宇文弈邁開大步,快速離開。

他待不下去了。

他看不下去了。

宇文清本就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若是對仙桃真心相待,他想,仙桃一定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這樣安慰自己到。

——

鳳顏玉自仙桃婚房翻牆而出後,在仙桃計劃好的線路裏順利地出了府。

她們沒走出城的大道,而是爬上了城內與城外交界處的大山,準備走山路,從山上翻出去。

登山就勢必要登頂,不過幸好這個山並不高,平日裏踏青遊玩時就是貴族女眷們的首選之地。

隻是沒多少人知道,登頂之後,從另一邊走,有一條密道,可以快速下山,離開安定郡郡都。

但是那條路荊棘叢生,沒有人整修過,勢必是難走的。

“娘娘。”玉桑跟在鳳顏玉身後,喚了一句。

鳳顏玉剛撥開麵前的灌木叢,便扭頭問道:“怎麽了玉桑,是出什麽事了嗎?”

玉桑搖了搖頭:“沒什麽事,隻是奴婢想知道,我們還要走多久。”

“你是累了嗎?”鳳顏玉輕輕地笑了笑,“從這走,我們就能悄無聲息地離開郡都,到了下麵的潁川縣,我們就可以去找仙桃長公主婚禮儀仗隊經過時,一早就埋伏在那裏的人,讓他們護送我們去阿羽那邊。”

“玉桑不覺得累,娘娘都沒說累,奴婢怎麽會說累?”玉桑立即懂事地道,“奴婢隻是擔心,我們隻有兩個人,這樣毫無保護地逃出去,真的不會被抓到嗎?”

鳳顏玉摸了摸玉桑的頭:“以江瑾賢的性子,得知我不見了定會立刻封鎖城門大肆搜查。同時,這座山也不是什麽秘密,隻要江瑾賢肯拿出郡都地圖,在城中怎麽搜查都查不到的情況下,一看就會知道我有可能從這裏逃出。”

“所以……?”玉桑聞言,忐忑了一下。

“所以,我給他們準備了一份大禮,讓他們無暇他顧,將抓我們的事情延後。沒有了江瑾賢,群龍無首,白執是不會費心去找我們的。”

“好了,先別說了。我們快走吧!最好在天黑之前到達潁川縣!”

——

江瑾賢封鎖城門,搜查的消息果然不出鳳顏玉的計劃之內,那就是沒有結果。

白執也傳來消息,說玉桑和鳳京京也不見了。

城內完全搜不到人,什麽刺客能抓這鳳顏玉、鄭玉桑、鳳京京三個人,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離開安定郡郡都?

韓牧易站在江瑾賢身邊,出言建議道:“太子殿下對這安定郡並不熟悉,或許這郡都裏有別的密道什麽的地方,殿下未曾查到。”

韓牧易的這句話提醒了江瑾賢,江瑾賢會意,扭頭問候在一旁陪著江瑾賢一起搜查的宇文弈:“宇文世子可有想法?”

宇文弈隻是搖了搖頭,並沒有表示自己是不知道有密道,還是有密道,他的人幫助去看過了,密道並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宇文弈什麽話也沒有回答,江瑾賢明顯對這個反應不太高興,正準備出聲叱責,他的胸腔突然感到了一陣溫熱。

他渾身顫了顫,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白執瞪大眼睛,立即跑過來,堪堪扶住搖搖欲墜的江瑾賢。

“主子!”

白執第一反應,就是以為是千日談的毒性發作了。而江瑾賢中毒的事情不能被宇文弈他們知道。

江瑾賢虛弱地躺在白執的懷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知道,千日談的毒性雖然發作,但萬萬不會到如此的地步!

一定是他喝了旁的什麽東西,跟千日談衝撞了藥性,讓千日談毒性的發作對身體的傷害更加嚴重!

“太子殿下怎麽了?”宇文弈顯然也沒有反應過來,有些被嚇到了的模樣。

“孤……無礙……”江瑾賢強撐著,對宇文弈道了一句。

宇文弈顯然不信:“殿下都已經吐血了,這絕不會是小事,殿下……”

宇文弈還沒有說完,自己也感到一陣頭暈,他一陣抽搐,竟然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速度之快,都還沒來得及被後麵的侍從扶住。

“世子!”白執攔著江瑾賢,對眼前突然發生的一幕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江瑾賢擦了擦嘴角的血,喘著粗氣,憑著自己最後的一絲意識費力地想著。

隻有他和宇文弈出現了這種情況。

而他和宇文弈一起吃過的東西隻有前日的那場婚宴上的東西。

可是婚宴上的其他人都沒有出現問題,韓牧易自不必說,他沒有出席宴會,白執也在宴會上,也吃了不少東西,可他並沒有問題。

江瑾賢眯起眼來,回想著他最近吃過的每一件東西。

不對,不對……

那杯酒。

那杯鳳顏玉給他倒的那杯酒,是唯一的變數。

他原本想著,那壺酒是宇文府裏放在婚宴上的東西,給賓客喝的東西不會動什麽手腳。鳳顏玉也沒有必要,在婚宴上給他下藥。

可後來的事情,一件一件都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出現所謂的“刺客”,新嫁娘仙桃長公主被刺受了重傷,鳳顏玉等人失蹤,到如今他……

他後來,還拿著那壺酒,也給宇文弈倒了酒,後來,是他們兩個人,把那壺酒都給喝了進去!

莫不真的是……

還沒等江瑾賢想清楚,他就暈了過去!

“主子!主子!”

“快去找大夫,救太子和世子!”

——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治療,仙桃長公主終於脫離了危險。

當她睜眼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直守在她床邊的宇文清。

仙桃伸出手,想碰碰他,可當她的手快要觸及他的時候,她卻又收了回去。

宇文清趴在仙桃床邊,本就是小憩,仙桃這一番動作,已經有了動靜,宇文清已經醒了。

宇文清略帶迷茫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張著黑葡萄似眼睛的仙桃,立即露出笑容。

“娘子,你醒了?”

宇文清的語氣裏,帶著驚喜和小心翼翼,就像仙桃是什麽易碎的瓷器,應該無比精心的嗬護。

仙桃輕輕點了點頭。

“好險,幸好,你沒事。”宇文清如釋重負地說著,但依舊不在仙桃麵前展露一絲一毫的疲倦。

但仙桃不是傻子,哪有在人床邊守了一天一夜,會不累的呢?

“你……一直都在?”

仙桃動了動嘴唇,才發現自己聲音細若蚊蠅,一點也無之前的活潑模樣。

“咳咳咳……”

“你快別說話!你才剛醒,別費精力。”宇文清雖然沒有正麵回答,但他的行動卻已經默默地回答了仙桃的問題。

“你餓了麽?可要吃點東西,或者說,先喝水,或者想先洗漱?”

宇文清無比真誠地看著仙桃,是在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

仙桃愣了愣,沒想到宇文清這麽細心,連如果女孩子愛幹淨,想先洗漱都想到了。

仙桃望著宇文清的眼睛,一瞬間忘記了回答。

他的眼睛,就好像被冰雪山脈環繞著的碩大湖麵,就好像是被潔白無暇的月光照耀下的湖麵,幹淨純潔,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