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顏玉扯著江瑾賢的袖子,像是在撒嬌一樣,江瑾賢微微地笑了,看著鳳顏玉,朝著身後的太醫道:“你們先下去吧,然後把包紮的東西留下來。”
太醫立即告辭離開。江瑾賢俯下身子,半跪著,抱起了放在**的那隻被鳳顏玉救回家的兔子,柔聲道:“顏顏,你休息吧,我來給它包紮。”
鳳顏玉雙手撐著床邊,挪了挪自己的小屁股蹲,給江瑾賢騰出位置來。
這是鳳顏玉終於主動請他坐在她身邊的第一次允許,江瑾賢的內心一陣莫名的感慨。
鳳顏玉認真地看著江瑾賢包紮的動作,感歎道:“你包的真好啊!”
江瑾賢將兔子放到地上的毯子上:“你是個大夫,你包的,會比我好的多。”
“我沒失憶前,竟然還是個大夫嗎?”鳳顏玉看起來十分驚訝,“原來我這麽厲害啊!”
“嗯。我的顏顏,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女人。”江瑾賢不知為何就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他起身,到了這間乾清宮偏殿的西側,拉開了放在那裏的一個小檀木櫃子的抽屜,取出一個錦盒來。
這個小錦盒,江瑾賢曾給鳳顏玉看過很多次,但看到鳳顏玉迷茫的臉色,他還是耐心解釋道。
“這是我母親的遺物,是我最珍視的東西之一。之前碎過一次,我用黃金將它縫補好了。”江瑾賢打開錦盒,露出裏麵四四方方的琥珀墜子,“這上麵的白色花紋,是槲寄生的式樣;這最中心的一滴鮮紅,是我母親的血。”
“現在,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
江瑾賢抓起鳳顏玉的右手,將它輕輕地掰開,將這個琥珀墜子又一次珍重地放在鳳顏玉的手上。
“冬青常綠,不變其色;亦如我心,永愛吾妻。”
鳳顏玉的睫毛輕輕地顫了顫,將手中的琥珀墜子小心翼翼地握緊。
“啊!這麽貴重的東西……嗯,謝謝你!我知道了,我會將它收好的!”
“我會像保存對你的情意一樣,好好地保存好它的!”
鳳顏玉認真地承諾道。
江瑾賢望著鳳顏玉,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滿腔的愛意終不被辜負,得到了回應,該是多麽令人熱淚盈眶。
“謝謝你。”
這一次輪到江瑾賢道謝了,兩人之間客氣的倒像一個陌生人。
鳳顏玉微微地笑了:“可惜我失了憶,手頭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要不然你給了我這麽重要的東西,我總該有所回應的!可是現在,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
“沒有關係。你不用給我什麽,你的回應,就是對我最好的禮物。”
鳳顏玉嘻嘻笑了起來。
——
自親蠶禮後鳳顏玉回到宮內,宮內的一切氣氛都仿佛變了個大樣,雖然還是向往常一樣若無其事的平靜,但在這安寧之中多了幾分的溫馨。
或許是因為這座宮殿的男主人和女主人之間的關係和緩了,連帶著這座宮殿也添了人情味。
江瑾賢很受用和鳳顏玉之間相較於之前的劍拔弩張下平靜的相處,就好像兩個人已經相依相守走過了漫長的歲月,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光裏,他是快樂的。
即使鳳顏玉現在的性格像個單純的孩子,但她依舊不失溫柔和善良的底色。這樣的平靜相處,也不是排斥與他溝通那心如死灰的寂靜,就讓他感覺,莫名的安心。
她在笑,她在鬧,他在一旁縱容地看著,甜蜜地回味著。
這種信任的,願意將自己也全身心交托出去的,久違的感覺。
他思索著,他中了千日談後所剩的時日。這往後的每一天和鳳顏玉的相處,都無比的珍貴。他也擔心,如今的鳳顏玉,若是得知他命不久矣的真相,該有多麽擔心。
可項思羽也明確地說了,千日談沒有解藥。而他讓白執去遍訪天下名醫求藥,也一點結果也沒有。
“顏顏。”
江瑾賢看著鳳顏玉正在放紙鳶的背影,喊了一句。
鳳顏玉迷迷糊糊地扭頭:“夫君,是你在喊我嗎?你有什麽事啊?”
“沒有什麽事,隻是想喊喊你。”
“你好古怪哦!”鳳顏玉不禁抱怨了一句。兩人之間還是隔著不少距離的,江瑾賢是想陪她玩的,但鳳顏玉說放風箏隻要一個人就夠了,她想讓他看著她玩,看著她快樂。
江瑾賢望著她天真無邪地臉,突然問道:“顏顏,若有一天,我比你先離開這個世界,你會怎麽樣?”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鳳顏玉幾乎是立刻回答道,“好好的,說什麽生的死的?”
“我沒有在開玩笑。”江瑾賢走近了幾步,“我是說認真的。顏顏,如果沒有了我,你未來的日子,能一個人好好地走下去嗎?”
鳳顏玉的臉色有那麽一瞬間的不自然,在那短暫的幾秒內,她記起來她用作曾經回答項思羽問題的一句話,用來回答現在江瑾賢的問題,一樣也可以。
“如果沒有了愛,或許一切都會變得更加困難,但是我還能活下去。”
但是這句話她不能說出口,這不是現在的她該說的,或許也不是她以為的現在江瑾賢希望聽到的她的回答;同時,這句話裏最重要的一個東西,愛,就算是另一個她,也不會有,因為它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鳳顏玉的臉上露出迷惘的表情,內心卻在斟酌著,最後她道:“你不會離開我的,所以我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你就是我的避風港,為我遮風擋雨的大樹!意外那麽多,那麽無法預料!為什麽我們要考慮一些要許多許多年後才發生的事情,讓現在的我們鬧得不愉快呢?”
江瑾賢完全沒想到鳳顏玉會做這樣的回答,但看著鳳顏玉清澈且單純的眼睛,他隻能是微微地歎了一口氣。
“好,不說了,我的顏顏。沒影的事情,是我顧慮太多了。”
鳳顏玉哼哼兩句:“那你向我道歉!你剛剛嚇到我了!”
“好好好!我向你道歉!我不該說剛剛的那些話。我會守護你一輩子,我會身體力行地陪你到老,絕不需要其他東西代勞。”
鳳顏玉滿意地點點頭:“嗯!這還差不多!”
鳳顏玉轉過身去,繼續玩風箏,江瑾賢的臉上卻添了更濃的幾分愁緒。
——
“翔兒,你最近與麗妃走的近,倒是常去她的文姝殿坐。”
昭慶殿內,秋芷若一邊品著茶,一邊隨意地跟鳳翔說道。
這是他們母子倆約定好的每周一次必有的茶話會,往日裏,她這個繼子都是規規矩矩的,這個茶話會算是開的比較愉快。
但鳳翔最近一段時間的表現,讓秋芷若再也無法等閑視之了。
出於女人的本能,她感受到了危機感。
“是,母後。麗妃娘娘熱情,幫了兒臣不少事情。特別是兒臣上次在太傅那裏聽到的一本奇書,可惜宮內的藏書閣沒有。還是麗妃娘娘聽說了,托她的父親從宮外尋來的。”
“哦?”秋芷若沉著地道,“是什麽書,當真那麽難找?若是你來找母後,母後也未必不能找給你。母後的父親是秋尚書,也是懂不少讀書人的人脈,何必去勞煩麗妃?”
“母後教訓的是,是兒臣欠考慮了。當時兒臣一心隻撲在書的內容上,隻想著盡快拿到這本書,倒全然忘了這旁的許多事。”
“隻是被書著了迷,一時忘了也就罷了。若是一直都忘了,本宮這個做母後的,可要讓你好好的記起來。要不然,這些事情落在陛下眼裏,可就是本宮這個做母後的失職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秋芷若覺得自己的警告到位了,鳳翔也還算識趣,便打算將此事放下。
畢竟鳳翔現在還是唯一的皇子,在秋芷若真正生下自己的皇子之前,她都不能明麵上和鳳翔撕破臉,白白讓旁的嬪妃撿了便宜。
秋芷若放下茶盞:“今日,陛下會來昭慶殿。這一次,是本宮特意請了你父皇,跟你父皇說最近你讀書的狀態不好。你父皇擔憂你,陛下是特意來看你的。”
鳳翔恭順地點點頭,知道秋芷若這是在一個榔頭打下去之後準備給甜棗了。
“父皇日理萬機,兒臣也很久沒有見到父皇了。這次多謝母後牽線。”
秋芷若眯起眼睛來笑了笑,笑容到底帶了些陰森古怪:“你明白就好。你父皇今日裏來疏忽了你,本宮也讓你不要拿一些小事去叨擾陛下,這都是因為你父皇忙於政務的緣故。”
“你作為陛下唯一的皇子,還是要多多體諒一下你父皇啊!你未來啊,是要接他的擔子的。”
“是,母後,多謝母後教誨。”
鳳翔再一次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這一次,他沒有馬上抬起來。
他已經從宴寧那裏得知了他母妃之死的真相,卻要對著自己的殺母仇人侍奉如親,笑臉相迎,這種屈辱和不甘,他卻隻能不動聲色地忍下來!
他恨,他好恨!
幸而他還有他皇姑鳳顏玉的幫助。即使鳳顏玉遠在天寧,但能夠回應他,表示願意幫助他,他已經感激地十分熱淚盈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