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納雪自從有孕後,就成了公子府中的重點保護對象。下人們原本對這個說話細聲細氣的小姑娘不上心,這麽多年來,在烏洛蘭的授意下,在拓跋舒默的默許下,大家凡事都會征求烏洛蘭的意見。因而剛開始沒少給藍納雪使絆子。
然而眼見藍納雪成了側夫人,又懷有身孕,下人們漸漸開始在烏洛蘭和她之間揣度,漸漸一致轉向討好藍納雪,深怕她在公子麵前將以往他們的小伎倆說出來。要知道拓跋舒默府裏的規矩極嚴,雖說他從不苛待下人,但誰若觸了他的底線,下場也是生不如死的。
令眾人沒想到的是,藍納雪真的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在下人麵前從不端架子,總是那樣的和顏悅色。大家開始打心眼裏喜歡上這個側夫人。
這讓烏洛蘭心中極其不爽,私下沒少在茹茹和杜筱月麵前抱怨,原是指著她倆能同自己同仇敵愾呢!
可是杜筱月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指定成不了夫人的,也不願被烏洛蘭當刀子使,因此總是靜靜聽著,從不多言。茹茹倒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子,表麵看起來毫無心機,在烏洛蘭麵前從來都是一副以她馬首是瞻的樣子。
藍納雪自從有孕後,拓跋舒默常去凝翠閣看望,兩人或品茗,或談詩,外人看來感情極好。
這日,藍納雪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為腹中的孩子繡著小衣服,旁邊站著貼身丫鬟子衿和子佩。說起這兩個丫頭,原是有名字的,但是藍納雪自從看了《詩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後,就給丫鬟改了現在的名字。拓跋舒默第一次見這兩個丫鬟,還誇讚她的心思巧妙……
想到這,藍納雪麵頰微紅。子衿笑著打趣:“側夫人,您又在想公子了吧?”自從藍納雪被封為側夫人,丫鬟們都改了口。藍納雪嗔道:“你這丫頭,嘴這樣壞!子佩,幫我擰她的嘴!”子佩也笑著說:“側夫人,說實話,府裏的其他侍妾雖說進府早,可奴婢看得出公子並不喜歡她們,倒是您,公子是真心待您的!”“就是啊,否則怎麽會這麽快就有了小公子呢?”子衿接過話。
“你們兩個再說,看我怎麽罰你們!”藍納雪佯裝凶樣說著。奈何這兩個丫頭自小跟她一起長大,清楚她的脾氣秉性,這些話根本嚇不到她們。
主仆三人打鬧了一陣,子佩正經說著:“側夫人,等您為公子生下小公子,這府中的夫人之位必是您的!”
說起這個,藍納雪並不十分上心:“你們跟我這麽久,自然知道我不在乎什麽位份,隻要……隻要公子心中有我就好……”
“側夫人,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腹中的小公子打算啊,隻有您成了夫人,小公子才是公子的嫡子啊!”子衿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小姐的善良無欺,忍不住勸著。
藍納雪知道她們的心意,笑著點頭,心中卻是不以為意的。她是真的隻求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就好。隻是……
每每兩人獨處,總會有一絲不真實的感覺,總覺得公子的眼睛透過自己在尋別的人……
笑著搖搖頭,怕是自己孕中多思的緣故吧!畢竟這一個多月來,公子對自己的不同,明眼人都是能看出來的。
藍納雪看了眼天色,吩咐著:“子衿,公子晚間要來用膳,你囑咐小廚房將菜色做得精致可口些!另外,公子喜歡喝茶,不喜歡甜點,還有啊,昨兒公子拿來的雪梨味道不錯……”
子衿抿著嘴笑道:“公子公子,側夫人,您現在滿心裏都是公子了,恨不得天天和公子膩在一起吧?”
藍納雪笑得有些不自在,子佩連忙對子衿說:“你這丫頭,快去吧!”
說話間,拓跋舒默走了進來,子佩請了安,退到門邊站著。
藍納雪正要起身請安,被舒默按住,問道:“老遠就聽見你們笑語連連,說什麽呢?”
藍納雪不好意思地看他:“沒什麽,閑話罷了。公子,怎麽今日這麽早就來了?”
拓跋舒默看著她,說著:“今日我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這兩個月來我都在府中呆著,明日準備去邊關了。”
對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藍納雪有些蒙,半晌才說:“您要走多久啊?”
拓跋舒默以手背摸摸她那尚不明顯的小腹,安慰著:“在你生產前,我肯定回來!你有著身孕,不易操勞。這段時間,府中的事我交給烏洛蘭打理,阿爾薩從旁協助,若是有人欺負你,你盡可告訴阿爾薩,他會告訴我的!”
藍納雪愣了下,才意識到,原來府中發生的事他都知道!聽著他話裏的關心,藍納雪有些感動,暗笑自己之前的多心。
而醉霞閣中,烏洛蘭抱著懷中的薩利娜,心情不佳。想著公子明日就要走了,今晚仍然呆在凝翠閣那,就沒辦法平靜心緒。兩歲多的薩利娜看著阿媽,問著:“阿媽,阿爸好久沒來看我了,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烏洛蘭看女兒一眼,感歎:“你若是個兒子,想必你阿爸就會常來了!”說罷哄著女兒,雖說遺憾薩利娜隻是個女兒,但也好過茹茹和杜筱月。薩利娜尚且年幼,不明白阿媽話中的深意。
烏洛蘭看著懷中的薩利娜,突然眼前一亮,招手喚過丫鬟:“烏瑪,你去凝翠閣告訴公子,就說薩利娜想他了!”
拓跋舒默雖說對烏洛蘭並無什麽感覺,但薩利娜是他唯一的女兒,心中又豈能不在乎?匆匆用過飯,叮囑了藍納雪幾句,就趕來醉霞閣了。
烏洛蘭畢竟是最早入府的女人,服侍拓跋舒默多年,關於他的喜好多少了解些,加之薩利娜活潑可愛,醉霞閣中氣氛也還不錯。
第二日,天還未亮,拓跋舒默就出發了。他向來不喜歡送別的場麵,因此每次出征,都不允許她們相送。這次也不例外,藍納雪隻能遠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濕臉頰。
直到那身影遠去,再也看不到,藍納雪隻覺得連馬蹄卷起的塵埃都令人迷戀……
子衿和子佩一邊一個扶著她,考慮到大夫說頭三個月胎兒不穩,她們隻得開口打斷她的眷戀:“側夫人,公子都走了快半盞茶的時間了,咱們也回房吧。您懷著小公子,可不能一直這麽站著啊!”
撫摸著肚子,藍納雪麵頰帶笑,是啊,公子雖說走了,可孩子還陪著自己呢,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啊!遂點頭準備回凝翠閣去。
孰料剛一轉身就見烏洛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藍納雪一怔,身邊的丫鬟連忙請安。烏洛蘭走上前來,略一彎膝,說道:“妹妹,公子是出征帶兵去了,你在這哭的如此傷心,豈不是不吉利?”
藍納雪一愣,小聲道:“我沒有……我隻是舍不得公子……”
“妹妹,不是我說你,”烏洛蘭說著手搭在她的肩上,“公子是要做大事的,你可不能拖累了公子,現在可不是在你阿爸身邊了!你這樣嬌弱,如何幫助公子?”
子衿和子佩聽著這話,不由得惱怒,子衿越禮上前一步,請了安說道:“蘭姬,我們小姐是公子封的側夫人,又懷有公子的孩子,以您的身份本不該這樣和側夫人說話。”
一席話說得烏洛蘭變了臉色,“身份”二字是藍納雪入府後她最在意的事,不想這樣被人說穿,氣得她甩手給了子衿一耳光,看著藍納雪說道:“側夫人,一直聽說您好修養,難道身邊的丫頭這般不懂事,你也不管嗎?好歹我也是最早跟著公子的人。”
藍納雪本就不欲與她相爭,淡淡看了眼烏洛蘭:“姐姐,我敬你早入府,隻是位份有別,我的丫頭就不勞你操心了!”
沒想到藍納雪會如此拂自己麵子,烏洛蘭麵色不好看,行了禮轉身就走了。
藍納雪這才看向子衿有些紅腫的臉頰,說道:“怎麽樣?還疼嗎?子佩,去拿冰來給子衿敷一下。”子衿笑著搖頭:“側夫人,奴婢沒事,您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府中諸事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藍納雪除了偶爾在陽光晴好的下午會在府中竹林小路散步,餘下時間皆在凝翠閣中精心養胎。烏洛蘭則趁著這個機會,重新籠絡人心。
這天夜裏烏洛蘭剛把薩利娜哄睡著,就聽貼身丫鬟悄聲說著:“蘭姬,有個麵生的丫鬟前來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告。”
有些出乎意料,但烏洛蘭還是決定見一見。
來人是個容貌平常的女子,麵色嚴肅,不苟一笑,但眼神中透著精明。依禮請了安之後,站在烏洛蘭麵前並不說話。直到烏洛蘭開口詢問:“是誰讓你來的?可有什麽事嗎?”
女子以眼神看了下屋子裏的人,低頭不再說話。烏洛蘭揮手讓眾人出去,女子才低聲說著:“大公子讓奴婢問一句,府中可有礙眼之人?”
烏洛蘭眼中精光一閃,搖頭裝起糊塗來。女子也不急,繼續說:“蘭姬,今夜天色已晚,奴婢先行告退。三日後子時奴婢在池邊假山後等候。”說完不等烏洛蘭反應,就自行退了出去。
烏洛蘭以指敲桌,陷入沉思。反複思量之後,還是決定三日後前去赴約。
仿佛對她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女子隻說:“奴婢相信蘭姬定會前來。考慮好了嗎?”
這種被人摸透的感覺非常不好,烏洛蘭皺了下眉,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吧。
烏洛蘭並未帶任何人前來,這會又夜深露重的,因此周遭寂靜無聲,遠遠隻聽見兩人竊竊私語,具體內容並不能聽得真切。
而此時遠在邊關的拓跋舒默接到探子密報。
看著紙上一行小字,拓跋舒默神色冷凝,半晌才道:“好好盯著!弄清楚他們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