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舞惜鬱鬱幾日,無奈心中的想法無人可訴,也漸漸告訴自己要能適應這個皇權至上的社會。
舞惜閑來也常往雲妃宮裏坐坐,每每說起子瑾籌集糧草一事,雲妃都是憂心不已。舞惜倒心生了別的念頭。
回到絳紫閣,舞惜命秋月將自己每月攢下的月例銀子都湊起來,眾人麵露不解,小順子問道:“六公主,您可是有什麽急用?”舞惜也不避他們,一邊數著,一邊頭也不抬地搖了搖頭。
眾人更加疑惑,好容易等舞惜點完數,隻見她高興地說著:“真好,有幾千兩呢!”
雲珠試探地開口:“公主可是有什麽打算?”
“恩,我要把這些都捐出去!”舞惜點頭。
“啊?都捐出去?”“六公主,這可是您幾年攢下來的呢!”“六公主,您要捐給誰啊?”……
大家開始七嘴八舌,想要勸她改變主意。
舞惜無奈看著眾人,終於受不了聒噪,舉手示意大家安靜,說道:“好了,我意已決,雲珠跟我出去,你們在宮裏呆著吧!”
穿過禦花園,走了好一會,雲珠有些緩過神來,問:“公主,您這是往明光殿去啊?”舞惜點頭。雲珠接著問:“那您之前說的要捐,不會是捐給皇上吧?”舞惜回頭看她,笑著點頭。
到了明光殿,趙德正巧在殿外候著,看見舞惜來了,打了個千,說道:“請六公主安!您來得不巧,這些日子皇上為了前線、糧草等事煩心,吩咐了不見人。您還是改天吧!”
舞惜從不自恃身份,對誰都很平和:“趙公公,我知道父皇為了朝政煩心,我今日來也是為朝政之事而來,還得麻煩你幫我通傳一聲!”
趙德聽她這話,想著前次出使一事上,皇上還曾誇讚六公主好謀略,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殿。
不一會,趙德出來,恭敬說著:“六公主,皇上請您進去!”
走進明光殿,舞惜幾不可聞地屏了下呼吸,殿中除了以往的龍涎香外,還能聞到淡淡的沉水香。微歎口氣,舞惜知道每每休息不好,雍熙帝就喜歡用一點沉水香。
聽著她靠近的聲音,雍熙帝放下奏折,捏了捏眉心,疲憊地問道:“舞惜,趙德說你有事見朕?”
舞惜收起以往的活潑,說道:“父皇,女兒聽說父皇派瑾哥哥去籌集糧草,想來是為前線將士準備的。女兒不才,已將以往的月例銀子都湊起來,讓瑾哥哥一起拿著吧!”
雍熙帝睜開雙眼,凝視舞惜許久。舞惜有些小心翼翼地補充:“父皇,足有幾千兩呢!”
看著她的樣子,雍熙帝笑了,在這孩子心中大概幾千兩是大數字了吧,可是於用兵來說無異於是杯水車薪。
雍熙帝走到舞惜身邊,拍著她的肩膀:“舞惜啊,這都是你自己攢下的,你留著自己用。朝政上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
舞惜抬頭,認真說道:“父皇,女兒一來身為您的女兒,為您分憂是女兒應該做的;二來身為大秦公主,為臣民付出也是一國公主應該做的!”
聽她字字懇切,雍熙帝也十分動容:“既是你的心意,朕就收下了。有這樣的公主,將士們必當更加英勇!”舞惜笑笑,即便內心再厭惡戰爭,也不能宣之於口,隻盼大秦早日取勝,讓這戰爭早日結束吧!
“還有一事,女兒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來聽聽。”雍熙帝饒有興趣地問。
舞惜一字一句清晰道:“女兒是想如今打仗需要銀子,而後宮每日在用度上卻多有浪費。女兒願意每日節儉宮中用度,雖說能節省的隻是少部分,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節儉用度?”雍熙帝重複著,沉吟道,“這事朕考慮考慮再說吧。”雍熙帝心中也覺得舞惜言之有理,但後妃眾多,且每人每日的配給都是自大秦開國以來就定下的。若強行減少,隻怕眾人也難以習慣。
知道雍熙帝朝政繁忙,舞惜也不再多待,剛欲退下,瞥見金獸熏爐中嫋嫋縷縷、淡薄如霧的輕煙緩緩散開……
雍熙帝見她一直沒有離開,問:“看什麽呢?”
“啊?”舞惜回身,笑道:“父皇,女兒是看這個熏爐呢!父皇今日多用了沉水香,想來是因朝政日夜操勞,休息不好。”
雍熙帝淡淡笑:“你倒是見微知著!”
舞惜喚道:“趙公公!”
趙德應聲進殿:“皇上,六公主。”
舞惜走到雍熙帝身邊,說道:“父皇,女兒給您揉揉,緩解疲勞的。”見雍熙帝閉目同意了,才對趙德說,“趙公公,你仔細看著,若我不能日日來,還請你為父皇揉揉。”
“六公主放心,奴才知道了。”趙德走近。
舞惜邊揉邊說,一會功夫雍熙帝已有睡意,舞惜見狀悄聲退下。
約莫小半個時辰,雍熙帝睜眼,見舞惜已不再,隻有趙德在一旁候著,問:“朕睡了多久?”“回皇上,半個時辰。”趙德回道。
起身走了走,伸了個懶腰,雍熙帝吩咐:“把皇後請來。”
一刻鍾後,皇後來了。
依禮請過安,皇後站在雍熙帝身邊,輕聲詢問:“皇上,您叫臣妾來是有什麽事嗎?”
雍熙帝轉述了舞惜的話,也不多言其他,然皇後畢竟與雍熙帝夫妻多年,哪能不知他的意思?
皇後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道:“臣妾覺得舞惜之言甚好!臣妾願以身作則,和後宮姐妹共同為皇上分憂!”
雍熙帝拍著她的手,欣慰道:“皇後很識大體!朕有你,很滿意!既如此,明日你就曉諭六宮吧!”
第二日皇後下了懿旨,後宮諸人按品級減少每日配給、每月份例,以往那些昂貴的點心也取消了,菜色也多用素菜;胭脂水粉絲綢首飾一律減少使用。同時稱讚了六公主心思細膩,懂得節儉。
舞惜聽說了,心中膩煩這些個手段,皇後這樣一來不僅在皇上那得了個賢良的名兒,而且在後宮中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隻讓大家以為都是自己為了博父皇喜愛才想的招兒。
果如舞惜所料,眾人聽說後,開始還想著在皇上那留個好印象,而時日久了,卻一個個叫苦不迭。私下裏卻紛紛把矛頭指向了自己。
大秦方麵為了這場仗可謂是全民動員了,烏桓方麵拓跋乞顏也是日日關注著前線。這次舒默的表現很是讓他欣慰,在桑拉眼中卻變了味。
頤華宮內,大妃阿爾朵接連接到如羅博率領的土奚營折損的信,整日地坐立難安。
桑拉才接到前線傳來的信就趕到了頤華宮內。“阿媽,昨日攻打鄴城,我土奚營損失慘重。”剛進殿內,桑拉就氣急敗壞地說著。
命眾人退下後,阿爾朵橫一眼桑拉:“怎麽總是這麽毛躁?這事我也知道了,還不是怪你,若你不弄巧成拙,這領兵的機會也不會落到舒默手裏!”
提起拓跋舒默,桑拉更是有一重疑惑:“阿媽,以往若我領兵打仗,總是給我們土奚營立功的機會。您說如今……舒默不會是有意為之吧?那大秦的馮恩我也算熟識,他哪是好對付的?這樣難啃的骨頭,舒默誰也不派,偏偏讓舅舅去,這不是想趁機削弱我的勢力嘛!”
阿爾朵眸中精光一閃,很快否定:“我得到了詳報,此次攻城,是如羅博主動請纓!他也是因為常山要塞一仗平白被皇甫麟和漢軍營搶了風頭,想要一雪前恥才損失慘重的!”瞪一眼桑拉,恨道,“也怪你,原來每次打仗,你都將軟柿子給土奚營,沒能經曆險境,他們自然退步!”
“可是……”桑拉擔憂道,“此次舒默和皇甫麟搶盡了風頭,素黎部落又是舒默側夫人的娘家,若我土奚營再這樣下去,日後我怎麽壓製舒默?”
阿爾朵冷靜思慮了下,道:“你父汗已交代此次出兵不用你費心,你正好靜靜心,想想以後!至於打仗嘛……我馬上修書給如羅博,讓他伺機而動,不可再一味逞強!其中利害想必他能明白!”
事到如今,桑拉知道急也無用,隻得道:“凡事就多虧阿媽了!”
阿爾朵慈愛地看著桑拉:“你是我唯一的兒子,阿媽自是一切為你!”
母子正說話間,宮人傳召:“大公子,大汗叫您過去上書房。”桑拉聽後匆忙往上書房趕了過去。
剛到書房門口就聽拓跋乞顏爽朗的笑聲:“幾月不見,大兄棋藝更是精進,這盤棋本汗是輸得心服口服!”另一人也笑道:“我這個閑雲野鶴也隻有在這棋盤上擺弄擺弄,哪比得了大汗的雄才大略。”
桑拉一聽就知道是大伯父仁誠汗拓跋嚴宇到了。
這大伯父雄才大略,但性情卻很淡泊,不喜朝中爾虞我詐,與拓跋乞顏關係異常之好。當年拓跋乞顏登世子之位時宗室中有不少人反對。本來拓跋嚴宇也是世子人選之一,但這大伯父自覺治國安邦不及弟弟拓跋乞顏,硬是力排眾議說服先汗下定決心立弟弟拓跋乞顏為世子。
拓跋乞顏即位後,感念兄長當年擁立之功,又佩服兄長仁德,乃立拓跋嚴宇為仁誠汗。
拓跋乞顏即位之初,先汗子嗣中手握重兵者不在少數,仁誠汗主動交出兵權並自請說服其他兄弟交出兵權,同時請奏拓跋乞顏封各位失去兵權的兄弟為親王,動**的朝政才得以安慰。
拓跋乞顏念其大功欲請其出任宰相一職,仁誠汗堅辭不受。後來為彈壓皇室中的不安分者,拓跋嚴宇才複出任拓跋家族的執法長老,在拓跋一族中的地位僅次於拓跋乞顏。
桑拉心想:這大伯父早年無子嗣,自己又是父汗長子,從小接觸伯父多。這伯父自然是疼愛自己,定是他久未見自己了,才叫父王把自己從阿媽那叫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