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毅帶著回憶將往事告知,承昭不禁有些瞠目結舌:他口中的人和自己方才所見是同一人?那小丫頭竟能將紅血藍眼鴿訓練的那樣好?可是皇甫毅從不輕易誇人……
承昭有了興趣,依皇甫毅的分析,她必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若有機會再見,定要細細打量一番!
回了宮,舞惜先去明光殿見了雍熙帝,展示了自己淘到的寶貝項圈。見她那一臉的得意,為朝政所累的雍熙帝也難得地笑了。舞惜陪著雍熙帝用了膳,方才回絳紫閣。
出了明光殿,舞惜不忘囑咐那兩名侍衛,不準在雍熙帝麵前多嘴!那兩人也心知若皇上知曉了,必定不饒他們,感念舞惜的恩德,兩人自然不去多嘴。
其實在回宮的路上,舞惜早已不想那些不愉快的口角之爭。回到絳紫閣,舞惜舒服地泡了花瓣牛奶浴,開始想著幾日後彥禎的百日宴。
與此同時,皇甫毅和承昭也聽說了睿親王嫡子的百日宴之事,早早就派人尋來了請柬。對於這樣一個皇帝親口允諾的未來小郡王,他的百日宴必定是遍邀親貴。如此則更加方便皇甫毅刺探敵情。
百日宴那日,舞惜早早就去了睿親王府。自從重生以來,她一步一步獲取雍熙帝的寵愛,漸漸,滿朝上下都知道六公主得寵更甚太子。因此想走公主門路的人不在少數,而舞惜向來不喜官場上形形色色的人,故而甚少頂著“六公主”的名號露麵。這,大概也是雍熙帝疼愛她的原因之一吧。
這日同往常一樣,舞惜並未隨宮裏其他娘娘公主一道,也並未乘公主儀製的馬車,而是領著雲珠和秋月坐了尋常的馬車。
到了睿親王府,她熟絡地找到了彥禎的房間,不出意外地看見慕萱正在逗弄著小彥禎。於是,上前打了招呼,取出白玉項圈親自為小彥禎戴上,對慕萱道:“在我心中,瑾哥哥一直是溫潤如玉的男子,因此我希望小彥禎也能子承父業,長成如他父親一般的男子!”
一席話說得慕萱極為開心,以陳國公的地位,慕萱一家幾乎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可慕萱自小卻對權勢財富並無興趣,慕萱熟讀詩經,仰慕書中那些翩翩佳公子。
慕萱感動地握住舞惜的手,什麽道謝的話也沒有說,她知道舞惜是懂自己的!
這邊兩個人正心意相通著,那邊小彥禎已然不滿自己被撂到一邊。他咿咿呀呀地叫著,圓滾滾的小身子蠕動著,不時伸手去扯娘親的耳環。
見他這樣,舞惜笑了:“小彥禎這是吃醋了!”說著抱過彥禎,將臉貼上去,“小彥禎,來,讓姑母親一個!”
小孩子大抵是能感受到愛的,小彥禎轉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突然親了舞惜一下,小家夥順帶將口水蹭了不少在舞惜臉上。慕萱有些擔心舞惜會介意,不想舞惜渾然不覺地抱著彥禎:“小東西,又使壞是吧?等你長大了,看我怎麽打你小屁屁!”
小彥禎在舞惜懷裏隻咯咯地笑,並不知道麵前這人正在算計著要打自己呢!慕萱見彥禎在舞惜懷裏既不哭也不鬧,也就放心地出去招呼客人了。
到了用膳時間,丫鬟進來請舞惜:“六公主,王爺請您去前廳用膳了。”舞惜頷首,將彥禎遞給乳娘。
這樣的大宴席,舞惜穿著並不如其他幾位公主般奢華,以至於眾人紛紛猜測舞惜的身份,包括皇甫毅和承昭。
其實如舞惜這般盛的容貌,走到哪兒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她一出場,皇甫毅和承昭就看見了。即便承昭再怎麽不甘,也不能否認,當舞惜出現的時候,他的目光就膠著在她身上。
今日的她著淺綠色銀紋百蝶穿花的上衣,外麵是一件月白底子櫻花紋樣寶藍滾邊緞麵對襟褙子,下身是一襲鵝黃繡玉蘭的長裙。梳簡單的桃心髻,僅著幾星淡粉瓔珞,愈發襯得青絲烏黑亮澤,斜斜插一支鏤空點翠蝴蝶花簪。端坐在那兒的她,偶爾與旁人交談一二,低眉淺笑的樣子,如謫仙般美好。
正當承昭癡迷時,身旁皇甫毅低聲道:“她……究竟是什麽人?”承昭一愣,繼而明白過來皇甫毅口中的“她”就是那丫頭。承昭疑惑接話:“什麽意思?”皇甫毅輕撫下頜,看向舞惜:“你不懂漢人的規矩,她所坐的那一桌都是真正的皇親國戚的。”
“難道她是娘娘?……還是公主啊?”承昭驚訝地問。看年歲,似乎不像娘娘;那就是公主咯?可那一桌子的貴婦,誰不是打扮得華貴無比?
皇甫毅愕然回頭,快速說:“應該不是娘娘吧?兩年前我還見她與司徒子瑾在一起來著。”“那就是公主!”承昭肯定說著。皇甫毅沒有接話,心中想著要派人打探一下她的身份再說。
如皇甫毅說言,與舞惜同桌用膳的全是公主。坐在她左右兩側的分別是四公主如煙與五公主流嫣。
如煙一年前嫁做人婦,如今已有六個月的身孕,許是即將為人母的關係,臉上掛著恬靜微笑的她周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舞惜很是為她高興,原本多少有些擔心,如今看來,想必她和駙馬還算恩愛吧!
反觀流嫣,還是一味地喜歡拔尖,並時時將舞惜視作假想敵。今日的她身著一身傣錦洋蓮紫的裙褂,滿頭珠翠明鐺,甚是華麗奪目。
舞惜安靜坐著,偶爾與如煙交談一二,這樣的場合,本也不適合太過喧鬧。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流嫣上下打量了下舞惜,笑道:“六妹妹素日最得父皇歡心,想必父皇賞賜也是最多。你本與二哥哥交好,怎麽這樣好的日子穿得如此素淨?”
舞惜心中實在膩煩,可又不得不回話,故作謙卑道:“妹妹如何與姐姐相比?靜妃娘娘本就雍容華貴,想來日後姐姐必定青出於藍!”說罷將目光投向遠處,不再搭理。
睿親王府是舞惜素日來得頻繁的,略微墊了點肚子,和子瑾、慕萱說了聲,就離席了。子瑾看了眼她身側的人,了然頷首,囑咐道:“你先回宮吧,改日瑾哥哥單獨宴請你。”轉身看向雲珠,“好生伺候公主回宮。”
舞惜嬌笑:“就知道瑾哥哥最疼舞惜了!宴請就罷了,改日陪我去練習騎射吧!”子瑾失笑,以指點她額頭:“你這丫頭!也好,到時我帶你和慕萱一起去!”“那我豈不是礙事?”舞惜打趣他。玩鬧一陣,子瑾親自送舞惜出了王府,臨了仍不忘囑咐:“路上小心。”
舞惜聽著馬車外熙熙攘攘的人聲,一路無言,心中享受這樣的祥和。
突然,一陣喧鬧聲、哭泣聲打破這份祥和。舞惜低柔的聲音傳出:“小順子,發生什麽事了?”不一會,小順子回報:“回六公主,是一夥地痞在欺負一個小叫化。”
舞惜眉頭微蹙,就要下馬車。雲珠攔住她:“公主,您今日並未帶侍衛,倘若真動手,恐傷了您玉體。還請您三思。”
舞惜略一思索,也知自己身份不宜出頭,遂從懷中取出玉佩,交代秋月:“你速去將此物交與京兆府,讓府尹派人處理此事。”秋月鄭重點頭離去。
舞惜命小順子將馬車靠邊停下,微掀簾子,密切注視著外麵的動靜。本來舞惜並不準備自己動手,然而那群地痞太過仗勢欺人。三四個人圍攻那小叫花,將人按在地上打,那小叫化在地上苦苦哀求,周圍看熱鬧的人不少,竟無一人出來說句公道話。
眼見這樣下去,那小叫花必會被活活打死,舞惜不顧雲珠的阻攔,跳下馬車。她衝上前去,怒斥:“光天化日的,你們這樣還有沒有王法?”
周遭有人小聲議論:“這姑娘今日是可惜了。”“就是啊,這些人誰敢惹啊!”有個熱心的大娘上前扯舞惜的衣袖:“姑娘,別管閑事。他們是這片的地頭蛇,經常打架傷人的。”
那為首的男人滿臉凶相,卻在看見舞惜一瞬間,嘿嘿笑道:“小娘子,長得挺漂亮啊!”至見他滿臉橫肉,眯縫小眼,一口的黃牙。
雲珠一行人迅速站在舞惜前麵,舞惜忍住心底的惡心,命令道:“還不放了他!”
那男人點頭,對身後的人說:“快!聽小娘子的,放了她!”隨即又笑容滿麵上前道,“我家原是缺一個小妾,既然我聽娘子的放了她,不如你跟了我!如何?”那小叫化掙脫束縛,跑向舞惜。
舞惜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衣衫襤褸、蓬頭垢麵,大概已流落街頭數日了,加之這一頓打,身上難免青腫。她並無半點嫌棄,抽出自己的手絹,細心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柔聲安撫:“你別怕,沒人在能欺負你了!”然後吩咐雲珠,“帶她去馬車上稍坐片刻,順帶檢查一下傷勢。”
那小姑娘順勢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幾個頭,嘴裏不停道:“謝謝貴人救命之恩!雅兒沒齒不忘!”雲珠扶起她:“別客氣,跟我來。”
遠處站著的皇甫毅和承昭頗為驚訝地看著這一幕,這樣一位千金小姐竟能如此平和溫柔地對待一個蓬頭垢麵的叫化子?承昭看著她低頭細細擦拭那小叫化的臉,隻覺得世上竟沒有比她更美的女子……
擔心她吃虧,承昭急欲上前,皇甫毅攔住他:“不急,再看看。她既敢出頭,必有幾分本事。何況……”略一停頓,“日前是誰說她是野丫頭的?”
承昭麵上一紅,訥訥分辯:“可是……她如今是要救人,我們……自然也該上前助她一臂之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