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入了永壽宮,孫明澤也不多廢話,直接與太後稟明了來意,而後便垂手等待太後的反應。《樂〈文《小說
太後抿了口茶,不鹹不淡地問:“那麽,劉總管又是來幹什麽的呢?”
說的是跟在孫明澤身後進來的劉懂恩。
“奴婢奉皇上旨意,來與太後娘娘說道一二,皇上的意思是……順親王不日就要到封地上去,以後難免與寧安公主聚少離多,所以,就讓寧安公主到順親王府住上一些時日。”劉懂恩抿著下巴,做足了卑謙的模樣,拿著太監特有的嗓音和腔調回話。
“哦?”太後挑挑眉,依舊沒有看孫明澤一眼,隻對晴姑姑道:“去把寧安叫來。”
孫明澤也不惱,心知太後心裏多少有些不樂意放孫芷妍離了永壽宮。可是……那又如何?溫溫潤潤的笑容掩蓋了所有,仿佛他真的如外表般無害:“謝祖奶奶成全。”
“你就知道我是要放寧安跟你走了?”太後簡直要被氣笑了。
眼見太後語氣不好了,孫明澤十分從容地擺出一副低眉順眼乖乖聽教的模樣——自家妹妹在太後身邊侍奉多年,隨隨便便就能拿出“馴服”太後的一百種方法,他如今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太後與孫芷妍朝夕相處,哪裏看不出來孫明澤的做派是出自何處,她心裏也沒有真的要與小輩計較的意思,隻冷哼了聲便算是解了氣:“果然與寧安是親兄妹,裝傻充楞討巧賣乖的樣子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祖奶奶謬讚了。”孫明澤笑眯眯地回話,他從來都以為成大事者需有厚比城牆的麵皮,麵對太後的話語,他臉不紅心不跳地當成誇讚直接納入囊中。
太後揉了揉太陽穴,閉上眼不再看孫明澤,問道:“府上可都準備妥帖了?可不要寧安剛到了順親王府就忍不住逃回來與哀家哭訴。”
“順親王府上寧安的院子一直有人管著的。”孫明澤抬眸,他聽出了太後話裏的軟意,也知道一句看似責備他的話語裏含了多少對孫芷妍的疼愛,斂了唇邊的笑意鄭重其事地回道。
“寧安請祖奶奶安,見過三皇兄。”孫芷妍是正好踩著孫明澤的話尾進來的,感受到正殿裏略有凝滯的氣氛,十分自然地就開口打破了這份凝滯:“方才路上一直想著祖奶奶尋寧安何事呢,不如現在讓寧安猜猜?”
然後也不等第二個人開口,走到太後身側,熟稔地為其鬆乏筋骨,語帶輕鬆道:“……皇兄是親自過來為祖奶奶報喜的,寧安猜得可對?”
太後按住孫芷妍的手,唇上雖沒有笑意,但明顯地少了前頭的不喜:“原來哀家的寧安也有猜錯的一天。”
“哎呀……”孫芷妍順著太後的力道蹲下身子,小嘴微嘟,懊惱地敲敲腦袋“下次可不會再猜錯啦。”
隻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幾個動作就成功地讓太後和孫明澤真心實意地笑了起來,一瞬間,正殿裏就變得和樂起來。
太後還像孫芷妍小時候那樣攬著她,半是玩笑半是不舍道:“你三皇兄是來接你到宮外順親王府上小住的,哀家憂心著,你一個樂不思蜀就忘了哀家,哪裏舍得讓你走呢。”
孫芷妍心一跳,偷眼瞄了瞄孫明澤,但如今正是太後跟前,哪有時間讓她做出旁的反應,她隻能拋開了所有的思緒,緊張兮兮地抱著太後,學著太後的語氣道:“祖奶奶可誤會我了,我還擔心哪天再回來祖奶奶就不要我陪著了呢!”
祖孫二人肉麻兮兮地你來我往了幾回,好不容易依依不舍地分開了,太後又念叨著要孫芷妍好好照顧自個兒,像嫁女兒那般恨不得把這輩子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才好。
孫明澤也不急,等二人說了話才上前拉著孫芷妍請辭:“祖奶奶且放心,孫兒定會妥帖地照顧寧安的。”
“嗯,去吧。”太後點點頭,放二人離去。
在太後跟前看似冷靜自如,對於自己離宮的事情頗有些無悲無喜的意思的孫芷妍踏出永壽宮的第一時刻就再維持不住臉上的麵具,心中抑製不住的喜意讓她有些發懵,隻能在踏上馬車的時候呆呆地問了一句:“哥哥,我要出宮了?”
不怪她如此模樣,實在是她一度以為除非嫁人,否則她是無法迎來今天的光景的。
“對啊,妍兒要回家了……”孫明澤親自扶著孫芷妍,心裏眼裏慢慢地都是感歎,聲音極輕,隻兩人能夠聽見。
“……嗯!”孫芷妍又楞了許久,像是要確定什麽似的捏捏孫明澤寬大的手掌心,然後才緩緩露出一個甜美至極的笑意。她……要回家了。
從出生算起,她在宮中生活了十三年,時間已經久到她以為她習慣了時刻偽裝的生活,也幾乎讓她覺得自己是快樂的。
可是……
聽著車軲轆傾軋在青石路上的聲音,孫芷妍才知道她從來都不願意過這樣中規中矩的生活,哪怕擁有著太後的嬌寵、皇帝的疼寵,她也不能停止渴望離開爾虞我詐的皇宮。而沉鐵木的大門緩慢地打開的時候,她也終於願意直視,在這個黃金築成的“牢籠”裏麵,從未有一天敢掉以輕心的日子。
正在孫芷妍沉浸在無盡的思緒中不可自拔的時候,陌生而微涼的指尖沒有任何預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放浪不羈的又迷人心神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起:“嘁,作甚擺出一副大難不死的模樣。”
話語中的嫌棄和惡劣簡直要把孫芷妍埋沒了才甘心。
孫芷妍不必猜也知道對他動手動腳的是誰,立時沒好氣地用吃奶的力氣拍打那隻不規矩的手:“薑陸,你的夫子沒有教你什麽叫做君子之禮嗎?”
她是竭盡所能地對薑陸釋放憤怒了,但薑陸的手半點也沒有被撼動,本人更是卻完全沒有接收到重點,一瞬間就被她杏目圓瞪的模樣吸引住了,頓時就越發地惡劣起來,嘖嘖有聲地調戲道:“別這樣看著爺,爺會以為你愛上我了。”
敢在公主麵前自稱爺的,薑陸還是第一個,當然,估計也會是最後一個。
“大膽!本宮可是皇帝親封的正一品公主!”孫芷妍自認為一直以來都十分容忍薑陸,但就是該死的太過容忍,薑陸才會半點不把她放在眼裏!
“公主好凶。”薑陸壓低了身子,在兩人間拉出一個危險的距離,如同般存在的聲音帶著委屈貼著孫芷妍的耳廓進入了她的耳朵,那一瞬間,孫芷妍以為自己會懷孕!
狠狠地吸了兩口氣,孫芷妍幾乎要忍不住尖叫起來,她最後警告道:“即使你是本宮幼時的玩伴,但是現在,立刻!馬上從我的馬車裏消失!”
如果她知道昔日的熊孩子沒有按照她希望的那樣長成精英,而是長成了膽大包天地調戲自己的浪**子的話,她一定會替天行道,從幼時就好好教教他該如何做人!
薑陸感受到孫芷妍前所未有地真實的怒火,連忙退開一步,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撇撇嘴道:“真是越長大就越無趣了。”
半晌,見孫芷妍未像以前那般放軟了態度,薑陸眼底劃過擔憂,挪了挪位置稍稍靠近孫芷妍:“你知道……我沒有惡意的。”
他隻是……忍不住學了兄長對家中表姐的樣子對她而已。他以為孫芷妍會像表姐那樣紅了臉歡喜的。
而且……欺負孫芷妍的感覺真的很好。
但是,但是!薑陸發誓,他絕對沒有想要真正惹孫芷妍厭惡的!
孫芷妍斜眼看了薑陸小心翼翼地模樣,胸口裏憋著的那口氣不知怎地就衝到了腦門,腦袋一懵,就做出了不合身份的行為。
大約是過去壓抑得狠了,一旦離開了牢籠,所以一旦放鬆就徹底回到了過去的模樣——流氓起來連自己都怕的女漢子。
又亦或是她終於忍不住放棄感化薑陸,要以暴製暴降伏他了。
她拿手掐著還在可憐兮兮求她原諒的薑陸的脖子,把他推壓在了馬車柔軟的靠墊裏,發出“咚”的一聲響,像個惡霸般勾了唇,惡狠狠的拍了拍薑陸的臉蛋:“給本宮笑一個,笑得好看了,本宮就放過你,嗯?”
就是這樣……像個女漢子般,釋放本性。
被無盡了封建禮教束縛著,她都要忘了她原來就應該是個與薑陸同樣惡劣的人。今日薑陸如此地鍥而不舍地挑戰她的底線,她也不好讓薑陸失望不是?
薑陸哪裏見過宛若深淵裏的彼岸花般惑人的孫芷妍,更何況,他正求著孫芷妍的原諒呢,當即就毫不反抗地在臉上綻放出生平最美的笑容。
並且沒臉沒皮地利用自己犯規的嗓音問道:“公主可滿意?”
……如果現在有一麵鏡子的話,薑陸就可以看到自己跟貴人養著的男寵一模一樣的嘴臉了。
孫芷妍不知道薑陸是如何想的,反正她的鈦合金狗眼都要被亮瞎了。
被薑陸的笑容一擊必殺的孫芷妍悻悻地放開了薑陸,整了整被壓皺的衣擺,努力淡定地回了被響聲引來詢問情況的宮人。
薑陸也不怕外邊的人發現了他的存在,大大咧咧地扶著小幾半坐起來,捂著頭嘶嘶抽氣兒,期間還拿了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好不囂張。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