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城
“讓茹兒久等了。樂文小說|”孫芷妍走到亭子內,輕柔地道了一句“久等”便阻了歐陽茹行禮的動作,極其自然地坐到歐陽茹的身邊,掃了眼亭子裏擺放的糕點,道:“再去取些糕點來。”
秋狩時各家大臣都會帶上適齡的子女家眷,每每提起秋狩時住的行宮,歐陽茹都會第一時間想起此處的糕點。方才在宴會裏已經吃了不少的糕點,然而到了亭子裏還是忍不住讓身邊的婢女去要了糕點。聽見孫芷妍喚人再去取些糕點來,歐陽茹羞赧地抬頭對孫芷妍笑了笑,卻並不覺得尷尬——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喜吃,她又何必在人前遮遮掩掩呢:“行宮裏的糕點還是一如既往地好吃呢。今夜的月色正佳,公主可是要在這裏賞月?”
“嗯。”孫芷妍垂眼,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要讓孫穎柒自食惡果,她自是不能再回去宴會上的,原來還在想該找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在外逗留呢,歐陽茹就已經貼心地為她尋好了說法“今夜的月色確實很好,我還以為茹兒隻喜歡吃呢,不想還會關注頭上的月色。”
孫芷妍半是調侃的話語並未惹得歐陽茹聽出不快的意味,歐陽茹咽下口裏的糕點,又飲了一口茶,托著下巴道:“月色迷人,不必特意抬頭便能看到鋪灑在地麵的銀光,茹兒又怎麽會錯過呢,況身坐宴會上的人也被月色吸引過來了……”
孫芷妍聞言,下意識地順著歐陽茹的視線方向看去,當身姿如鬆的公子映入眼底時,她頓時愣住了:“薑大人……”
“薑家二爺也是個高雅的人物。”歐陽茹顯然與薑陸有幾分熟悉,帶著幾分親近地打量了一下站在樟樹下的薑陸,開口讚賞道。
不過歐陽茹與薑陸的熟悉卻是緣於歐陽茹的嫡親哥哥,其本身與薑陸並無交情,隻偶爾在府上見過幾麵。
薑陸並未理會歐陽茹的話,見亭中的二人發現了他的存在,索性徑直地走近了:“公主好雅興。”
此言一出,孫芷妍大約就知道了薑陸定是站在這裏許久了,斜睨了一眼薑陸,疑惑道:“薑大人怎麽出來了?”
今日的宴會主角有二,其一是蒙國國主,其二便是眼前打了勝仗的薑陸。按理說來,受到眾多關注的薑陸應該是無法輕易從宴會上脫身的。
“有人應承了要讓我看一場好戲,我等了大半日也沒有等到那場好戲,當然要出來問問了。”薑陸擇了與孫芷妍及歐陽茹相對的位置坐下,優雅地自倒了一杯茶,卻並不喝,而是回答了孫芷妍的問題。
“什麽好戲?”歐陽茹顯然是個富有好奇心的好姑娘,看一眼孫芷妍後又複看了看薑陸,忍不住出口問道。
“嗯……現在還不能說。”孫芷妍故作神秘地搖搖頭,隻道:“再等一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孫穎柒雖有周密的安排,卻孫芷妍卻也不是吃素的。為了防止夜長夢多,孫穎柒必定不會將此事拖得太久,恐怕……孫穎柒還有“捉、奸在、床”的想法。
果不其然,不過一兩盞茶的時間,就聽得側殿方向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的就是一陣**,不多時,就引起了正殿的人們的注意力。
“好戲上場了。”孫芷妍拿指尖敲了敲石桌,朝燈火通明的側殿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絕美的笑容,宛如黃泉路上惑人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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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殿處發出尖叫聲的乃是皇後身邊的大宮人,被皇後派到側殿取簪子的她正正是最冰清玉潔的黃花大閨女,無意間撞到了不堪入目的場景令她嚇的臉色青白,一時之間頭腦空白,隻記得朝外跑去,全然忘了要去看看霍、亂後宮的人是誰。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大宮人咬著下唇,低著頭腳步匆忙地走到皇後身邊,語速極快地稟告了側殿的事情,選詞用句皆異常委婉。
然皇後還是第一時間就理解了大宮人的意思,失口驚呼道:“什麽!”
“皇後,發生何事了?”太後正拉著汝親王妃的手親昵地說著話,忽然就被皇後的驚呼聲嚇了一跳,皺著眉督了一眼失態的皇後。
“無事……”側殿裏的事情是皇後一手促成的,方才的驚呼也隻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幸而聲音不大,聽見的也隻是離得近的人“隻是有人在作怪,被大宮人撞見了,兒媳這就去看看。”
皇後穩坐後位多年,早就將皇家的臉麵放在了第一位,盡管心中恨不得立刻就除去孫芷妍這個眼中釘,但卻顧及著皇家的臉麵,因此隻想暫時壓下,等到宴會散了以後再將孫芷妍交予宗室處置。
然孫穎柒深深顧忌著皇帝與太後會因一時的私心而替孫芷妍掩蓋了此事,誓要將此事鬧得滿城皆知,不待皇後起身,早前借口外出的孫穎柒就花容失色地奔入了殿門,哀哀切切地跪倒在地:“祖奶奶,父皇,母後,求求您救救六皇姐吧!六皇姐……六皇姐她,她……側殿裏……”
“怎麽回事?”皇帝龍目怒睜,放下手中的酒杯,厲聲聞詢。
皇後暗道不好,連忙搶言道:“可是寧安的身子又不好了?可有請太醫?”若是側殿裏的事情在宴會上就被廣而告之,牽連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人了,屆時,就連她也討不了好,若是惹怒了太後,她的後位……
旁人會聽信皇後的說辭,太後卻不會被皇後糊弄了去。
“昌平,起來回話。”太後慈聲叫起了孫穎柒,眼底劃過不滿意,昌平比之寧安到底缺了幾分大氣,遇事也不夠穩妥。即使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兒,也得穩住了再尋求解決的法子,否則燕朝皇室又該拿什麽穩住燕朝的子民。“寧安究竟怎麽了。”
若是真正有眼色的人此時就會另找借口敷衍了場麵,然而被近在眼前的成功迷了眼的孫穎柒卻未能領會了上位者的意思,依舊是那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昌平不敢說,還請祖奶奶自去側殿看……”
太後與皇帝對視一眼,立時就知道了裏邊絕對有大問題了,太後歎了一口氣,道:“皇後,你與哀家到側殿去看一看。”語畢,便扶著晴姑姑的手往側殿走去了,身後跟著神色異常的皇後。
一些原來安安分分地坐在位置上的命婦們見機也跟了上去。作為世家,心裏總是要揣著幾件皇家不能外宣於人的密事才更能牽製皇家,也讓皇帝出手時多幾分顧忌,而負責打探這些秘事的便是各家的當家命婦了。
隻是太後此時也無法去製止身後的跟著的命婦了,這種時候若是製止了命婦們跟上來的行為便就顯得過分欲蓋彌彰了,況,寧安能出什麽樣的大事呢?
皇後幾次慢下腳步想要讓命婦們回避,最終卻還是因著旁的考慮猶豫了——與其開口讓太後察覺此事與她有關,倒不如裝作不知,保全了自身才是。
這一猶豫,便就入了正殿,其間靡、亂的氣息撲鼻而來,但凡成了婚的女子都能輕易地認出這股味道。正在這熟悉而又羞人的氣息中,衣著混亂的蒙國國主正躺在側殿南側的榻上,其場麵不堪入目。
“呀……”有素來端莊的命婦當即就捂了眼後退了一步,生怕汙了自己的眼。
隻一眼,便讓所有來人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昌平!這是怎麽回事!”太後身上的氣息沉沉,站在側殿的外間正中,目光尖利,一動不動地盯著孫穎柒,仿佛隻要孫穎柒說錯一句話就要讓孫穎柒萬劫不複。
“這……昌平不知。”孫穎柒瑟縮了一下,顯然被太後的目光嚇到了,再不敢偷眼瞧周圍,想要找出孫芷妍的身影的念頭也再不敢升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心思千回百轉,出言否定了自己前麵:“我隻是在殿外聽見了驚呼聲……又想到六皇姐在裏邊更衣……”
一旁世家根基淺,正在心底暗道倒黴的命婦見狀連連幫腔:“昌平公主也是關心則亂,寧安公主素來端莊靈秀,怎麽會與……有關。”
並不是這些命婦偏幫著孫芷妍,隻皇室的秘密也是要分能知道與不能知道的,若她們妄想吞下自己不能承受的秘密,等待他們的就隻有皇室的殺人滅口了。
倒是幾個身後站著龐大世家的命婦依舊老神在在,時而張望側殿裏麵的情況,時而暗自揣測。
聽見孫穎柒的說辭,皇後心中頓時一鬆,笑道:“那尖叫聲是本宮身邊的大宮人發出的,昌平原是誤會了,想來是行宮規矩鬆,哪個下賤的婢子看準了間隙勾引了蒙國國主。現在重要的是蒙國國主怎麽會中了旁人奸計,已經有內監進去查看了,想來很快就會有線索。”
太後麵色不好,有心責難故意損毀孫芷妍名聲的孫穎柒,然此時不是追究的時候,目光晦澀地掃了眼孫穎柒,不可置否地點頭認同了的皇後的話。
恰在此時,側殿之外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劉公公,裏頭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說話之人正是孫穎柒心心念念的孫芷妍,她與歐陽茹、薑陸一同站在側殿之外,軟聲細語地問詢裏麵發生的事情。“本宮與歐陽小姐等人在蘭心亭中賞月,忽聞此處人聲鼎沸……”
“妾身就說此事定與寧安公主無關,這不,寧安公主原是在。”方才幫著孫芷妍開脫的命婦喜形於色,心中的大石落回了肚子裏,隻要不在這等yin亂後宮的事情上牽扯到帝姬,那就算不上半點兒也“不能知道”的秘事了——若真的因那種秘事賠上了家族性命,她們就該成為家族的罪人了。
孫穎柒隨眾人一同看向側殿的大門,她心裏清楚孫芷妍絕對不會與蒙國國主無關,隻要孫芷妍的衣物有一絲一毫的不脫貼,她就有辦法把孫芷妍變成眾矢之的。
然而,讓孫穎柒失望的是,與歐陽茹一同踏入側殿外間的孫芷妍儀態大方,從頭到腳都與身份相符,整齊得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孫穎柒目光閃了閃,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怎麽可能……”
“什麽怎麽可能?”孫芷妍笑意吟吟地站定在孫穎柒的身邊,明明知道孫穎柒到底在驚訝些什麽,卻還是故意問道。
“不……沒事。”嘴上說著無事,孫穎柒的眼神卻像是想要把孫芷妍的衣物都扒下來,好看看孫芷妍身上是否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痕跡。
“回稟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奴婢等人在蒙國國主的手裏發現了一枚女子戴的半個雙魚佩,像是哪位不小心留下的。”躬著身子走出來的太監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的淺紫色玉佩清晰可見,乃是半隻雕刻精致的雙魚佩。
“這……這是……”孫穎柒驚呼了一聲,眼底閃過得意,卻沒有真的沒頭沒腦地指出這是孫芷妍的貼身玉佩,而是恰倒好處地、震驚地看了一眼孫芷妍。
“你又看出什麽來了?”皇後這個時候都有些後悔為何會選了這樣一個急功近利的帝姬當槍使了,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裏,警告地督了一眼孫穎柒,意味深長地道:“若是不能確定,還是不要亂說話的好。”這是要讓孫穎柒閉嘴的意思了。
“……”孫穎柒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來,又不敢真的完全不理會皇後的意思,最終隻能隱晦道:“我隻是覺得這個東西有些兒眼熟。”
孫芷妍笑睨了一眼孫穎柒,既然孫穎柒不敢說,那就輪到她說了,否則這事情再拖下去也沒什麽意思:“這個東西我倒是認得,前些兒日子我送了一對兒雙魚佩給七皇妹,這一枚是其中的一半。”
一語驚雷,就如同投入湖中的一顆石子,激起了千重淘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