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郡主出生在三月初二的入夜,慕昭為她取了個乳名,叫做子櫻。

他從城東軍營騎馬疾馳回府之時,看到道路兩旁的晚櫻正在絢爛地開放,粉白如雲霞一般,燦爛張揚又美麗。

他想,他的女兒也會這樣燦爛美麗,毫無顧忌地開放。

他會讓她生長在盛世裏,不要受苦。

這個小女孩兒在將來會成為這個帝國最負盛名的公主,她的大名則要等她的祖父賜予。

慕昭想要一直陪著長寧,不過長寧嚴厲地拒絕了他,說暫時不行,讓他去書房睡了。

慕昭在第三日進了宮,親自向皇帝說長寧為他生了一女的事。

皇甫元是謀奪了蕭家的皇位而做了皇帝,自然要勤政以服眾,是以他從福寧宮搬到了和大臣議事的垂拱殿後殿裏住下,不近聲色,不樂遊獵,遇到有事,隨時找大臣前來議事,其勤政,即使是前大周太宗皇帝也有所不及。

皇甫元在福寧宮裏為小兒子留了房間,但慕昭很少在福寧宮裏住,除非皇帝找他談話至夜深無法出宮,他才會在福寧宮裏留宿。

現在皇甫元搬到了垂拱殿住,他就更是不會往屬於後宮的福寧宮去了。

慕昭參加了早上的早朝,早朝上在討論流民回返原籍和就地安置的情況,之後又說到魏王皇甫燁討伐邠州叛將向仁肅之戰,因向仁肅閉城不出,所以皇甫燁的軍隊就和向仁肅的軍隊對峙上了,一時攻打不下,不過,眾將領和大臣都認為這不需要太長時間,向仁肅的軍隊就能夠被清繳。

在早朝之後,慕昭就隨著皇帝去了垂拱殿的後殿書房,還有另外幾位大臣求見皇帝,不過皇帝讓他們先等等,他最先召見了慕昭。

皇帝坐在禦案之後的椅子裏,在司茶女官上了茶之後,他就讓房裏的內侍們都出去了,這才讓慕昭在禦案前不遠靠窗戶的椅子裏坐下了,說道:“朕看你今日麵帶喜色,是有什麽好事?”

皇甫元對著慕昭很少有嚴父形象,反而很是親近隨意,慕昭起身躬身道:“稟告父皇,是長寧公主為兒臣生了一女,是前日初二辰時生的,母女皆平安。”

皇甫元本來伸手去拿毛筆批改奏折,手伸到半途頓住了,慕昭走到皇帝的禦案邊上去為他慢慢磨朱砂墨,他從皇帝的表情看出他更希望長寧公主所生是個兒子。

慕昭一邊磨墨,一邊說道:“兒臣和公主的這第一子,隻能說成是侍妾所生,所以是女兒反而更好,以免以後兄弟爭執不睦。父皇,您的意思呢。”

皇甫元心思深沉,此時已經收斂了那一瞬間的失望愕然,很平和地說:“母女平安就好。”

他拿了毛筆開始就春耕的折子做批複,一會兒之後,他發現小兒子無聲無息地磨墨,不由就安慰了他一句:“等過一陣,抱了朕的孫女前來朕看看。”

慕昭知道皇帝這是軟了態度,便說:“多謝父皇,兒臣讓長寧親自帶子櫻前來。”

皇甫元抬頭看了慕昭一眼,說:“已經有名兒了嗎,叫子櫻?”

慕昭說道:“隻是乳名,大名還請父皇恩賜。”

皇甫元對此比較滿意,說道:“等周歲時朕讓禮部官員為她擬一個大名。”

一向是皇子皇孫才有此殊榮,而皇帝卻願意讓禮部官員為孫女兒擬大名,看來到時候說不得是直接賞賜封號。

慕昭自是趕緊謝恩。

慕昭回了劉府,長寧還住在東屋產房之中。

他沒讓人先通報,自己就往產房裏去了。

長寧並不喜歡太多人圍著她,能進她產房伺候的,往往就是那最親近的三四個人,照顧小郡主皇甫子櫻的乳母和宮侍也隻是在一邊的耳房裏。

慕昭進屋時,還沒有繞過屏風,正好聽到長寧在和秋娘說話。

長寧說:“真是痛得很,漲得痛,卻沒有奶水。”

秋娘說:“子櫻小郡主力氣哪裏夠,讓個婆子來吧。再者,讓乳娘給小郡主喂奶就行了,您是公主之尊,哪裏能做親自哺乳的事。”

長寧不想聽她嘮叨這些,就說:“姑姑,不要和我爭這個了,要是我奶水夠,不給自己孩子吃,反而要擠掉,豈不是浪費。”

秋娘嚴厲地說:“公主,您倒是在這上麵說浪費了……”

慕昭聽到她們的話題,不由些許尷尬,正要退出去,如意卻帶著一個小宮女端著銅盆進來了,看到他,便行禮道:“王爺,您回來了!”

慕昭想退也沒有辦法了,這時候,秋娘也出來了,對著慕昭行禮,說:“王爺!”

她讓如意帶著小宮女先進去,然後就躬身請示慕昭,希望到一邊說話,慕昭自是跟了過去,聽秋娘說:“王爺,您便勸一勸公主吧。”

慕昭問:“是何事?”

秋娘也有些尷尬,這些內闈之事,其實不該和大老爺們說的,不過她覺得長寧根本不聽任何勸告,她一向就是個獨斷專行的人。

秋娘說:“公主殿下想親自哺乳小郡主,但這不合規矩便不說了,其中辛苦,公主殿下根本不知,還請王爺勸她不要堅持。”

慕昭心裏尷尬,麵上卻一派從容,說:“公主也不一定會聽從我的。”

秋娘說:“王爺說一說也是好的。”

慕昭隻好說:“那我便試一試吧。”

慕昭又被攔在門外好一陣才被放行讓他進去了,如意帶著小宮女端著一大堆換下的被褥和衣裳出去了,房間裏熏了香料,是甘鬆香和*的淡淡的香味,長寧頭發編著辮子,麵色紅潤,隻是精神不大好,靠坐在床頭,見到慕昭進來,她便直起了身來,說:“昭郎。”

慕昭在她的床邊去坐下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麵頰,說:“怎麽精神不大好,昨晚沒睡好嗎?”

慕昭住在書房裏,沒有和長寧同寢,早上一大早出門了,也不知道長寧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

長寧搖頭道:“沒什麽。”

慕昭說:“分明精神不好,為何不同我講。”

長寧目光躲閃,又笑了一下,說:“說了你也幫不上忙,讓葛大人來給我看看才好。”

慕昭有些擔憂地問:“是哪裏不舒服?”

長寧拉了拉蓋在身上的被子,說,“沒事。就是漲得慌,但又不出奶,晚上折磨得睡不著。”

她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說了,但是卻依然滿臉通紅,兩個人都是少年人,又不是老夫老妻,長寧說完之後,慕昭也滿臉通紅了,兩人都假裝不經意地去看對方,視線交接之時,又都慌亂地將臉轉開了,隨即,長寧便笑了起來,反而是慕昭還在不好意思,長寧將臉埋到慕昭的懷裏去,笑得肩膀輕輕抖動。

慕昭摟住她,輕柔地拍撫她的背,有些懊惱地說:“笑什麽呀?”

長寧道:“沒什麽,就是想笑而已。”和慕昭在一起,她總會這樣,不需要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想笑而已。

慕昭說:“秋元娘姑姑讓我來勸一勸你,說不要親自哺乳,說對你身體不好,我覺得還是有些道理,你便聽一聽她的勸說吧。”

長寧則說:“我親自喂養子櫻,對她的身體有好處。其實於我也是有好處的,不然奶水總是要擠掉的嘛。”

慕昭便說,“讓葛太醫來評一評好了。”

長寧輕輕拍打了慕昭的肩膀一下子,嗔道:“葛大人雖然已過花甲,但好歹是男人,問他做什麽。”

慕昭說:“他本就是婦科大夫嘛。”

長寧皺眉說:“隨你。”

慕昭看她要生氣,就隻得告饒道:“好了好了,我不勸你,但若是你覺得太辛苦,就千萬不要勉強。”

長寧應了一聲後,因身體難受就頗坐立難安,想讓慕昭先出去,慕昭看她很是焦躁難受,便說:“很難受嗎?”

長寧拉著被子將自己遮住,“你出去吧。”隨即就要躺下。

慕昭說:“要不我試試吧。”

長寧說:“試什麽?”

慕昭傾身過去撫摸長寧的頭發,又親她的嘴唇,長寧輕輕推他,他就鑽進了被子裏去。

現在天氣已經轉暖了,加上長寧一直躺在**,穿得較少,拉開衣帶,裏麵隻有兩層衣裳,以前長寧沒有這般豐滿,還是少女的身姿,懷了子櫻之後,現在比以前豐盈了不少,慕昭伸手輕輕為她按摩,本來以為長寧會拒絕,沒想到長寧什麽話也沒說,他想,大約她也正是這個意思,她隻是太害羞了。

慕昭埋在被子裏,不知道是不是不通氣,所以臉色燒紅,慕昭又揉又吸,長寧疼得眉頭緊皺,但卻沒有什麽效果,慕昭要鑽出來,卻聽長寧咬牙說:“不要半途而廢了。”

等慕昭嚐到奶味,再從被子裏鑽出來,幾乎要窒息了。

長寧卻紅著臉說:“還有左邊。”

一會兒之後,秋娘在外麵請示問是不是要用午膳了,就聽到裏間裏長寧和慕昭都在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下午長寧自己喂了女兒奶水,慕昭去谘詢了葛太醫,葛太醫認為長寧公主以十七歲之齡生產,奶水不夠好,不宜親自哺乳孩子,慕昭這下煩惱了,想讓葛太醫去勸長寧,葛太醫也是深知要長寧改變主意的難處,苦著臉說不一定能夠完成王爺的囑托,慕昭道:“你去勸過就好,本王不會怪罪你。”

慕昭同長寧一起用過晚膳之後,也並不回書房裏去住,賴在長寧的產房裏不走,他現在已經學會抱女兒了,就將小小的子櫻摟在懷裏低頭逗她。

小郡主皇甫子櫻臉色稍稍白了一些,眉目之間可以看出慕昭的影子了,嘴巴卻像長寧的。

她除了吃就是睡和拉,很少哭。

這種脆弱的小嬰兒,慕昭從沒有想過,他能有這麽多耐心一直抱著她看個夠。

長寧說他:“你明日不是還要進宮嗎,早些去休息吧。子櫻已經睡著了,把她放我**來,我帶著她睡覺。”

慕昭說:“讓乳母帶吧。你好好養著身子。”

長寧說:“我沒事。”

慕昭看了她一眼,抱著孩子起身飛快地跑了,長寧看得目瞪口呆,叫他道:“喂,你把孩子抱哪裏去。”

一會兒,慕昭回來了,長寧已經準備穿鞋子下床教訓他,慕昭過來把她抱著放回**去,說:“讓乳母帶著孩子,你別這麽固執好不好,大家都要受不了你了。”

長寧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我晚上睡醒了看不到女兒,會很難再入睡,心裏總會很慌。”

慕昭說道:“慢慢地就習慣了,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你是不是要把每一個都放在自己身邊。”

長寧說:“這哪跟哪兒啊。”

慕昭摸著她的麵頰親她:“我陪著你好了,不會心慌。”

長寧笑著拒絕道:“我這裏髒髒的,你快回書房去,不然我不理你了。”

慕昭卻並不聽她的話,把她親得全身發軟了,依然摟著她,不過最後還是被長寧趕走了。

四月到來,長寧總算坐完了月子,她已經搬回自己的臥室去住了,並且開始減腰,且她沒有堅持給孩子喂奶,因葛太醫說她奶水不夠好,她就隻好不堅持了。

四月初二,慕昭準備為女兒辦個滿月酒,而且皇帝也給這個孫女賞賜了些東西,可見皇帝對慕昭的確寵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