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玉滿樓處置,會給幾分薄麵,然驚動了老夫人,二夫人和閔柔都坐不住了,哭哭咧咧都跑到老夫人哪裏求情,玉滿樓這個當事人自然是早躲了,玉珊在一側時不時勸說老夫人一句。
她老人家也不應,左手摸著玉珊蹭破了皮的手掌,右手將潘仁貴捧在懷裏,眼淚汪汪,“幺兒,姨母縱是下了地下也無顏見你娘親啊!竟連個不長眼睛的家奴都敢傷了你?”
昏黃的眼角溢淚,讓人倍感心酸,地下跪著閔柔和二夫人,一味衝玉珊賣笑求饒,二夫人是何品性,玉珊也是知道的,但閔柔還算是老實厚道,加之身子重的馬上就要生了,也不好太作為難,親自將她攙扶起來。
老夫人卻是一句:“有孕在身就跪下得了,等會老二家的來了,也是一並跪得。”一視同仁,閔柔自然不敢起身,跪得筆直。
馬車停靠在玉府後院,小娥剛剛掀了簾子,就見順兒探頭探腦進來,見二夫人安好這才放心,“少夫人,二公子說了,下次在不坐車,由著幾個丫頭送來就好。”
這玉滿樓跟徐老一樣,草木皆兵的。韓露無所謂一笑:“無礙,這不是怕來的晚了,漏了話柄嗎!”
順兒伸手扶了她緩緩下來,眼神上下將她打量,建議道:“少夫人,你能不能裝作很難受,很難受的模樣。”
“這是為何?”韓露不解。
順兒撓頭嘿嘿一笑,“二公子吩咐的,您也別問了。”同丫頭們小心扶著進去內院,本就不遠的路程,讓順兒千叮嚀萬囑咐,走了半刻鍾有餘,鬧得韓露都煩了。
“這位便是二少夫人吧?”由老夫人院裏傳出女子脆生生的聲音,雖是陌生卻有種莫名的親和。
她仰頭望去,模樣果真與老夫人有幾分相似,柳葉黑眉,炯神大眼幹淨純粹,細長的唇線彎彎的,都說這麵由心生,果真如此。一看便是個好的,更多了幾分親和。
韓露最是喜歡爽快性情的女子,玉珊更是爽利的鼻祖,自然是親和的不行,想著加快腳步過去,卻被順兒偷偷拉了一下。
“夫人,您身體不適……”順兒在身側輕聲提醒,她這才扭捏著上前。
玉珊見她姿勢不對,定是不舒服了,急忙忙跑過來親手接過扶著,韓露含笑謙卑福禮:“小露見過姑姑。”
“哎!”玉珊笑嗬嗬答應的很是爽利,麻溜從丫頭手中接過扶著,往裏麵去了,“剛剛就聽下人說你過來,可左等右等你都不來,便尋思出來瞧瞧,你可是哪裏不舒服,肚子疼不疼,還是腿疼……我是過來人,跟我說,姑姑都懂!”
見她如此關心,韓露頗為尷尬,羞的大蘋果臉搖頭,“沒啥,就是今個走的地方過了,腰有些不舒服。”
“腰不舒服?”玉珊一驚一乍,“那可是大事啊!”
前頭的丫頭打了門前的竹簾子,兩人欠身進去,韓露就見了前堂正跪著的二夫人和閔柔,想來自己還是乖乖過去跪著吧!玉珊拉著韓露去了老夫人跟前。
韓露衝著閉目養神的老夫人笨拙的福了福身子,扭身就去閔柔身邊跪下。合目的玉老夫人,也是因小露來的晚了,且久久不見進來而生氣,想著她跪會也好,殺殺這些兒媳恃寵而驕的貴氣。
愛屋及烏,玉珊自然舍不得,浮在玉老夫人耳邊輕聲道:“姨娘,那小露怕是身子不舒服,剛剛走路都一晃一晃的,你不心痛她,也該想想她肚裏的孫子吧?”
一聽身子不舒服,老夫人急了,知會秦嬤嬤:“這丫頭啥時候進來的,怎就進來招呼也不打,就跪下了,快快扶起來,可憐了我的寶貝重孫哦!”
閔柔身形微顫,自己怎麽說也跪了大半個時辰了,老夫人可是一句好話沒說過,反而罵了閔家一遍,還不全是因為這肚裏懷得是個女娃兒,心頭頓生寒意絞疼。
韓露自然不敢起身,愧疚望向玉珊,“姑姑,你剛剛回來就來新宅子,小婦人卻不在家中候著,竟出去瞎跑,害的姑姑被瘋婦驚了,大公子還被人給傷了,小露罪有應得,就該在這裏跪著,受罰。”
她所言句句在理,卻怎麽聽都感覺,她是自己往自己身上攬不是,玉珊自然舍不得,想著過去扶她起來,又看看她身側的閔柔也似忍得受不住,求道:“老夫人,您這是做啥,我這剛剛來,就惹得兩個玉家裏最金貴的人跪在堂上,讓我如何能住下去啊?”
玉老夫人最是見不得的就是二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就你心軟,若是咱們玉家娶進來能比上嫁出去的一半,老太婆我都知足嘍!”
二夫人被罵的勉強一笑,“是啊!都怪玉芬不會管家持事兒,所以才讓姑奶奶受了委屈,都是玉芬的錯,也沒臉求娘寬恕,隻求娘親能讓兩個後輩的起來,歇會,若是跪出什麽毛病可就不好了。”
“都起來吧!”玉老夫人終於發話,秦嬤嬤和陳嬤嬤同時衝過去,將韓露攙扶起來,膝蓋剛剛起來就如針刺般的痛,韓露擰緊了眉頭,硬撐著起身,嘴唇都咬得變了色。
嚇得秦嬤嬤一個勁問,“小主兒可有哪裏不舒服,您可別忍著,要說,要說啊!”陳嬤嬤更是嚴重,眼淚都嚇了出來,跪在地上給她一個勁揉腿。
“小主兒都八月的身子了,這肚子大的實在嚇人,這……”她不敢說,眼淚噠噠往地上掉。
韓露尷尬非常,自己能站穩就往後推兩位嬤嬤:“沒事,真沒事,我就是許久不活動筋骨了。”
“過來吧!到奶奶這裏歇會,讓我摸摸,我家的乖孫是不是埋怨我呢!”頓時滿屋子眼神匯聚,韓露被盯的如芒刺在背,一步一步往前移動,直至坐在老太太的身邊,接受那怪異的喜愛。
任誰看了不是眼紅心跳,閔柔心底苦笑,這便是人啊!由著自己的丫頭緩緩扶了起來,感覺肚子裏的那塊肉忽的就墜了下來,嚇得她一愣,低低著聲音,“快,快,我好似要生了,要生了……”
“要生了!?”正坐在榻上的玉老夫人粟得站了起來,衝著二夫人就喊:“還傻跪著幹嘛,快帶你家媳婦回去,叫了穩婆沒有,紅房準備了嗎?你呀讓我怎麽說你?”
二夫人也算是老胳膊老腿的,膝蓋跪地久了,怎就能一下站起來,被罵的鎖死了眉頭,點了點頭,招呼著丫頭,婆子將閔柔送了出去。
柳娘子見閔柔身下流紅,擔心問道:“夫人,用不用通稟了大公子回來瞧瞧?”
“不就是個丫頭嗎?等下會生個小子在興師動眾吧!”二夫人說的咬牙切齒,想起來幾月前,櫻桃巷子那個婦人流出來的小子,腸子都悔青了,怎就不信自家兒子的話,反而留了家裏這個不中用。
柳娘子服侍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想法,勸道:“夫人,這孩子不還是沒見麵呢嗎?這說不定就是個小子呢?”
“希望如此吧!”
轉眼間,後院裏傳來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呼聲,聽著人毛骨悚然,嚇得韓露坐立不安,站在窗前往外看,老夫人極是厭惡,“誰沒生過孩子,叫的跟殺豬似的,叫丫頭把窗戶門都給我關上,省的驚著我家的寶貝了。”伸手將玉珊家的老四和老三抱在懷裏,喂蛋羹吃。
“姨娘!”玉珊也是著急,想著過去看看,但產婦的屋子可不是誰人都能去看的,見韓露腳不沾地,急的直轉磨磨,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掌,安慰:“沒事的,女人第一次都這樣。”
韓露自然知道女人第一次難熬,但何曾親身經曆過?如今算是知曉了,這若是在現代還好說,再不濟來個剖腹產總行了吧?可這是古代啊!女子的命八成都是丟在生孩子上的,她越想就越心寒,麵色鐵青,唇角一抽一抽的。
玉滿樓剛剛將胥家的劉婆子關進土牢,審訊,後續的事情還沒等處理幹淨,就聞聽下人們交口相傳,“夫人要生了,要生了。”嚇得他鳳目驟然變大,風一般往老夫人的房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