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煩你怪怪的,死男人……

心裏將他罵了千萬遍,麵上依舊冷漠平平,韓露忍不住自我欽佩,竟有如此好的偽裝天分,可當見到樹林外的男人,她再也堅持不住,猛地扯開他禁錮的手臂沒命的往外跑,耳側咻的一聲驟響,帶起陣陣冷風寒氣逼人,刺得麵頰生疼,箭身直挺挺深陷,距離她不遠處的樹幹裏。

她也隻是停頓片刻,便接著沒命似的往前跑去。

劉鄴單手握弓,兩指再取出一柄羽翼長箭,箭在弦上,他冷聲威脅:“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將這隻箭鑲入玉滿樓的心髒。”

“不會的,不會的……”她拚命的搖頭,眼中隻有不遠處他的背影,白衣苒苒,袍腳淩亂布滿猩紅點點,身側是死守的衛士,秦二和秦五均是滿麵血汙,負傷累累,他如何,他如何……

身後黑衣人劈刀而下,他驟然轉身,揮劍流暢刺入那人胸膛,長劍抽身而過,她透過樹蔭斑斕,終於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張臉,她似中了魔咒,忍不住伸手要過去撫摸,壓抑著眼淚不要流下來,不能汙了自己的視線,我要看著他,好好看著他。

“滿樓,滿樓……”脖領被人驟然提起,勒緊她呼吸都困難,一把被人封住了口,熟悉野蠻陰冷的氣息就在耳側,他冷笑,質問:“可想他?可想他……”

一滴眼淚緩緩流下,她想,她好想。

那襲白衣早已破爛不堪,身上布滿刀劍傷口,鮮紅色的血液,帶走他本就缺乏的生氣,動作越發的笨拙,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出氣,鬢角亂發被血汙沾染,狂嘯的猙獰,心好痛。

長劍亂舞,銀光四射,血花噴射染一身白衣。他猶如浴血修羅,踏著黑衣人的屍體一路走來,踉踉蹌蹌。再回頭,身後殺聲赫赫,震人血脈噴張,銀甲刺盔,染血而來。

韓露大為驚愕,緩緩抬頭還以為是新的起點,然耳側冰冷依舊:“玉滿樓還真是讓我意外,備下一萬黑衣伏兵,竟殺他隻有五分,若再上兩萬銀甲鐵驥,露兒你猜結果會如何?”

再也承受不住,她頹然倒地徹底落在他懷中,手腳絲毫無力氣,四肢百骸都是徹骨拔涼,任由著他拖著自己起身,心靜如冰,眼淚順著眼角傾瀉而下。

“不要,不要再打了,我答應了,我什麽都答應了。”她猛地掙脫開他的手臂,噗通跪倒在他麵前,雙手用盡最後的力氣抱緊他,撕心裂肺哀求:“王爺,我求你放過他,我什麽都答應,孩子是你的,我會將他生下來,我求你……求你……”

她這是答應了!

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可為何心底的落寞越染越濃。劉鄴木然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女人,她戰粟驚厥的就如同小獸,抽噎的連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任由著自己將她抱在懷裏。

“好,跟我回家……”

韓露最後回眸看向他,隻一眼,一切都平息了,落葉昏黃遮擋著彼此的視線,她能真切的看見他正視望向這邊,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韓露的心在一遍遍告訴自己,慢慢悶頭在劉鄴的懷裏。

用力閉上眼,再不見玉滿樓在眾人中掙紮要撲過來的身影,滿樓我對不起你。雙手緩緩伸到他的腋下,不由抱得緊緊。聽著他仰天大笑的聲音。

“小露……小露……”身後是他痛苦嘶吼,這輩子都沒有聽過如此撕心裂肺的聲音。

生生恨離別,淚灑無痕霜滿天。

“老公,我對不起你,忘了我……”她低聲一遍遍的呢喃,是說給自己聽,隻說給自己聽。

湖州郡王爺府,外宅套內宅,內宅套深居,王爺特賜名清幽閣。誰也不知道這個居內樓閣什麽樣,住著什麽樣的人,隻有嚴若高頂的城牆,門兩側數名鐵甲侍衛,讓人更心生遐想。

“王妃你瞧,這合歡花開得多豔麗!您可是喜歡?”婢女小娥,手中捧著兩朵偌大的合歡花,毛茸茸的就如兩團粉球,想要伸手摸摸它。

她手微微動了下,就懶得在動,落寞的放回原處,隻是一味呆呆看著那兩朵合歡花,小娥幽歎一聲,將花送到她手中,“王妃,我們走動,走動吧?您總是坐著也不好。”

走動,為何要走動,又跟誰走動?她無聲冷嗤,懶洋洋打著哈氣,小娥剛想扶著她起身,仰頭喚了聲王爺,韓露感覺身後有雙手穿過她雙臂,讓她緊緊靠在他懷裏。

小娥的臉不其然紅了下,忙低頭撤了出去。四下裏再無他人,隻有身後的他,和木訥的她,緊緊相依,卻心離萬裏。

劉鄴看守的很緊,將她的行蹤一概隱匿,縱是府上的奴才,也是局指可數,就三個人,王氏,王年和小娥,再無他人,聽說外麵有個幾個守衛,但韓露猜測八成都是花架子擺設,真正的高手說不定還隱在何處?

他彎腰將韓露抱在懷裏,猶如量東西一般顛了顛,不悅蹙眉:“露兒,你又瘦了。”

胖如何?瘦如何?給誰看啊!韓露眨巴了兩下眼睛,還是無語。

“你有幾天沒跟我說過話了。”他似感歎又似埋怨,抱著韓露緩緩向臥房走去,她一動不動,懶得動一下,任由著他將自己置於**,她翻身向裏。她知道,每日劉鄴都要陪著她睡,幸好他人性尚存未曾動她,自然能安心入眠。

隻是日日被個恨之入骨的男人摟在懷裏,那滋味實在不好受。“露兒,你爹爹想來看看你,明日可使得?”他側身,手臂支撐身體,貼近她的耳朵輕聲柔語。

禮部尚書韓成輝就是韓露的親生父親,說來也可笑,棄她如薄縷之時,爹爹就是個稱呼,連點實際性作用都沒有,如今自己成了劉鄴王爺的寵姬,什麽爹爹家親就都出現了。

還有個更可笑的事情,原來劉鄴不僅搶占了她,還明媒正娶了韓露的妹妹,韓濘。劉鄴每每見她不說話,便沒話找話說,將以前的事情一件件與她娓娓道來,他說他真真想娶得是她,可陰差陽錯,不得不娶了韓濘入門。

名為王妃卻無王妃之實,還真是滑稽。她該是可憐那個妹妹的吧?因為自己最起碼有心愛的也愛自己的人,雖然他此刻不在身邊,但她的幸福依舊綿延持續。

“今個真是很忙,宮中瑣事不斷,樣樣都要親力親為,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兩半來用。”他側目看她未動,忽而伸手摸向她柔軟的麵頰,眷戀的不想放手。“回來晚了,你可想我?”他多麽期望她回自己一句,哪怕是點點頭。

然韓露依舊木訥,隻是臉頰厭惡的往裏麵縮了縮,他火熱的情緒頓時跌入穀底,低了頭很久,又道:“我沒有失約,玉家的生辰綱布置的很不錯,皇後很是欣賞,還賞了‘美玉天成’的鎏金玉匾。”

是很大的榮耀吧?韓露心裏想著,有些許的歡慰,他會高興的吧!“還不僅如此,皇後得知玉滿樓至今尚未娶親,還有意將最寵愛的鑫雅郡主許配與他。”

她的身體明顯抖動了下,雙手不自覺的收緊,緊緊閉上眼,將頭悶在被褥間不再說話。他挑眉一笑,很得意她此時的反應,展臂將她抱在懷裏,頭壓在她的隆起的肚子上,安靜的聽著裏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