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兒急忙忙去了藥房取十來瓶創傷藥回來,推門就見蘇小小正對著鏡子端詳傷勢,一股腦都放到她身邊,“小姐你先撫著,我去廚房煮個雞蛋過來給你滾滾,能好的快些。”

蘇小小無所謂搖了搖頭,“不必了,我這裏沒事,你快去尋大相公回來,外麵危險,他又不認得路,我怕他走丟了。”喜兒不肯,一味搖頭晃腦。蘇小小火大將手中帕子扔了出去,“快去啊!還讓我求你啊?那可是咱家的大相公,我的男人。”

“你男人打你!”喜兒重申,蘇小小摸摸額頭上的包,“我自願的,你去吧!小屁孩子,懂什麽,我們這是鬧著玩呢!”

喜兒確實不懂,心眼實誠的蘇小小賣了她,她還笑嗬嗬幫著數錢呢!見蘇小小真的怒了,氣囊囊出門,剛關上門,就回來叮囑:“小姐,別忘了上藥。”

蘇小小媚笑點頭,“我記住了,喜兒下次記得叫我夫人,莫要叫我小姐了。”

有區別嗎?喜兒不覺得。

燈紅酒綠花買醉,儂李夭桃柳吹飛。願君飲下杯中酒,妾願於君共交杯。

蜀水月的一條街上雲集酒肆,花樓無數。深夜買醉偷香之人不乏其數,特別是二條街上更是人頭攢動,男著華美,頭縉綰冠油光整潔。腰配玉璧如意,俱是價值連城,出手闊綽自是不在話下。

曾經最是厭煩這種煙花酒色之地,不知幾時起,韓露竟對此處產生莫名的迷戀,許是目睹人家的酒醉金迷讓她沉醉忘憂,所以便愛上了。

是夜,剛剛落幕的驕陽似火,迎來夜的柔美靜寂,她趁著瞿螢倦怠熟睡之際,偷偷溜了出來。喬裝打扮帶著四兒出來消遣,本是不想帶著他來的,但自己畢竟是女兒身,諸多事情都不方便,所以帶著他來,四兒是個絕好的擋箭牌,隻要少施些銀兩,保證四兒比死人的嘴還嚴實。

“掌櫃的,今個我們是去花樓聽曲呢?還是去酒肆要兩壺美酒,邀酒對明月?”四兒滿口花旦戲腔,逗得韓露冰山不化的臉,稍有鬆弛。

忙了一整日,哄了瞿螢小半天,他才吃下一碗粥,韓露心裏悶得慌,索性不吃也罷。倒是出來後感覺餓得難受,想了想,手中折扇點向春花樓,“走,進去瞧瞧。”

四兒吸了吸鼻子,抬頭看鎏金匾額:“春花樓!?”貌似裏麵不僅有美酒佳肴,還應該美女如雲才是。如此料定,四兒笑的眼睛都迷成一條縫隙。

“行!行!掌櫃的說了算。”要問他為啥如此興奮,還不是韓露夠敞亮,每次偷溜出來玩,都是單獨給他一間房,任由他點美味佳肴,吃個飽。如今竟來了這種風花雪月之地,他的目的可不單單隻是美味佳肴如此簡單了。

更是殷勤服侍著韓露上樓,見身邊有如此趨炎附勢的奴才,這小官人本事定是小不了。擅觀人察色的老鴇花媽媽,可是這行當的行家,一手搖晃著羽扇,一手高翹著蘭花指,碎步上前。

花媽媽先福了福身子,一抬眼見這公子生的還真是俊俏,笑燦如花:“爺兒,若是找樂子,您可是來對地方了,奴家先問問爺兒,是想去春香二樓呢?還是去後館竊香呢?”

四兒一下被問住了,他可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世事不懂啊!抬眼看向韓露征求。夜路走多了,專業名詞韓露倒是懂些,手中折扇似有若無指向三樓的包廂,“我不喜後館,就去三樓,找兩個彈琴的姐姐給我助興,好酒好菜伺候著就好。”

不直接去後館開房領人,就說明是個好風雅的主兒,更是個不缺錢的主,花媽媽心裏早就將小算盤打得劈叭作響,“好,好好,爺說怎麽著就怎麽著。”

韓露又指向身後的四兒,“他喜歡幹什麽就幹什麽,需要多少銀兩,記在我賬上便是了。”

“好嘞!”這種小貨色最是好伺候的,花媽媽笑的眉眼上翹,轉身叫了兩個姑娘過來,左右一麵一個殷勤服侍著,頓時羞得四兒麵紅耳赤,扭扭捏捏看著韓露,“掌櫃的,你說這樣多不好。”

“哦!”韓露假意為難,“若是四兒覺得不好,那就退了這兩位姑娘,你去門口等著吧!”見韓露轉身就要上樓,嚇得四兒隻喊:“別啊!別啊,掌櫃的,我保證她們能伺候好。”

韓露嗤笑:“有賊心沒賊膽。”四兒嘻嘻笑著,跟兩個姑娘走了,她想想還是提醒,“別玩出火來,逢場作戲罷了。”四兒喜滋滋擺手,“記住了。”

花媽媽親自上場,陪著韓露上了三樓高間雅座,果然是清雅之地,房門一關,隔絕了屋外頭的嘈雜聲音,滿室粉紅,紙撚的梅,桃,蘭三種花飾,分布滿室各個角落,猶如步入花宮一般。

鼻尖清嗅,一股似有若無的花香若隱若現,並非是香爐濃重,倒似純粹天然,“好香。”韓露讚了一聲,花媽媽嬉笑:“可不是香嗎!這可是我們樓裏頭牌春香姑娘親手釀的香。”

“哦!”韓露頓時來了幾分興致,素聞紅樓楚館臥虎藏龍,今日倒真是遇見一個。“那何不請出來瞧瞧?”

花媽媽見她是個風雅之人,所以才引了三樓由著樓裏最嬌貴,也是最怪異的春香姑娘接待,但沒想到剛剛進來,這位公子就迫不及待要見人,不由得擰了擰眉頭。

韓露還沒有搞清怎麽回事,就聽裏頭琵琶琴弦突響,“嘭”的一聲單音節,女子悠悠不悅聲音傳來,“花媽媽,今日我不是說練琵琶吟不接客嗎?”

花媽媽頓感唐突,上前幾步,笑嗬嗬道:“我的好女兒,這位貴客可是不同的,剛上來就要直點三樓優雅之處,媽媽我看著是個風雅之人就邀請上來的。”

花媽媽說話還不時衝韓露使眼色,感覺越來越有趣了,韓露溫雅一笑,“此閨看則粉紅俗套,實則清新典雅,說明姑娘有顆冰冷偽裝的心。”

半響無人回答,琵琶流暢如水的曲調悄然而起,花媽媽知道有戲,衝韓露嘿嘿一笑,翹起大拇指,緩緩退了出去,不消片刻花媽媽引領一眾小廝,送美酒佳肴布置妥帖,這才畢恭畢敬出去。

韓露則了窗口坐下,折扇挑起粉色窗簾,看向樓下。原來這後麵是條河係支流,清澈河水蜿蜒曲折流過千家萬戶,忽見耳側有朵落梅飄過,帶起一陣迷迭香氣,清冷淡雅。

“嗯,好聞。”

再轉身,麵前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女子,瓜子臉,細眉杏眼,唇紅齒白,清冷的模樣竟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似曾見過,韓露愣怔,她卻是慣有的清冷微笑,微微福了福身子。

“奴家見過公子。”

韓露尷尬抱拳:“見過春香姑娘。”

春香莞爾一笑,雖無傾國之姿,卻能撼動人心底最薄弱的那條神經,給人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親和,似乎與她相知很久,特別的舒服。

“來,我敬公子一杯。”春香置酒送上,韓露一笑接過,本就是偷閑吃酒,她連飲三杯,笑道:“姑娘剛剛所曲很好聽,不如再談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