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深處,女子雙手按住小女孩稚嫩的肩頭,不住叮嚀:“修善要記住,見了嬸嬸要叩頭,要說吉祥話,要懂得分寸,嬸嬸才會喜歡你!更要懂得看臉色,嬸嬸有孕在身,我們不能就坐打擾,若是惹了嬸嬸不高興,娘親可是要打屁股的。”

女孩雖懵懂但還是謹慎點頭,遞給母親安心的眼神,“娘親放心,修善一定能討嬸嬸喜歡的,姑奶奶也說過嬸子是個好人,會喜歡修善的。”

閔柔消瘦的麵頰勉強擠出一抹苦笑,悠長歎息:“嬸嬸同你姑奶奶不同。”

“嬸嬸不是好人嗎?”修善眨巴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疑問。閔柔忙捂住她的嘴巴,四下裏看無人,這才放開,單膝跪在女兒麵前,語重心長:“嬸嬸是個好人,是個大好人,所以修善更該討嬸嬸喜歡啊!”

柳氏見她們在假山後久久不出來,著急輕聲喊:“夫人,快帶著小姐出來吧!等不得啊!”

“哎!知道了。”閔柔起身忙著給女人捋了捋粉紅色的長裙,淨白色繡花小夾,捋了捋頭發,這才滿意點頭,“走吧!記住娘親的話。”

修善嘻嘻笑著將她叮囑了又重複一遍,這才邁著小碎步,舉止有禮的跟在娘親後麵,去了東廂。

東廂修善是極少去的,因為爺爺不喜歡見到她,更不喜歡見到她娘,所以她們母女可以行走的隻有西廂的一處小院子,還有後門那條小路,若不是東廂要繞過花園,她幾乎都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會有這麽美麗的地方。

小孩子自然是好奇的,看著花花草草蜂鳴蝶舞就走不動路,然修善卻是不同,始終如同個小大人一般謙禮有度,雖然眼神還是不受使喚的亂瞟,但還是讓閔柔很是滿意。

主仆三人剛剛走到東廂外門,就被守門的兩個嬤嬤攔住,“少夫人剛剛睡下,無大事不能進去打擾。”王嬤嬤和劉嬤嬤是玉老爺剛剛派來了,聽裏頭的小娥說夫人在睡覺,便主動做起了護院的活,沒想到剛剛上崗,就來人了。

“哦!這樣啊!”閔柔失落低下頭,柳氏不信往前走了兩步往裏頭張望,卻被那兩個嬤嬤攔住:“說了,我家少夫人睡下了,公子最煩外人打擾了。”

柳氏嗬嗬賠笑點頭:“奴家知道,知道,隻是剛剛少夫人還同姑奶奶說要召見我家夫人的。”

“夫人!?嗬嗬……”劉嬤嬤嘲諷冷笑,輕蔑打量著閔柔,扭頭看向王嬤嬤,故意拉長了聲音:“我們麵前的可是夫人哪!”王嬤嬤尖嘯的聲音就在耳側響起:“可不也是個夫人,隻是這男人不爭氣,想做夫人,難哦!”

閔柔不做聲,硬生生將委屈苦澀吞到肚裏,拉著女兒的手往回走,自來了這裏修善就時常看見那些嬤嬤丫頭背後對她們母女指指點點,有一次她偷偷出去玩,便聽了丫頭們背地裏議論娘親的不是,修善不服氣去姑奶奶那裏告狀,丫頭是被罰了,但卻再無人理她了,都說她是禽獸的女兒。

自幼就沒見過父親,她那裏知道父親什麽模樣,也會問問娘親,但問了娘親也隻會哭,所以她雖然年紀小小但已經習慣了忍耐,不反駁不辯解,愛怎麽說隨意。修善喟歎轉身流露於與平常孩子不同的成熟,看著讓人心疼。

柳氏緩緩跟在後頭,低低嘟囔:“少夫人說過的,明明是要見上一麵的,還問了小姐可好,生的可好?”

“柳氏別說了。”閔柔的眼淚還是沒有忍住流了下來。

玉滿樓見嬌妻睡下,便去外間洗漱,剛剛完事就聽小娥在門口小聲詢問:“公子,聽外麵守門的嬤嬤說,大夫人來看夫人了,你瞧可是要進來看看。”

“不必了,我出去便是。”玉滿樓取了手巾擦幹手掌,小心翼翼開門同小娥出去,剛走到門口就聽那兩個嬤嬤笑嗬嗬議論著剛剛大快人心之事。

玉滿樓頓時鎖緊眉頭,幾步走過去。那兩個嬤嬤談笑正歡,忽見公子憑空出現,頓時噤聲,畢恭畢敬作揖:“公子!”

“玉家不留嚼舌頭的下人,去賬房領了下個月的工錢,速速走人。”玉滿樓冷冰冰說完,那兩個嬤嬤剛要求情,玉滿樓已經疾步追了出去,小娥擔心也一並跟了過去。

汾河提著小魚剛給的果籃,一蹦一跳過來,見那兩個剛剛還守門的嬤嬤轉眼竟抹眼淚哭鼻子,問道:“兩位嬤嬤,這是怎麽啦?”劉嬤嬤想著剛到手的肥差就這麽丟了,那裏還想說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王嬤嬤歎了一口氣:“剛剛大房的夫人要來見夫人,我們說夫人睡下了,沒讓見,這不公子就生氣了,要辭了我們兩個,你說我們都這麽大年歲了,到哪裏在找這養老的好地方去?”說說就又哭了起來。

汾河低頭思量,問道:“可是那個亡夫的閔夫人?”

“對,對,就是她,喪門星,誰挨到邊都倒黴。”劉嬤嬤惡狠狠叫罵。

王嬤嬤嚇得忙伸手捂住她的口:“小聲點,小心隔牆有耳。”

“怕啥,反正都不在這做了。”劉嬤嬤反而趾高氣揚起來,王嬤嬤一撚手指頭,“忘了吧!月錢還沒有到手呢!”轉頭看向汾河:“小丫頭不同你多說了,我們老姐們也該走了。”

汾河怔了下,忙伸手拉住兩位嬤嬤的胳膊:“別啊!公子趕你們走的,又不是我家少夫人趕你們走的,我家裏可是夫人說了算,來,我告訴你們個好法子,保證我家夫人能留下你們兩個。”

“真的?”劉,王二位嬤嬤一聽能留下來,頓時都來了熱忱,手挽著汾河的胳膊往裏麵塞銀兩,“姑娘能給我們指條明路,這以後啊!姑娘有啥事兒盡管吩咐便是,這點小意思,您先收著。”

汾河豈會看上這點子東西,撇唇一笑:“我不需要,記住你們說的話就行。”拉過兩個嬤嬤抱頭嘀咕一陣,轉身似什麽都沒發生過的走了。

王嬤嬤看看劉嬤嬤,疑惑:“你說能行麽?”

“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吧!”劉嬤嬤挽著王嬤嬤的胳膊,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小院。有了汾河做內應,自然是猶如走平地一般,就進了院子。

韓露正睡得迷糊就聽外麵有人低聲哭泣,“來人啊!來人啊!”她懶洋洋喚了兩聲,汾河小心推門進來。

沒見到小娥,韓露疑惑問道:“小娥呢?公子呢?”

汾河搖頭,手指點外麵,“我不知道都去哪裏了,但我聽說守門的兩位嬤嬤被公子辭了,正賴在外頭不走哭鼻子呢!說回去就是死路一條,兒子兒媳不讓進門雲雲之說”

玉滿樓從不輕易發火,家中瑣事更是甩手不管的,這怎麽剛剛回來就來個下馬威,韓露心中好奇,便讓汾河傳了那兩位嬤嬤進來詢問。兩個豐韻的中年婦人跪在地上,手抹著紅紅的眼睛,哭得梨花帶雨似受了極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