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說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他本就年輕氣盛何曾真正領略過,可自從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一切都變了,她從懦弱漸漸蛻變成勇敢的天使。

而他從萬人之上驕傲如神的王爺,被她幾次三番的出逃,打擊的體無完膚,想搶奪想占用,但最後隻換回越來越遠的距離,他捫心自問,難道是自己錯了嗎?

也許吧……

時間久了,什麽事情都沉澱了,包括那份濃烈到化不開的愛情,沒用半年時間他就得知了她消息,知道她最終還是回到了玉滿樓的身旁,那個讓她愛到至死不渝的男人,該如何的幸福,隻可惜,自己不是他,隻因在對的地方遇見了對的人,卻辦了錯誤的事兒,以至於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想不接受都不行。

還記得賀紫佩問:“你真的決定放手,圓她幸福?”

他嗤笑:“不願意,亦如何?”

因為他在海島上看見了,她從來沒有過的歡笑,他舍不得將這份美好打破,隻希望一直持續。

“露兒,就讓我放縱這幾日吧!”

劉鄴從宮中帶出來的禦醫過不負重望,短短半月過去,韓露就可以下地行走,雖然幾步的路程能累的她大汗淋漓,雙腳發軟,但對於一個瀕臨生死線的人來說,已經是質的飛躍了。

而韓露也從最開始的懷疑揣測到如今的安然接受,因為沒有事情是比養好身子,帶好孩子更重要的了,隻要玉滿樓在這個世界上,她們總會有一日會見麵。

“來休息會,別走太久,莫要累壞了。”劉鄴雙臂緊緊攙扶著她,雖動作親昵,然他卻是尺度有餘,絕不輕薄,讓韓露反而很自然。

汗流浹背,身上黏糊糊的,韓露心中頗為不甘,轉身見從門口才走出百步之遙,心中實在不甘。“不行,在多走會。”

“那好。”劉鄴回答的很幹脆,繼續陪著她,直到韓露踉踉蹌蹌走到院門口,再多一步都走不了,才算作罷。

屁股剛沾到躺椅上,韓露整個人就似抽了筋骨似的,再動彈不得,小娥心疼的眼淚又出來了,手端著燕窩,一湯匙一湯匙的喂給韓露吃,“夫人何必著急,總要慢慢來的。”

韓露頹唐一笑,背著劉鄴低聲道:“我著急。”

劉鄴雖背對著,卻聽得明白,“是該著急的,不然連兒子都抱不到,怎麽帶兒子跑。”

“誰說我想跑了,好吃好喝好招待,跑了才是傻子呢!”韓露狼吞虎咽將一碗燕窩牛飲下去,一抹嘴,拉著劉鄴的胳膊,讓他坐在身側,“你不說,今個帶我看熱鬧嗎?什麽熱鬧?”

“還真是迫不及待。”劉鄴媚眼含笑,手指勾了勾,身後隨行小廝忙小跑過來,“王爺!”

劉鄴懶散道:“帶人過來,夫人閑了,欲看熱鬧。”

那小廝笑的頗有貓膩,“小的這就去。”

沒多時就帶上個蓬頭垢麵的男人,還有個嬌小的女子,韓露心想八成要演什麽殺雞給猴看戲碼,低聲嘟囔:“怎麽!從哪裏抓來的野鴛鴦啊?莫不是王爺如今也幸這口。”

劉鄴被她逗得朗聲大笑,“你且瞧瞧他們是誰?”劉鄴一聲令下,侍衛齊齊將男子和女子的頭揚了起來,嚇得韓露身體猛地後傾,手上端著半盤子茶點瞬時拋了出去。

韓露磕磕巴巴道:“你,你怎麽可以……”

劉鄴忙擺手,“可不是我怎麽可以,而是他們怎麽可以?”小娥見汾河被麻繩反綁,身上被繩索磨得露肉流血結疤,麵上更是烏起碼黑,頭發亂蓬蓬如同瘋婦,一時急不得,眼淚劈裏啪啦往下掉。

猛地跪倒在地:“王爺求你先放過汾河嗎?她就是個區區弱女子,經不起如此折騰的。”

“嗬嗬……”劉鄴似聽到最好笑的笑話,手指向汾河,“你說她區區弱女子,抓她時可是接連放到我三個猛將。”

“啥?”小娥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滿眼的不可置信。

韓露好整以暇,慢吞吞坐直了身體,清冷命令:“來人,給瞿螢公子看座。”

瞿螢本就是高傲性情,如今竟落得間下囚的下場,讓他還有何顏麵坐在韓露麵前,頭猛地往後一揚,“不必了,劉鄴,要殺要剮隨你,別假惺惺的裝好人。”

劉鄴嗤鼻一笑,手端著茶盅慢斟慢飲:“我可不是好人,更無需去裝。”

“鬆綁。”韓露嚴厲發話,眾侍衛眼神齊齊看向劉鄴,劉鄴微微點頭,這才敢鬆開瞿螢,瞿螢揉了揉緊綁到麻木的手腕,緩緩坐下,眼神直直看著臉色依舊慘白,病怏怏的韓露。

質問劉鄴:“劉鄴,你對我姐姐倒地做了什麽?”

韓露激動的想解釋,剛要起身,就被劉鄴硬壓製下來,低聲道:“你隻需看,隻需聽,不許插嘴。”韓露如今還能有別的要求嗎?索性不管,看他們倒地要如何?

劉鄴轉頭看向瞿螢,冷冷一笑:“你還真能裝模作樣,現在想起來這個姐姐了,當時步步為營算計她的時候,你怎麽沒有當她是姐姐。”

瞿螢激憤而起,“姐姐,你莫要聽他信口雌黃。”

韓露低頭順目並沒有說話,心裏卻是丈二摸不著頭腦,這到底是哪一出?

“哦!我信口雌黃?那你身邊的女子是誰?你們可認識?”劉鄴手指汾河。

瞿螢猛地轉頭,“我怎會認識。”

劉鄴再問汾河:“你可認識他?”

汾河嘴上的布條被扯下,她呆呆望著韓露,整個人似被嚇傻了,帶著沙啞的哭聲哀求:“夫人救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韓露的心頓時的就軟了。

劉鄴又怎麽會看不見,衝侍衛使了眼色,沒多時又壓上來一位,正是汾河的哥哥汾大,身上的衣物被鞭子打得都成了布條,傷口靈羅密布,臉上更是血肉模糊,頭發淩亂的貼在臉上。

見到瞿螢同自家妹子就急的大喊大叫,“公子救我,妹妹救救哥哥吧!哥哥眼看就要被他們打死啦!”

侍衛將亂動的汾大左右夾住,領來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汾大頓時打了幾個哆嗦,凍得絲絲哈哈的。

汾河緊咬著下唇,猛地轉頭再也不看,瞿螢是麵如死灰,一語不發,韓露暗之觀察,心裏漸漸升起不安。

“王爺,您這是為何?”韓露扭頭冷淡看著劉鄴。

劉鄴命人將汾大仰起頭來,“露兒你且認識這個男人?”

韓露雖沒有過目不忘之功,但想來嫉惡如仇,似他這種狠角色又如何能不認得,卻是幽幽一笑,“不記得,帶下去吧!”韓露說的如此斬釘截鐵,劉鄴也明白了意思,揮手將汾大硬拖了下去,嚇得汾大跟殺豬似的慘叫。

“我不喜見血,莫要害人性命。”以前人之生死韓露從來不想去管去問,但如今不同,她已經是個孩子的母親,就算是為孩子基德行吧!

韓露伸手遞給小娥,任由著小娥緩緩攙扶起身。她執意走到汾河身邊,手掌輕緩的撫摸過她的麵頰,將她淩亂的頭發束在耳後,微微對她笑著,隨即冷臉,狠狠就是一巴掌,“滾,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縱是汾河再堅強,還是淚流雨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夫人,汾河不是成心騙你的,汾河知道夫人對我好,老爺對我好,但是……”

“處其位,與人為盟。我明白。”韓露似用盡了周身的力氣,身子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去,瞿螢就在身旁,一把將韓露扶在懷裏,“姐姐你如何?你怎麽了,那裏不舒服?”

韓露疲倦的搖搖頭,伸手支起身體,待劉鄴伸手與她,輕輕的錯過了,單單靠在小娥單薄的肩頭,“我很好,瞿螢,姐姐有兒子了。去,命奶娘將孩子抱來,給他舅舅看看。”

瞿螢眼睛一紅,卻是倔強的扭頭。

“瞿螢,我一直以來都當你是親弟弟看待,你給我的,姐姐這輩子都忘不了。”韓露滿眼回憶,唇角經不起上揚。

伸手接過奶娘手中酣睡的兒子,韓露說不出的開心,將孩子給瞿螢看,瞿螢木訥的轉過頭來,雖不大的孩子卻神色間像足了她同玉滿樓。

原來自己所做一切都是如此不值得,“嗬嗬……嗬嗬……”眼淚伴著笑聲,他再忍不住轉身低聲抽噎。

“瞿螢,姐姐還是那句話,是姐姐給不了你,是姐姐對不起你,姐姐不怨你,你走吧!”韓露懷抱著孩子柔柔一笑,手指輕輕滑過他略帶肉肉的小臉,低聲道:“小娥你來瞧,果真是胖了不少。”

“奶娘下去賞。”

“謝謝王爺。”

她心中不是不恨不是不怨,可是恨也好,怨也罷,又能如何?索性不管不問來的更加安逸。

“你打算將我如何?”又過一月,身體大好,韓露終於同劉鄴攤牌。

寶哥兒剛吃完奶/水,劉鄴正抱著他輕輕的敲後背,生怕他溢奶,那模樣像足了慈父。讓韓露都舍不得將孩子硬抱下來。

劉鄴一笑轉身:“我能有何打算,應該問夫人你有何打算,這可是你們玉家,你才是正主。”劉鄴仰頭仔細看著這個臥房,千年紅鬆的內房梁,碧玉珍珠做飾精巧雕琢的水晶燈,大紅色真絲幔帳,八角青玉頭的羅漢大床,**軟物皆是真絲綾羅,縱是堪比皇家都不顯糟粕。

天然正黃玉製成的圓桌,四凳雖為竹編卻鑲金腿,玄關處玉頑寶石數不勝數,縱是地麵皆是玉石鑲金,可見其奢華至極,偏偏半倚**的邋遢女人,半點沒有富貴模樣。

穿的邋遢不說,就連衣櫃中都極少見到今時貴婦喜歡穿的服飾類型,偏偏都是寬鬆無束縛裝飾,劉鄴感歎:“你如此不注重儀態,真不知你家相公,是如何能看得下去的。”

韓露無所謂聳肩:“他在家時,穿著比我還邋遢呢!哦!對了,我家相公的幾件衣服那裏去了,他回來可還要穿呢!”

“本王收下了,穿起來雖然短了點,但貴在舒服。”劉鄴似乎根本不介意撿剩,反而樂在其中,環抱著寶哥兒,左右晃動著,嘴裏學著奶娘哼哼唧唧的,與嚴謹貴氣的正裝截然相反,看著讓人止不住想笑。

韓露打了個哈氣,懶洋洋倚在床邊上,“那你想怎麽辦?難道一輩子靠在我們玉家,可不怪我說,玉家這種淺水,還真養不了你這種大龍。”

劉鄴微微仰頭似乎在考慮著韓露所說的話,猶豫著點了點頭,看向懷中瞪著大眼睛看自己的寶哥兒,“小寶兒,要不跟我回去如何?”

“想都別想,難不成你想讓寶哥兒將來也如同我一樣恨你?”韓露激動的從**一躍而起。

劉鄴木訥轉頭,淺淺笑著:“是啊!”

半響,他似自言自語:“宋禦醫說你因初胎難產,所以這胎必定難產,說不定性命不保。所以我跪求太後三夜,將宮中最好的禦醫借我幾日,快馬加鞭送了玉家莊,然得來的是你隻有一口氣半吊著。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

韓露在小娥的口中也多少知道了些,要不然她也不會呆的如此安然理得。“謝謝……”

劉鄴挑唇微微一笑,“這是從你口中聽到過第一次謝謝。玉滿樓為了救你願付出萬貫家財,見我沒聲息,最後將你都送與我,隻求你能活著就好。”

“所以我救了你。”

“縱是救了我的人,可是我的心……”

“我隻求你能陪我共度中秋。”

韓露嗤笑:“如今都入了冬,何來中秋。”

“想過,便有。”

臘七臘八凍掉下巴,偏偏這個時候又下了幾日的大雪,若鵝毛厚重的雪花足足堆滿了門頭,晨時起放停歇,下人們足足清理半日的庭院,此時院門邊上還堆著如小山的雪。

待韓露換上一層厚重的衣服出門,日頭都升到了正頭上,仰頭望去金黃且溫暖,說不出的舒服。

“我自己走走就好,你們無需跟著。”

綠顎一笑點頭:“是,夫人。”

小娥三年前就嫁了陳默,沒出半年小魚就同玉武家的小舅子好上了,媒人自然跑不了別人,正是玉武的娘子,小魚的大姑子,她人不錯,按照先前的說道,將弟弟嫁了過來,如今小魚也成了後院的管事,日日的忙裏忙外的,自然沒法在身邊留著,她家男人,也是人中龍鳳,能文能武,被玉滿樓收了,留在船上跑生意。

且算是安定了……

瑩白的世界,盛放的梅花,空氣中那股子冷清的梅香讓人癡迷,梅林深處有一抹濃烈的火焰,讓人忍不住矚目觀望,豔紅色拖泥長裙,潔白的絨毛領子,袖頭。頭上單單梳了單髻插著一金鳳珍珠步搖,此步搖巧奪天工維妙維肖,隨著每一步輕輕飛舞,同真的無二。

她伸手輕輕撫摸那隻步搖,暖諾一笑:“怕是要戴著你一輩子。”

“露兒這是我中秋送你的禮物,我無旁的要求,隻求你戴著它一輩子,就如我陪著你輩子。”他的話如今還在耳側。

本就不喜歡這些虛浮的東西,偏偏對他的步搖一見鍾情,任由他為自己插在發梢,一戴就是幾年,輕易舍不得取下。

“真是越來越不仔細身體,怎麽出門都不披上裘絨,若是凍壞了。”

韓露猛地轉身,一雙瑩白的手掌輕輕封住玉滿樓喋喋不休的口,“噓!小心驚擾了這些梅花仙子。”

玉滿樓搖頭苦笑,“真是……”韓露一瞪眼,玉滿樓心頭叫苦,這若是讓他家的小魔頭知道了,一定嚷著又讓他給抓兩隻玩玩了。“好好好!我小聲些……”

竟見韓露今天竟抹了胭脂,忍不住輕身一親芳澤。

“娘親!沒羞沒羞,跟爹爹玩親親。”衝天一聲吼,高亢的童音震得樹梢的鳥都跑了,何況是小精靈……

隻見一悍婦猛然轉身,“寶哥兒胡說什麽,這不是親親這是看牙齒刷沒刷幹淨。”

“沒羞,沒羞!”白淨淨的小包子臉,水靈靈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手指頭一個勁劃著臉蛋,可愛的恨不得咬上一口,“娘親沒羞又騙人。”

小大人一般,他慢悠悠轉身,氣的韓露暴走,手指著玉滿樓,“你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兒子說是他的,可劉鄴一天恨不得來八趟,早將孩子教的麵目全非了。玉滿樓如今才知道劉鄴為何如此幫他還不求回報,敢情這是變相報複。

見老公不說話,韓露更是火大,“真是沒有見過似這般沒威信的爹。”隨手折了一個梅條,扔到玉滿樓手裏,“去,抽你兒子去。”

玉滿樓瞠目結舌,“不會吧!”這娘是親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