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悶著笑,悄悄放下了車簾子,屏蔽外麵的鬧劇。剛扭頭就見玉滿樓拉得好長的冷臉,“要笑就笑,也不怕憋死你。”韓露尷尬一笑,掀開另一側的車簾子繼續看風景,然怎麽看也沒有剛才的熱鬧,索然無味放下了手臂,呆呆看著長睫微顫正假寐的玉滿樓。

“公子,紅山玉會很重要吧?”

玉滿樓微微點頭,許是感覺到她的直視,而側過頭繼續閉目養神,“那是自然。”

“那公子怎就不帶上順兒哥哥,亦或是那幾位有經驗的姐姐呢?小露笨手笨腳的怕服侍不好公子的。”韓露也想出去見世麵,但絕對不想跟二公子獨自相處,一男一女/幹柴烈火啊!

好恐怖……

玉滿樓微微掙了眼,見她還瞪著雪亮雪亮的大眼睛怔怔看著自己,登時看得他心跳如鼓,若懷揣小鹿亂撞,忙又閉上眼:“本公子用不著你服侍,紅山有處宅子,家奴不比府上少,你就跟著我長見識就好。”

韓露這才放心點頭,“哦!那小露謝過二公子厚待,一定認真的跟著二公子長本事。”

“你也別感謝我,這事是經過老爺的指示。”玉滿樓雙手抱臂,懶洋洋斜倚在車廂內,雖麵上平和,可滿腦子映的都是她的模樣。

這套黑錦緞袍子,曾是自己最愛,但因麵生女相,穿身上獨獨少了那份颯爽沉穩英姿,韓露這丫頭同樣麵相陰柔,然眸子裏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灑脫,配上這套墨黑玉帶衣袍,霸氣不羈灑脫之氣十足,縱是看上一眼,就難以忘懷。

韓露嚇得一愣:“公子你說啥?老爺?可是玉老爺,玉家的大掌櫃。”

玉滿樓被她那沒見識的話逗樂了,微點頭,“可不就是玉老爺,要不然從我口中還能說出哪位老爺?”

韓露訕笑,細想又覺得不對,嘟起小嘴巴埋怨:“二公子又拿婢子開心,玉老爺那種大人物,怎會知道婢子啊!見都沒有見過,豈會想著提拔?”

玉滿樓忽的笑了,正了正身子,很邪惡的睨著她:“還真沒有看出來,小露還沒有傻透氣?”

“公子……”韓露羞澀低頭扭捏著胸前的衣襟。被玉滿樓打掉手掌,“別弄這小家女動作,丟人,是不是跟靜雪學的?”

“嘻嘻……”韓露忍不住拍馬屁,豎起大拇指:“二公子英明,婢子跟靜雪相處一陣子就學會了。”

玉滿樓溫怒:“好的不學,壞的學,下回去跟那丫頭學學怎麽雕刻。”韓露疊膝跪坐,畢恭畢敬點頭,“小路子明白了。”

他這才滿意點了點頭,又言:“我將你說的整玉雕琢的法子,跟老爺說了,他老人家很是滿意,說這樣既省了功時,又省了玉料,便讓我好好培養你,將來給玉家做事。”

這玉家思想還真是開明,從見到玉作坊重用蘭姨之後,感覺二公子對自己的優待也不奇怪了,反而有些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似蘭姨那般威武,手下管理百八十號人,就連大掌櫃的都要刮目相看的。

見韓露抿著嘴笑的那叫個得色,玉滿樓頓時冷了麵色,眸光寒掃而過,“也別太高興,玉老爺也提出來這種方案的弊病。”韓露忙禁了笑容,嚴肅聆聽教誨。

“玉石大小不一,且價格檔次自然要拉開的,若是都整石整做,怕是不好出售,檔次也無法得到提升。”玉滿樓說完,自己也開始犯難了。

初時韓露也是噤聲不語,半響她一笑又來了道道:“那公子可知留物等人,專項服務。”

“何解?”玉滿樓又聽到兩個新名詞,很是期待看著她。

韓露清了清嗓子,言:“留物等人,就是說這玉石先拋開毛石,去了毛坯,然後放在鋪上,等著有慧眼識珠之人前來購買,然後按照客人的要求,定製加工,專項服務……”

玉滿樓聽畢,心裏又是歡喜,但喜不形於色,因他見韓露還有話說,便直了直身體,認真了幾分,命令:“接著說……”

此時韓露已經不再是那個一味阿諛奉承的小丫頭,神色精幹白領神姿頓顯,更讓玉滿樓覺得著迷,她嚴肅道:“如玉老爺所言,萬事有利必有弊,此種專項服務可是十分考量加工師傅手藝的,若是做出來的東西,跟雇主的要求不符合,怕是不好交銀子的。”

“玉家的師傅手藝都是全國出了名的。”玉滿樓對自家的師傅,非常了解且自信。

但韓露卻是微笑搖頭,“做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每個人心裏都有他對好與壞的評判標準,二公子可覺得師傅們做出來的東西,都是你發自真心的喜歡?”

玉滿樓不語,看來韓露說對了。玉滿樓陷入深思之中,調換了幾個坐姿,想著盤膝而坐然路況顛簸,他身子一歪,險些磕到車廂木上,嚇得韓露用胳膊一擋將他拉正。

玉滿樓卻就勢將她一把拉住,險些按倒懷裏,頗有些氣急敗壞的質問:“可有解決之法?”

從沒見過問問題還跟虎姑婆一般凶神惡煞的,韓露很是無奈,道:“若是出自公子之手,是不是件件公子都喜歡呢?”

這點,玉滿樓倒是不置可否點頭,“那是自然。”

韓露頗有一番意境的笑了,“是啊!自己做的再難看也是辛苦而得,件件都是精品,獨一無二,絕對是發自真心的喜歡。”被韓露一語點醒,玉滿樓一拍大腿,“難道你要雇主親自操刀?”

說完,又後知後覺不妥,沉了臉,幽怨看著韓露,“你不是耍我吧?雇主都是些平常人,怎會雕玉弄器?”

“他們不會,但玉家的師傅會啊!”韓露抿嘴偷笑,見玉滿樓急不可待恨她不說完全的模樣,很是搞笑,便故意想拖延。一早識別她小心思,玉滿樓俯身夠了邊上的一個小櫃子,取了一食籃子過來。

“這是甜糯坊的糕點,想著你愛吃就買了。”玉滿樓說的很是認真,就如同真的一般,讓韓露都不自覺動容,但想想他是主子,我是奴仆,奴仆是啥?便是魚肉,試問誰會對魚肉好,所以韓露自動屏蔽那段好聽話,權當他要賄賂自己。

受之不恭將食籃挪到自己身邊,慢條斯理打開,揀出一塊桂花糕,抿了一小口,入口即化味道香甜適口,餡料更含有一股果香,很是好吃,“嗯!美味。”

“喜歡吧?”玉滿樓見她愛吃,十分高興,想著自己大清早為著饞貓過去排隊,也值得了。

接連吃了兩塊,感覺有些口幹,扭身去找水杯,玉滿樓則端著茶杯奉上,還是頭一次享受這等待遇,讓韓露手足無措,嚇得伸手不是,縮手不是。

玉滿樓嗬嗬一笑:“別裝了,剛才不是裝的挺大嗎?”

韓露被搓破也不臉紅,一把接過飲幹杯中水,接著道:“公子,我說的雇主雕刻隻不過是個幌子,您也不想想,來咱們這裏買東西的非富則貴,都是頂頂忙的人,哪有啥時間啊!所謂的親自操刀,不過是讓雇主插一手,這不就有了親力親為的感覺,縱是送人,也可以告訴收禮之人,這是他親手操刀做得,多有心意,多有麵子啊!”

玉滿樓聽得滿意,連連點頭,韓露又言:“還有就是玉作坊不能隨便過去人,但是我們的師傅都是活的,可以隨處走動吧!我們就在店鋪附近盤塊地,然後多弄幾個房間,雇主隻要有時間,就過去瞧瞧幫把手。”

這丫頭去過一次玉作坊,怕是情形摸個底透,連這點都想好了,讓玉滿樓又是高興,又是憂心,憂心自己是否能把持的住這個外麵柔弱,實則野心勃勃的小丫頭。

不過自認為無挑戰,無興趣的玉滿樓還就是好這口,若是韓露一味的懦弱,絲毫無長進,怕是他早無興趣,還會費盡心機培養嗎?

“對了,翠玉軒前堂買玉石寶貝的,俱是上了年歲的老麵孔,若是招待些常客還成,若是招待年輕人,怕是有代溝的,何不培養幾個能說會道的年輕人,讓他們接待年輕人呢!”韓露將這幾日在鋪上的想法,也一並跟他說了。

玉滿樓卻是一撇嘴,給她四個字:“出賣色相。”

“公子……”韓露皺眉,頗為埋怨,“這怎麽叫出賣色相,我又沒有真的跟他們去做什麽。”

玉滿樓忽的挺直了身子,怒視著她:“怎的?你還想做什麽?當你是……”後麵的話太難聽,愣是被玉滿樓憋了回去。

韓露倒是不以為然,“當我是啥?青樓接客的?還是拉皮/條的?”

就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大咧咧,不知羞的丫頭,氣的玉滿樓眉頭倒立,恨不得給她一巴掌,但想著她這是建議,硬忍了下來,憤憤:“行不通。”

“怎麽行不通?”韓露犯起拗來,秀美的眉頭皺的比他還要緊,“秀色可餐,賞心悅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男妍妍若水襲來,這不都是形容人們對長相上的喜好嗎?為啥行不通,我們又不是做啥壞事?”

玉滿樓對她的男女忤逆之說,終於忍無可忍,高高揚起巴掌拍在車壁上,怒道:“夠了,如此不知廉恥的話,你也說的出來?”

韓露卻絲毫無退讓,怒目相視:“二公子,婢子就不明白了,何為廉恥,何又為不知廉恥?剛才我說的那番話,有隱諱之處,還是觸及倫理道德?我隻是想讓翠玉軒辦的更好,這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東西,都是需要實踐進步的,若是連實踐都不敢,那何來進步,我們還生活在原始社會,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

韓露伸手拉他衣袖,“還能穿綾羅綢緞?”又指指玉滿樓頭上玉器,“還能將埋在地下那麽多年的寶貝挖出來,戴在頭上做裝飾?我看還不如都混吃等死,停滯不前呢!”韓露也不願再說,怒氣囔囔扭身背對著他,不再說話。

“你……你……”玉滿樓怒極反笑,恨不得一腳將滿身是理的她踹下車廂去,但最終還是忍了,“好了,閉嘴吧!現在不跟你說這些空頭話,待回去問了爹爹再說。”

聽他話有鬆動,韓露抿著小嘴偷樂,心道,二公子果真是個心善稀才的,若不是捏準了他品行還真不敢如此放肆,長舒了一口氣,柔聲細語道:“婢子知剛才唐突了,但都是發自真心的為東家好,二公子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玉滿樓微眯著眼睛,譏她:“呦!現在想起來二公子啦?剛才也不知道誰罵的那叫個歡快。”

“哪有啦!小露可不敢造次,小露可是個好丫頭呢!”韓露羞澀低著頭。

“嗯!”玉滿樓媚笑嫣然,眯著眼點頭,咀嚼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忽的笑了,這種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