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韓露悠悠轉醒,就見一堵肉牆擋在眼前。

她緩緩抬起頭,迎上玉滿樓憔悴的睡顏,鳳目凹陷,唇角泛白,淒然可憐,他和衣睡在床邊,連被子一起將她裹著抱在懷裏,彼此依偎密不透風。

似乎感覺到韓露的動靜,玉滿樓迅速睜開眼。

“你醒啦?”他冰涼的手指輕輕滑過她額前散落的亂發,別於耳後。

韓露凝神看著他,忽然雙手緊緊捂住小腹,真實的感覺到那微微凸起,心裏瞬間踏實了。

玉滿樓忽的笑了,拉過她的手放在胸口,揉/搓著幫她捂暖,安慰:“孩子沒事,挺好的,女醫說了,以後要日日吃安胎藥,注意多吃少動,孩子定能坐的穩穩當當的。”

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韓露默默低了頭,怔怔看著腹部,這裏麵有個生命,與自己緊密相連,而她竟然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個身體也不過十四、五歲,若在現代便是時間的寵兒,是父母眼中的寶貝,在學校發奮學習,與女同學嬉戲打鬧,與心儀的男生玩曖昧遊戲。

可今時今日,她竟然要承擔做母親的責任,韓露自問何德何能?眼淚不自覺花了眼,她無助她迷茫她感覺無依無靠。

纖細泛黃的手指緩緩抬起她下顎,擦去她眼角淚痕,能清楚地看清他的微笑,他的關心,還有他的依戀,緩緩將她抱入懷中,緊緊相依,彼此感覺著對方的心跳,期冀得到片刻安寧。

“相信我,別懷疑我。我會對你好,對孩子好,視如己出。”如此待自己,說不感動那是假,但韓露真的受之有愧,更不敢接受,可此時此刻能讓她如何自處。

堅守自己原則,可她還有這個資格嗎?韓露輸了,從被胥金池帶走用刑的那一刻,就已經輸的遍體鱗傷。

她悠悠推開他的身體,離開一段距離,用力抹掉最後一滴眼淚,笑的很是勉強,“滿樓,可以這麽叫你嗎?”

玉滿樓頗為欣喜,彎眉上翹鳳目喜色更濃,“當然,若你喜歡,叫我二哥哥也好。”

韓露被逗的笑了,“酸。”

“那好,叫我滿樓!”玉滿樓展臂攬月將她環抱在懷中,韓露卻是下意識躲開,多少讓他受挫,哂笑攙扶著她倚在軟被上,“別久坐,靠會能舒服些。”

“嗯,謝謝……”

“你跟我還說什麽謝謝,都是自家人。渴了吧,餓嗎?想吃什麽,我去吩咐一聲。”玉滿樓說著下床套上了鞋子,後背衣袍皺巴巴被汗水染黃成片,他向來整潔如新,潔癖成癮,竟為了她弄得自己跟鬼似的邋裏邋遢。

韓露莫名心疼,其實心裏該是早就有他的吧!日久生情這種事情並不罕見,何況是猶如謫仙般的美男子。

“吃什麽都好,玉滿樓謝謝你。”

玉滿樓心頭一滯,腳步微頓隨即急急出了門。說不出高興還是難受,總感覺她們之間有一條鴻溝,卻不知該如何翻越,或者根本無法翻越。

豔陽七月天,京都江南莂岸,繁花錦簇地,楊柳扶蘇花滿地,輕靄低籠茶花香,好一派江南秀色。

這日韓露終於走出靜養牢籠,由著玉滿樓,蒲少歡,珍珠三人陪著,在京都郊外繁花盛開之地,遊湖玩水嬉戲山野間,倒是別有一番雨後逢驕陽之感,心情舒暢的很。

亮紅色喬木大船悠閑泛舟湖上,耳側傾聽船娘和船夫對唱仙調漁頭,船中擺一方桌對麵,有個烹茶的娘子手法老道,調配著花茶蜜茶,雙手合攏送與玉滿樓第一小盅,他轉手移到韓露麵前。

韓露將手掌放入水中漂浮,嬉戲正歡,由著水流激**,滑滑涼涼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衝勁,感覺很暢快。

玉滿樓見她玩的歡,也不好攔著,珍珠卻在一側衝他時常擠眉弄眼,時刻擔心韓露受了涼,他無奈隻得將韓露的手從水中硬拉了出來,放在懷裏捂上,“行了,這回誰都安心了。”

韓露見他們不約而同的笑了,頓時了然,抽出濕淋淋的手掌,甩了幾下,“沒事,哪有你們想的那般矯形。瞧,又把衣服弄髒了。”伸手扯了扯玉滿樓蒼青色絲緞長袍,胸前衣襟陰濕了大片。

他卻是不自知,嗬嗬傻笑,“哪裏有髒,明明就是出汗弄得。”將她冰涼的手掌再次捂在懷裏取暖。

看的蒲少歡這個抓腳撓心,人前師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竟不曾想也有道貌岸然一麵,低頭瞄了韓露微微凸起的小腹,無聲歎息,看看身邊的珍珠,又低頭看看自己。

怯怯的伸手過去,一下捂住珍珠的手掌,珍珠媽呀一聲大叫起來,用力甩開他的手臂,厲聲質問:“你幹嘛?”

“我……我怕你手涼,想幫你捂捂手。”蒲少歡急的麵紅脖子粗,頓時逗得韓露和玉滿樓哄堂大笑。

珍珠麵子淺,本就讓他嚇得一跳,如此這般一笑,更是羞得雪麵彤紅,負氣扭頭去了前艙,看船娘彈曲子去了。

蒲少歡頗為怨恨死瞪他們二人一眼,“都什麽人啊?落井下石,我跟珍珠好了,你們不高興還是怎麽著?還師兄呢!隻顧著自己,都不想想師弟的終身大事。”

他負氣蹭地起身,鬧得船舷不穩,左右亂晃,韓露一陣頭腦眩暈,臉色就白了,扭頭撲在船側就哇哇吐了起來,嚇得玉滿樓都不知如何是好。

蒲少歡更是嚇得手足無措,“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吐了一陣子,韓露終於舒服了,卻乏力的很。玉滿樓抵來一碗紅豔豔的酸梅湯,索性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胃裏才沒有那般翻江倒海。

仰頭見蒲少歡緊張的眼眶裏都陰出了水霧,忙擺手:“無妨,這幾日也不知道怎麽了,總是想吐。”

珍珠見這頭有動靜,也急忙忙過來,蹲在韓露前麵觀察了許久見無事,這才放心,“無妨,吐吐好,把肚子裏的汙氣都吐出來對胎兒好。”

也不知是緊張的,還是怎麽的,蒲少歡鐵也青了臉色,感覺喉嚨一陣陣發緊,胃裏七上八下說不出的難受,拉了拉珍珠的袖口,“我想吐,咋辦?”

縱是板著臉的珍珠,也被逗得大笑起來,“哈哈……你跟著湊什麽熱鬧。”扭身一看他臉色還真是難看,也擔心起來,“哎呦!八成是暈船了吧?要不下去走走如何?”

“我不,我還沒玩夠呢!”韓露揪揪著嘴巴,搖頭。

玉滿樓心知她這是在幫他們製造機會,也說不去,急忙忙轟趕他們兩人下去,自己與小露泛舟遊玩。珍珠是千叮嚀萬囑咐一陣子,才算是放心離了船上岸。

一時間船艙內,就隻有她二人,竟出奇的安靜,韓露癟了小半天的嘴巴,默默承受著玉滿樓如火如荼的眼神,心裏別提多別扭,猶豫著開口:“我想讓蒲少歡單獨和珍珠相處一會,別無他意。”

玉滿樓挑眉一笑,拉過她綿軟的手掌,放在手中把玩。韓露想著抽出,他反而使壞用力將她帶坐在懷中,一手摟住她腰身不得離開,“本公子知道,我家小露就是心腸好,想著給好姐妹找個好人家,不過這少歡,也不是我誇他,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選,當然對比我,可就差得多嘍!”

“沒羞!”韓露緊了緊鼻翼,可愛非常,玉滿樓忍不住用手去捏了下,“夫妻麵前還談何羞,告訴我,這兩日在家裏悶壞了吧?”

果真是了解她的,這兩日不止是悶壞了,簡直就要悶瘋了。日日要吃些乖乖隆地洞的勞什子滋補品,還要接見那些個三姑六婆,姨母二嬸子的,跟她傳授一些養胎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