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剩子家的媳婦陳錦也來了有幾日,是個少言寡語的,每每見麵除了行禮作揖,就半句話沒有,遠沒有王氏能說會道,雖然說得都是些土話閑扯,卻極是好笑,每每都能將韓露逗笑。

因為這事,小娥也沒少說她娘,是個沒文化的,憑白說些沒用的,讓少夫人笑話了。韓露不以為然,反而更喜歡逗她說話,有時陳錦家的會微微一笑,很顯大家風範,一看就是不俗的,跟她說的窮秀才家的閨女身份,大相徑庭。

此時,韓露懶洋洋靠在搖椅上,修長白皙的手指取了一塊桂花糕,細嚼慢咽,甜糯適口,味道清甜絲毫不感膩人,忍不住沉醉點頭,“味道真好,堪比那錦食坊的上等糕點,縱是送與那官家的食用,都上得檔次的。”

陳錦本就慘白的臉色瞬時布滿鐵青,身形晃了幾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韓露遠沒有想到會是這般,也是一驚,嚇得猛地支起笨拙的身體,抻得腰痛,不僅皺緊了眉頭,冷呲一聲。

“啊!少夫人你沒事吧!”陳錦跪趴著過來攙扶,韓露緩了好一陣子才長舒一口氣,“你如此緊張幹嗎?我不過是刮刮你,瞧把你嚇得。”挽了袖口與陳錦擦汗。

她卻是一退再退,眼含的熱淚很快破堤而出,先與韓露叩頭三聲,“玉家二公子貌若天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是京都大家閨秀擠破了腦袋,都想嫁過來的,哪怕隻是做個妾侍。然二公子一概瞧不入眼,試問能得到二公子這等天仙般的人物的傾心,必是不同的。”

聽她奉承,韓露頗有種逼著啞巴說話的邪惡感,一個勁抿著唇偷笑。

陳錦微微抬起頭,正視著她。韓露次次見她基本上都是低頭的,也就是看個大概,認為她長得不過清秀。如今四目相對,竟也是一愣,還真不愧是個美人,若說韓露的美是仙中帶妖冶,特別是那雙眼睛,微微一笑,神色卻是百轉千回,根本摸不清頭緒,一看就是個心眼極多的。

而陳錦的美,就略傾向與古時典型的美人,略顯羞澀呆滯,亦或是這麽多年來/經過的苦難磨礪所致吧!

她扯唇一笑,比哭還難看:“今日終於敢正眼看夫人了,果真是極美的,與二公子不相上下。奴家知道這是大不敬,也不求夫人能諒解,隻求夫人能饒過我家月兒一命,陳錦縱是馬上去死,也心甘情願。”

看來這裏麵的事兒挺大啊!韓露暗暗抽氣,挺身要起來,陳錦忙過來攙扶,韓露指了指屋裏頭,“走吧!進去說話,也沒有你說的如此嚴重,不是嗎?”

陳錦忽然眼前一亮,勉強彎了彎唇角,“哎!奴家這就扶你進去。”

韓露剛進屋,還沒等坐安穩,就見陳錦在懷裏摸摸索索,半響才掏出來一油紙包,放在她身側一層層的打開,“早聽聞少夫人是個聰慧的,早時就與二公子走南闖北做生意,陳錦自知比不過,然最起碼的規矩還是懂的,您聽了月兒的話,卻不問不傳,怕是就等著奴家自己過來吧?”

她倒是說對了一半,韓露不置可否點頭,但是有一點她卻說錯了,那就是不義之財不可得。韓露伸手止住她開紙包的手指,拉著她坐在對麵的椅子上。

微微一笑,水瞳若深潭之水,能洞徹人心,讓陳錦不敢凝視,“陳氏,怕是你想錯了,我不過是哄月兒玩的,若說對你家的事情倒也是挺感興趣的,但那是你家的隱私,你若不喜歡說,我亦是不會多問,畢竟我也是從窮家來的,不至於那般欺負人。”

說著又一層層將油皮紙封好,送到陳錦手中,“別將我想的那麽壞,我是商人不假,但我不得不義之財,若是他日你想跟我合夥做買賣,我樂意,但是這東西,你還是收好吧?”

陳錦呆傻癡愣看著她,一句話說不出來,此時正趕上小娥叫門送茶,陳錦似坐了釘板一般,猛躍起,跌跌撞撞走到門口給小娥開門,也不做久留,一個勁給韓露作揖:“奴家退去了,少夫人……他日……他日再說。”

韓露接過小娥送上的果茶,慢飲入口,冰冰涼涼酸甜適口,微點頭,“好。”也不知是在誇茶好,亦或是對她說的。

天過午時,夏日最是悶熱,店鋪上也是鮮有人來,空氣中密布懶洋洋之氣,小廝手中拿著細軟絲巾,有一下沒一下擦著價值連城的金銀玉器,不時打著哈氣。

若是被徐老瞧見了,就是冷咳兩聲,立時嚇得他滿身冷汗再無睡意,挺直了腰板傻兮兮笑著。

“二公子您這是去哪?”孫賬房熱的在屋裏實在呆不住剛推門出來,迎頭就遇見了玉滿樓,按理說此時他該在後院裏吹風睡午覺的,今個這是?

玉滿樓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也不說話,隻是一味開心的笑,手中似攥著什麽,盈盈走到店門口,又似想起什麽扭身看向徐老,“徐老這兩日生意一般,午時輪流著休息也好,免得打瞌睡碰壞了東西,得不償失。”

所有的小廝管事都瞪大了眼睛,笑盈盈目送二公子離去,葛老好奇拉了拉徐老,“二公子今個怎麽啦?這麽高興。”

徐老手撚花白胡須,意有所指笑道:“都是過來人,有些事情還用問嗎?”

葛老亦是知道的,隻是卻未曾想到,向來眉高過頂的玉滿樓,竟然能傾心於自己的丫頭,雖是生得極美,但美又不當飯吃,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翠玉閣距新宅距離極近,不出百步就到。盛夏正是瓜果下來的時候,路兩側站滿了買水果的攤主。玉滿樓頓停了腳步,親自挑了些好的,讓順兒捎回去,他則急急先行而去。

剛入了院子,正遇見要去內宅的王年,見二公子回來,也不進去內院就在門口等著。

玉滿樓走近,王年畢恭畢敬作揖,“二公子好。”將地上放著的筐抬過去,“二公子,蒲公子派人捎回來幾筐青筍苗,想在後院種上,您看種在哪裏好?”

蒲條編的筐子,滿眼的嫩綠,玉滿樓由衷的笑了,真想不到蒲少歡這家夥還真是有心了,讓他去趟沛寧,竟還記得臨行前小露說的最愛青竹,人沒等回來,這青竹的苗倒是回來了。

“那就種在少夫人院子裏吧!她喜歡那股子淡淡的竹香氣。”王年點頭,扛起編筐跟在玉滿樓身後進入內宅。

正午的大日頭正適合晾曬被子,韓露便指示著小娥將被子褥子,統統都拿出來晾曬,見小娥自己忙不過來,她也伸手過來幫忙,正趕上玉滿樓進來,氣得他眉頭緊成了川字,幾步走到她跟前,硬拉了起來,“你就不能閑會,整日裏就沒有你幹不了的事兒。”

韓露回頭就見他那張眼看拉到腳底板的臉,嘿嘿一笑,挽住他的胳膊,低聲撒嬌:“人家是不想讓別的女人摸了你的被子。”

玉滿樓心頭大喜,卻始終板著臉,衝身後的王年道:“你來幫著小娥晾被子,夫人的交給小娥晾曬,我的就你來。”

王年雖然心有疑惑,還是畢恭畢敬點頭,然小娥的臉色卻從見他入門的那刻的微笑含春泛紅,轉眼慘白透青。

“你來,我給你瞧件東西。”玉滿樓就似個孩子,急忙忙拉著韓露進屋,將房門一關,迫不及待將手中的玉玩意放到她手裏。玉本冰涼但被他握得久了,早帶上了溫熱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