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幾日韓露就聞大公子玉滿庭要填妾房,竟是琥珀,她還不信。珍珠借故出門辦事,偷偷來了她宅裏,兩人去了錦食坊下館子,聊天時才知,原來玉滿庭在櫻花巷子包養個相好的小娘子,七月有餘,貌似都懷上了。

韓露頓時驚愕,暗讚自己這張破嘴,還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別看這大夫人平時盈盈弱弱的,關鍵時刻比她婆婆還恨上幾倍,親自去了櫻花巷子,也不知道從哪裏揪出來好幾個不知名的男人,統統指認說曾與那小娘子有染,還去了個妓鴇,說那小娘子曾在哪裏做過藝妓。”

珍珠一行說一行給韓露夾菜勸吃,然她哪裏還有那個心思,呆呆看著珍珠,“那大少夫人如何處理?”

“還能如何處理,交給她婆婆論斷。似這種女人憑什麽能登玉家的門,二夫人縱是想留著她肚裏的骨血,但老爺不依啊!說血脈不純,讓速速墮胎……”

珍珠說道這裏頓了下,哂笑自抽個嘴巴,“瞧我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做啥,沒來由的惡心,來,吃,不說了。”

血脈不純!墮胎……韓露心裏哇涼哇涼的,還是不依不饒搖晃她胳膊,“不行,你說,你快點說。我想聽,那孩子就這麽沒了?”

珍珠抽了抽眉角,點頭,“嗯!沒了,不僅沒了,孩子他娘也算是廢了,孩子都五月成型了,脫胎不易,連著子宮一起下來了,今後都不能再生產了。這不,外頭的廢了,大少夫人擔心大少爺耐不住寂寞,再弄個野老婆,一狠心就將模樣不錯的琥珀,收入了房,總比那外麵的野老婆好管理。”

韓露覺得遍體生寒,凍得四肢百骸都疼,特別是肚子,許是自己的情緒也感染了孩子,他焦躁的在裏麵翻滾著,手腳並用亂踢,她輕輕用手安撫,拿著筷子的手亂顫,啪嗒兩聲,筷子掉了一地都是。

珍珠剛添嘴裏塊山藥,仰頭見她麵色凝重,神色慌張不說,臉色更是白的嚇人,一下就噎住了,連喝幾碗湯下肚,才硬噎了下去,拉著韓露的手搖晃,“你怎麽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還是吃錯了東西。”

見韓露不說話,她更急:“早說了不出來吃飯的,你偏生嘴饞,這下可如何是好?掌櫃的,掌櫃的!快來人啊?”珍珠大喊幾聲,震得韓露耳根子生疼,捂著耳朵怪異看著猶如潑婦的她。

沒想到老板沒有喊來,倒是喊來個人,正是蒲少歡。

“少歡,你何時回來的啊?”珍珠頓時七十二變,宛若大家閨秀一般,剛才的悍婦模樣,身行蹤滅。

“珍珠你也在啊?”蒲少歡堪稱銅牆鐵壁的臉上,也鮮有流露羞澀,還記得禮節,同韓露抱拳,“嫂嫂也在。”

“嗯!我早就在了,隻是你才看見就是了。”韓露被兩人這曖昧行徑一鬧騰,心情倒是好了些,也有自知之名:“要不我四處溜達,溜達,省得有人嫌棄我礙眼。”

“夫人……”珍珠扭捏,韓露嗬嗬笑著起身,“別跟我玩這套,我有小娥陪著就好,小娥,陪著我出去四處走走。”她們吃飯,也不能怠慢了小娥,安排她在另一個房間,同樣的菜式,就是少了些分量,正大快朵頤之時,被韓露打擾,委實不爽。

“夫人等會,來了,馬上來。”急忙忙從懷裏掏出來幾個油紙包,將好菜好飯打包拎著。

韓露仔細端詳蒲少歡,青衣短衫風塵仆仆,頭發上染了很多灰土,腳下黑靴早就發烏色,應該是剛剛回來才是,怕是聽見內府上的下人說了去向,就尋了過來,還真是有心。

“蒲少歡你的消息可真靈通啊?誰告訴你的,我將珍珠帶出來的?”

蒲少歡見她識破,嘿嘿傻笑,將手中的馬鞭往後藏,“我回去那會,家裏也沒啥人,就看見王家的陳娘子,攙扶著上了年歲的老者,在門口轉悠,我便問了她,她就告訴我,你們來了這裏。”

韓露驚喜的一哆嗦,“哎呀!你真的看見陳錦帶著個老者來了門上?”蒲少歡不明就裏,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那是自然,不信嫂子先回家裏瞧瞧去。”

她早就迫不及待推門出去,小娥嘴裏嚼著,提著大包小包跟著韓露急衝衝下了樓,蒲少歡迫不及待將門關嚴,目視佳人,心情跌宕起伏。

“珍珠……”

“少歡……”

“請問誰把飯錢接了?”店小二很不是時候的推開門,探進頭問道。

蒲少歡皺眉冷嗤:“去找剛才那位夫人要去。”

店小二一聽惱了,推了門也顧不得打擾人家雅興,幾步走進內間,先禮後兵抱拳:“這位爺兒,剛才那位夫人下去的時候,可是說明了是讓您結賬的。”

正事要緊,蒲少歡懶得更他爭爭講講,“行了,別墨跡,說吧!多少,爺兒給你。”

聽有銀子,店小二頓時歡笑,將手中賬單給他過目,“不多,才五兩紋銀。”

“這麽少啊!等會我們在點幾道本店的拿手好菜。”蒲少歡很是暢快,伸手探進衣襟,來回摩挲,卻始終沒有出來,臉色更是由興奮轉變泛青。

珍珠也看出不對,見他幹巴巴哂笑,自然明了,“小二,這賬我來結。”取了荷囊付了五兩,那爽快敞亮的模樣,堪比男兒身,蒲少歡是越看越喜歡,不僅搖頭,“美,真美。”

“爺兒,不好意思,沒有您說的這道菜。”

“滾……”

酒肆距離新宅挺近的,也就幾個街口,韓露疾步走著煞煞生風,大熱的天氣罕見的微風,都掀的身下淡色碎花長裙獵獵作響,縱是小娥都跟隨費力,怕她有事,一把拉住她,氣喘籲籲:“夫人,夫人我們慢些走,不急,求您了,我跟不上。”

韓露皺眉,“都什麽身體素質,連我你都跟不上。”小娥是怕才找的借口,猛點頭,“跟不上,跟不上。”將油紙傘遮到韓露頭上,“夫人,我們必須慢慢走,小娥吃多了。”

拗不過她,韓露隻得放滿了腳步,臨近街口的時候,聞聽身後有人輕聲喚自己的名字,還似幻聽,剛要往前走又是接連幾聲,小娥和韓露同時回頭。

竟是他!

真想不到,幾月不見,他竟然壯實不少,青衣長絲袍束體,玉帶加身,頭上嚴緊發髻,別白玉釵,雖天氣熱的要命,但依舊難擋他颯爽英姿,絲毫不拖遝。

見韓露回眸笑望著他,他滿臉興奮一語難表,疾步跑到她身邊,近距離的比較,竟足足高出她一頭,原記得他沒有這麽高吧?這小子長得可真快。

小娥不認識他,還以為是哪裏來的登徒子,嚇得一把將韓露護在身後,“你誰啊?想幹嘛?我可告訴你,你麵前站著的可是玉家堂堂二夫人。”

“二夫人?”瞿螢熱忱的臉色瞬時驟涼,往後退了一步,這才看見韓露挺起的肚子,勉強扯唇笑笑,“你們還真快?”

韓露有些不好意思,悶著頭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無語麵對,“難道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哪怕隻有一月都等不了?”瞿螢似哀求,讓韓露更是無語,他果真是個孩子,難道就看不出這腹中孩子已有六月餘,真當大棚扣出來的速成品種呢!

小娥聽他莫名其妙自言自語,不明所以看了看夫人,又看了看他,“你不是有瘋病吧?”

瞿螢落寞扯唇,笑的很苦澀,“我是瘋了,早就在見她第一麵開始,我就瘋的一塌糊塗,想著完成她的心願,想著給她自由,想著跟她能……”

“夠了。”韓露出聲製止,這是古代的街道,可不是現代的酒吧,可以隨意讓他抒情,示意小娥去一邊等候,她與瞿螢往邊上靠靠,語重心長勸說:“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有些人你也根本等不來。”

瞿螢怔怔看著她,似乎想將她看透,隻可惜根本看不清,“那你還讓我……”

不等他說話,韓露伸手叫停,“我知道,這事是我的錯,我不該拿你做棋子,我早該跟你說清楚,我隻是為了我自己,我這人很自私。”

鄭重與他福了福身子,算是感激,“瞿公子對小露的好,小露銘記於心,但小露無以回報,還望瞿公子見諒。”說完頭也不回走了,隻留下瞿螢目光呆滯,目送她急衝衝走遠。

兩行清淚悄然而落,他低聲呢喃:“小露,我喜歡做你的棋子。”

所有人似乎都在此刻定格一般,涼風吹過帶起一地落葉霜遺,瞿螢頹廢走過,一切恢複正常。

角落處有一鬼鬼祟祟之人,扯唇冷笑,轉眼消失不見。

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與其給他希望,還不如讓他一次性絕望,省的日後耽誤對方,這便是韓露的決絕。瞿螢對不起,我不能給你的,所以萬不會給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