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7章 番外 宮鬥結局12

但是,隨附的規劃圖也很明白:皇帝的陵寢之前有三個位置,皇帝本人之外,一個是皇後,另一個則是預留的下一任皇帝的生母。

也就是說,在他死後,陪伴著他的將鐵定是他的皇後以及高美人。至於他自己所喜歡的女人,那並不重要,縱然死後也沒有資格陪伴他長眠於地下。

這是曆朝曆代皇宮的規矩,大臣們當然無意於改變。他們也不認為應該事先知會皇帝,過問一下皇帝陛下的意思——不用問!他們自己做了決定。

馮妙蓮也看到了這份地圖。

但是她隻是淡淡地瞄了一眼,就轉頭靜靜地坐在一邊。

拓跋宏收起奏折的時候才看到她冰涼的眼神,情知這於二人的關係無異於是雪上加霜。

他說:“妙蓮,這隻是一個草圖而已……”

她答:“我根本不在意。”

“陵寢本來就設計過早了,隻是因為遷徙曆代祖宗陵寢,所以……”

“人死如燈滅,生前都管不了誰還在意身後事?人死了,就是無知無覺的皮囊,腐化,變成塵埃,比之豬狗也好不了多少,死了再去爭奪虛名,又有什麽意思?”

這態度太過淡漠。

就好像她根本不在意到底是否永遠陪伴他於地下似的——生前都是他的奴婢,禁臠了,為何死後靈魂還要長久為他所禁錮?

難道一個人不能自由了,靈魂隨便胡思亂想一下也不行麽?

她絲毫也沒意識到這樣的態度在拓跋宏心裏引起的震**。

他驚奇地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內心裏第一次湧起了一股隱隱的驚懼。

偏偏那時候宮燈有點搖曳,一陣風來,仿佛無風自動的,馮妙蓮的麵容顯得更加模糊,隱約,拓跋宏悄然地看過去時,但覺她呆呆的坐在一邊,臉上既不是哀戚,也不是憤怒,甚至連醋妒都說不上來——隻是臉色是透明的!

隱隱地是一種蒼白的透明。

就好像她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一般。

“妙蓮……”

他叫了三聲她才回過神來。

“妙蓮,你最近到底為何總是心不在焉?”

她淡淡地反問:“有麽?陛下,你哪裏發現我心不在焉了?”

他回答不上來。

心底很疲倦,隻是看著整整齊齊的寢殿,錦衾被褥,一塵不染,昔日的瘋狂已經成為過去,隻是覺得冷淡。

就像她這個人,整個都是冷淡的,沒有任何的生氣了。

他遲疑了一下才說:“妙蓮,今晚我想設宴邀請葉伽,他以前也很喜歡拔絲蘋果……”

她打了個嗬欠,顯得很疲倦,淡淡道:“我身子不舒服。”

拒絕!

那一刻,拓跋宏分辨不清楚她是在拒絕自己還是拒絕葉伽。

如此地直言不諱。

馮妙蓮也看著他,就如一隻老鼠看著一隻貓。、她想起小太子拓跋恂,當初如何地被他捉個現行——他喜歡這樣。

就如一切的陰暗麵都不得不暴露在他的眼前似的。他自以為是天子,代表著上天,以洞察一切窺探一切的態度。

但是,他想窺探什麽就能窺探什麽?

馮妙蓮此時忽然變得無比的清醒,從未有過的警惕——她想起葉伽——如何不讓葉伽身敗名裂。

就這麽簡單的理由,足以讓一個混沌的女人變得理智起來。、

隻是這理智,讓拓跋宏覺得更加的迷惑——好像身邊的女人越來越陌生,早已不是昔日的那個女人了。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說:“我看到寶珠和陳嘉兩人臉上的傷痕了……”

“哦?”

這枕頭風,她馮妙蓮可從未向他吹過。

可是,這又如何呢??

“是妙芝打的??”

馮妙蓮輕描淡寫:“宮裏自然有宮裏的規矩。皇後娘娘有權利教訓任何被她看不順眼之人。打了也就打了唄。隻怪我管教不嚴,衝撞了皇後,還請陛下恕罪……”

拓跋宏但覺臉上火辣辣的。

就好像不是她挨了打受了屈,而是自己麵上無光——自己連看護一個女人的本領都沒有。也是自己,給了別的女人打她的權利。

昔日發盡千般願,要休且待青山爛。

當年的海誓山盟,到底兌現了幾成?

尤其是向來自詡說一不二的皇帝大人?

這時,方才慢慢明白,人生中可以有很多誓言,很多信諾——無論是權利還是金錢,承諾了都很容易實現。唯有感情!

承諾過的感情,最容易食言和變質。

他沉默了許久。

她也沉默以待。

甚至當他流露出要討論其他,比如祭祀等大事情的時候,她也沒有接口,也不主動,甚至提不起興趣。

對他不聞不問,就如真的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妾——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小妾!

小妾哪有義務和丈夫同甘共苦?

這樣的義務和光榮,屬於享用了他的名分和封號的女人。

權利和義務向來都該是對等的,不是麽?

她沒享受,所以堅決拒絕付出。

拓跋宏轉身出去了,從此,極少回到立正殿。

她也從未派人去找他。、甚至連過問一下他的行蹤都沒有,更不用說他的喜怒哀樂,衣食住行是否安全合理了。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皇宮上下每一間屋子都是他的,幾千個女人,隻要他願意,隨便上誰的床都行,難道還怕他無處可去?

甚至蠢蠢欲動的鹹陽王。

馮妙蓮很少過問,但是並不代表她一點也不知道。

她知道拓跋宏不會寂寞,所以也不打算去關心。

大祭伊始,馮昭儀卻病了。

宮裏上下盛傳,馮昭儀又生病臥床不起。

馮皇後聞聽此訊簡直喜出望外。真真是天助我也。這些日子她在宮裏真是惴惴不安,手裏的小太子貌似也不那麽值錢了,可是太子廢立何等大事?皇帝不可能輕易做出決定,而且他又沒得更好的人選。

反而馮皇後最關心的是祭祀問題——誰不知道,馮太後生前最喜歡的是馮昭儀?

按理說,這種祭祀,女眷中自然是以皇後為首,曆朝曆代都如此,寵妃再是不可一世,也不許在大典的時候爭奪這種皇後身份的象征。但是馮妙蓮這種女人,馮皇後還真怕她沒什麽幹不出來的。

就像她從不在朔望之日朝拜自己就是最好的明證。

更何況,自己這次因為太子之事受到訓斥,也難保她不落井下石。

就在她擔心馮妙蓮借口受到太後生前寵愛,要搶奪主祭的時候,偏偏傳聞馮昭儀病了。

真是病得太好了。

馮皇後拍手稱快。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因為很快就得到傳旨,讓她奉命著手祭祀一事。

馮皇後喜出望外,這幾天壓抑的一口烏氣終於一掃而光。

她好幾次在宮裏走來走去,自言自語,馮妙蓮啊馮妙蓮,你這個賤人就是一個賤人!還敢和我爭奪皇後位?你別想得太美了。

不但如此,她還接到心腹宮女傳來的密報:馮昭儀其實並未生病,也許是和皇帝吵架了。因為回宮的第二日,皇帝就重重地摔門。

這是從未有過的。

這個消息,更是比主持祭祀更讓她喜悅。

難怪!

多年都是馮昭儀主持太後的祭祀,今年她在皇宮裏反而不要她參參加了。真是不難想象她到底把皇帝得罪到了什麽程度。

馮皇後敏銳地判斷,這一次馮昭儀的好日子才是到頭了。但是她並不急於下手,反而大大方方地安排祭祀,力爭要做的盡善盡美,博得皇帝的好感。

每一個細節她都沒有放過。

六宮上下開始沸騰。

馮妙蓮躺在立正殿裏,對這些都不聞不問。

她既沒發熱傷寒,也沒什麽突如其來的疾病,隻是渾身無力。偶爾也喝粥吃點東西,整天都躺著從不起來。

拓跋宏極少回來,每次回來都露一麵就離開了。

她也很少看他,就算他有時走到她的床前,她也總是閉著眼睛裝睡著了。於是,他也根本就不安慰她。

兩個人之間從未如此冷淡過。

昔日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那點溫情,比泡沫更加容易破滅,一吹,就煙消雲散了。

她並不知道他在哪裏過夜了,也不關心,也不許宮女們提及此事。

到祭祀的前一日,她終於忍不住了。

太後忌日,自己真的不去?

她也知道,自從自己生病以來,後宮極少大規模祭祀太後了,以往都是拓跋宏自己率眾去方山永固祭祀。

這一次呢?

自己明明已經回來了。

對於太後,那是母女一般的情意。

難道自己僅僅因為出於妒忌就堅決不去?

但是,拓跋宏決口沒提。

和她冷戰的這些日子,他問也不問。就好像這件事情本來就和馮妙蓮無關似的。

漸漸地,心就冷了——因為恐懼而變冷。

她知道,不能去祭祀太後意味著什麽——如果自己有資格去,拓跋宏會主動告訴自己!如果他絕口不提,那就意味著,他認為自己沒資格了。

皇帝的妃子沒資格祭祀皇太後,傻瓜也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除了死人,隻能是罪人——也就說是冷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