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2章 番外 魚死網破3

馮妙芝冷笑一聲。

“馮昭儀,本宮已經是皇後了,還有何懼怕?你編造謊言也不要太離譜……”

妙蓮根本不理她,“當時,陛下很猶豫,出於人道主義立場,無論如何也不想處死高美人……”

人道主義立場?

這是什麽?

好新鮮的說辭。

不但拓跋宏吃了一驚,就連馮妙蓮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說出口的。腦子裏迷迷糊糊,就如自己這個飄忽的靈魂,早就不存在了,或者,早就鬼魂附體了。

“可是,內外交困,陛下也在猶豫。就在這時,馮皇後來找我,說她已經在外麵籠絡了鹹陽王拓跋僖,而要我也在陛下麵前做內應,內外夾擊,高美人必死無疑……”

眾皆色變。

大家的目光從馮妙蓮身上轉到馮皇後身上,又到了皇帝身上。

皇後勾結大臣,這還了得???

而且後宮之事牽涉到王族,還是皇帝昔日最親信的弟弟。

稍有不慎,可是殺頭大罪啊。

馮昭儀真是活膩了?

這時候,大家幾乎都相信她說的是實話了。

無論事情真相如何,她都難逃一死了。

大家大氣也不敢出。

因言獲罪啊!

別說馮昭儀,就是聽到秘密之人,誰又能置身事外?

皇帝應該阻止她啊。

這種大事情傳出去了豈不是牽連甚廣?

真是恨不得沒有列席。

馮皇後也驚得沒了人色。

瘋了,那個賤人真是瘋了。

臨死之前,要做最後的反撲了?

但是,拓跋宏還是閉著眼睛,就如一直在假寐之中,渾然不覺現在發生的一切事情。

沒有人敢驚擾他。

也無人知曉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麽。

大家的目光都盯著宮門,這才發現,中宮大門緊閉,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隻這在場的十幾個人忽然覺得諾大的屋子很空曠很冷清,就如一座墳墓。

馮皇後站起來,聲音微微發抖:“馮昭儀,你休得胡說八道。你自知有罪,卻編造謊言誣陷本宮……任憑你花言巧語,陛下也不會相信你!”

“陛下相不相信我有什麽幹係?嗬,馮皇後,事到如今,我難道還指望你們相信我?”

“好你個賤人,你不要仗勢誣陷……”

“我是不是誣陷你你自己心底最清楚。而且,我有什麽可以仗勢的?”

“!!!”

“對了,你找我的那天是六月十七日,你告訴我說姐妹恩怨先放到一邊,如果高美人不死,以後她的兒子是太子她就是皇太後,自然沒我們馮家姐妹什麽事情了。所以,當務之急是攘外必先安內……”

“什麽叫攘外必先安內?“

是皇帝的聲音。

馮妙蓮怔了一下。

她沒解釋。

拓跋宏也沒繼續問下去。聽字麵意思,也能理解一二。

“馮皇後,你是不是和鹹陽王有所勾結,問問當日朝會上的表決情形豈不就清楚了?”

鹹陽王最初是高美人的堅定支持者,因為高美人就是他獻給當今皇帝的。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兄長,也知道朝局的走向,一旦苗頭不對,轉向了馮皇後,結果,當日才出現了忽然有人投票時轉了風向的事情。

妃嬪們更加震撼。

馮昭儀真的是瘋了。

她現在的打擊麵太大了。竟然連鹹陽王也拉扯進來。

想想看,鹹陽王是何等樣人?

是當今陛下最親信的兄弟,是小太子的老師之一,位高權重。馮昭儀居然敢牽連於他。

真真是活膩了。

沒有生路了。

馮妙蓮何嚐不知?

每多說一句話就是多為自己樹立了一個死敵——自己得罪的是當今最有權勢的兩個男女。可是,已經到了黃河,沒有退路,不跳下去也不行了。

馮皇後更是驚恐,她忍無可忍:“馮昭儀,你休得編造謊言,汙蔑本宮。你是明知罪不可赦,所以特意胡說八道陷害本宮,本宮以前以為你隻是善妒而已,殊不料你的心腸如此歹毒,好歹本宮也是你親姐妹,你居然也如此歹毒無情……陛下,她胡說,胡說八道……”

皇帝依舊一言不發,就像這一切都不重要似的。就連麵色也沒有改變一下,好像隻是聽了一個奇妙的故事而已。

馮皇後再也忍不住了:“陛下,馮昭儀胡言亂語,您可要主持公道,臣妾絕對沒有……”

他還是沒事人樣:“你是皇後,後宮之事你看著辦。”

馮皇後驚得已經沒了人色,急於把馮妙蓮趕出去,免得她繼續胡說八道:“來人,先把馮昭儀帶下去……”

馮妙蓮站著一動不動,嘴角似笑非笑:“馮皇後,你急什麽?我其實也沒知道你多少秘密,你何必怕成這樣?怕做不成皇後了?還是其他?你放心,你的地位穩固得很……”

馮皇後再也忍不住了,厲喝一聲:“馮昭儀,你如果繼續歹毒心腸陷害本宮,休怪本宮不客氣了。你是臨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她若無其事:“拉你墊背豈不是很好玩?”

“我可是你親妹妹……”

“我沒有姐妹!自從我離開馮家的那一日起,我就沒有姐妹了。”

她傲然,決絕。

冷酷得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了。

馮妙芝口不擇言:“馮昭儀,既然你自尋死路也就怪不得我了,你陰謀詛咒小太子,大搞厭勝之法,本宮本不想說,但是此刻容不下你了……”

厭勝?

巫蠱?

又是一場朝廷大忌。

所有人都覺得不寒而栗,仿佛天氣越來越冰冷了。

“哦?我搞厭勝之法?你有什麽證據?”

“有宮女親自看到你在昭陽殿外麵掩埋那些東西……”

馮妙蓮哈哈大笑。

“埋什麽?燒鵝?臘肉?還是刺針的木偶小人?馮皇後,你也真是太小看我了,我這人從來不信什麽鬼神。如果詛咒都能咒死人的話,我們就沒有仇敵了。我今日就不必站在這裏和你對決,早在昭陽殿裏天天詛咒你就行了……我就算要詛咒也是詛咒你,不是詛咒小太子……”

“你還想狡辯?人證物證俱在。你不但恨我恨小太子,也恨陛下……”

恨陛下?

這倒沒有撒謊。

也許,自己最恨的那個人就是他?

馮妙芝自以為逮住了她的痛腳,喝道:“如今證據確鑿,你有何話可說?”

“你說的人證就是宮女豔紅?”

馮皇後反倒一怔。

豔紅的確是證據沒錯,可是這麽機密的事情,如何被馮昭儀斟知了?

她反問:“豔紅幾人親自看到你的宮女柳兒掩埋燒鵝厭勝……”

“好,你說是就是,敢不敢叫她們對證?”

馮妙芝有點僵。

她憑啥如此有恃無恐?

拓跋宏立即道:“傳豔紅和柳兒。”

傳令的太監出去。時間忽然變得很慢。眾人連互相打量都不敢。隻有馮妙蓮一個人居中站著,孤零零的。

冷冷的風吹來,撕爛的絹紗不停地飄搖,映著她慘白到了極點的臉。這時候,反而有了一絲紅暈。激動而慌張,千古艱難唯一死。可是,當你真的知道死是不可避免的了,反而如釋重負。

其間,隻有拓跋宏站起來,但是不曾走動。

也許是坐久了,活動一下筋骨而已。

他的目光並不看向任何一方,隻是看著窗外的樹木。宮花寂寞,樹影殘黃,一如這個季節。

豔紅來得很快,柳兒卻需要一段距離。

豔紅跪在地上,四周的氣氛更加凝重。

終於,柳兒也被帶到了,宮門再一次緊閉了。

二人叩頭,心驚膽顫。

可憐的小宮女,昨晚才分了一大捧盒的珠寶,多多少少籌劃了一下自己以後的人生路,也許回到家裏,就算看在這些珠寶的份上,家人也會善待一二吧?

卻不料,還沒走出宮門,幾乎身陷囚牢。

馮妙芝麵色慘白。

就如一個逐漸要走入陷阱裏的野獸……內心裏隱隱的恐懼起來,就如以前無數次的擔憂——她試想過無數的場景,但是從未有過這樣的準備。馮妙蓮就是一個打不死的小強,一次次卷土重來。

這一次,她又有什麽出其不意的手段?

她故作鎮定:“豔紅,你把當日馮昭儀厭勝之事當著陛下講一遍……”

豔紅拚命叩頭:“奴婢……奴婢……一日傍晚奴婢有事經過昭陽殿,無意中看到柳兒幾個人等鬼鬼祟祟,行蹤怪異。奴婢忍不住好奇就悄悄地跟了過去藏在一顆大樹背後,竟看到她們在掩埋什麽……奴婢不敢吱聲,趕緊回去稟報了皇後娘娘,娘娘當夜派人挖掘,發掘是厭勝之物……”

一個盒子打開,裏麵是燒鵝,木偶人,上麵插著尖針。

不用猜測,形狀就是小太子。

還有一個女木偶人,鳳冠霞帔,是皇後。

皇後心口上,身上插的尖刺更多。

嬪妃們麵麵相覷,均感大禍臨頭。

巫蠱厭勝自來是宮內大忌,無數顯赫的皇子妃子都倒在這個罪名之下,任何人都包庇不了了。漢武帝為此曾殺掉衛子夫和太子劉倨,牽連之人多達兩三萬。

拓跋宏也麵色大變。

他睜開眼睛,坐正了身子,臉上的憤怒之色越來越明顯。

馮妙蓮沒有看他。

他也隻是盯著那一堆令人惡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