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上一次周南和陳霜和吃飯被抓包,還可以解釋的話,那這次的事件就完全百口莫辯了。

眾目睽睽之下的深情告白,在別人看來是浪漫,但在陳霜和看來卻是強附在自己身上的煩惱。

她已經不記得那天是怎麽捱到下班的了,整個公司的人仿佛在她身上裝了傳感器。

所到之處,萬眾矚目。

比起曾經偶爾的窺視,這種**裸的關注更令人窒息。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她連卡都沒打,便匆匆地離開了公司。

她隻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公司的人悉數打卡下班,今天的事對於他們來說隻是生活中的意外調劑,除了當事人,不會對別人產生任何影響。

街上,她倉促打車,完全沒發覺,身後有人在靠近。

......

“陳玨!”

陳玨聽到這個名字,全身血液都開始凝結。

她不敢回頭,想馬上就跑,但腳好像被釘在了路邊,一步也挪不動。

一隻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真是你!”

她機械地轉過頭,嘴角一牽,“不好意思,你認錯人了吧?”

宋連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沒事吧?才兩年沒見,你就不認識我了?別跟我裝阿茲海默。”

“我不認識你,我也不叫陳玨,你認錯人了。”

陳玨用力握拳,試圖嘴硬到底。

她趁宋連點煙,想趁機離開。

“你再這麽嘴硬,我就直接打電話給黎遠昭,讓他來找你。”

宋連倚在街邊的樹下抽著煙,不急不緩。

她停住,不敢再挪動一步。

黎遠昭是她的死穴和命門,隻要搬出來,她就忌憚不已。

陳玨回頭,看著宋連,“他也來了嗎?”

“沒有,他如果來了,還要我在這兒幹什麽。”

宋連把煙頭扔掉,用腳踩滅,他盯著陳玨看了一會兒,“這個發型不適合你,像個小孩子。”

陳玨略微鬆了口氣,追問道,“他知道我在這兒嗎?”

“不知道。”

秋風襲來,街頭上冷冽無比,宋連吸了吸鼻子,“走吧,既然來了你的地盤,請我吃頓飯不過分吧。”

附近有家麵館,老板是四川人,看見陳玨進門,熱情地招待。

“呦,今天帶朋友來啦?”老板拿了抹布麻利地擦著桌子,朝陳玨壓低聲音道,“男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

宋連喜歡攀談,朗聲道,“前下屬,她以前是我老大。”

老板驚訝得瞪大眼睛,“沒想到陳小姐以前這麽厲害啊,這位先生一看就不簡單,你居然還是他的老板,哎呀,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陳玨沒心思扯皮,隨便要了兩碗麵,找了個清淨的位子坐下。

宋連打量著許久未見的故友,心裏泛起一絲苦澀。

依稀記得,以前的陳玨長發及腰,為人爽朗愛笑,做事也算雷厲風行。但現在眼前之人,看上去莫名多了些愁容。

宋連拿起她的杯子,倒滿水,“兩年多沒見,長相沒怎麽變,性格倒是沉下來不少。”

“謝謝。”

宋連皺眉,“沒來由的說什麽謝謝。”

“謝謝你沒把找到我的事告訴黎遠昭。”

宋連盯著杯子裏的茶水,若有所思,“你不用急著謝我,我來找你,就是為了他,告訴他也是遲早的事,我想體麵的把你帶回去,一旦被他知道了你在這裏,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陳玨手揪著桌布,咬牙從嘴裏說出兩個字,“求你。”

她抬頭看著宋連,眼神裏滿是乞求,“求你不要告訴他,我不能再見他,否則我們兩個人,肯定得逼死一個。”

宋連這兩年一直想不通,曾經他們倆好得跟什麽似的,談婚論嫁都敲定了,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為什麽?”宋連看著她,表情凝重,“你知道嗎?黎遠昭為了找你,大半個中國都翻遍了,隻要有你的一丁點線索,他都不會放過,有什麽誤會你們不能當麵談?非要拉長線折磨彼此才甘心。”

“誤會?你以為我們之間是因為誤會分開的嗎?”陳玨苦笑,她不想舊事重提,簡單說道,“我們現在是仇人的關係,你死我活的那種。”

她摸著杯沿,熱氣升騰在她的指尖,蒸的滾燙,“宋連,你和他是朋友,難道和我不是嗎?”

宋連臉色一沉,歎了口氣,“我們當然也是朋友。”

“既然你還把我當朋友,那我拜托你,在E市找到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他,我已經躲了他兩年了,如果我們之間還有可能,我怎麽會這麽狼狽地躲他兩年?”

宋連猶豫了。

確實,兩年時間不長不短,如果是普通恩怨,早就該放下了。

更何況他們兩人曾經同床共枕,就算不是戀人,也不必如此劍拔弩張。

很明顯,他們之間有無法調和的矛盾。

並且這個矛盾是不可消除的、深藏恨意的矛盾。

宋連雖然八卦,但在大事上修養極強,他知道陳玨不願吐露,也就沒再多問原因。

“但是就算我幫你瞞了,找到你也是遲早的事。”

宋連說的是實話,黎遠昭現在動用的還是些不中用的人,如果他這次回去說沒找到,保不齊那個男人又會想什麽別的法子。

找到她隻是時間和概率問題。

“不會的,隻要你回去告訴他沒找到,酒店那條線一斷,他就不可能找到我。”

陳玨看著宋連,並不打算欺瞞他,“因為我換了身份。”

宋連疑惑地看著她,“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我現在,已經不是陳玨了。”

宋連頓覺荒唐,隻為了不見一個人,連多年的身份都可以舍棄,他們之間當真是不共戴天。

他突然想起什麽,“是那個周南在幫你麽?他是你什麽人?”

辦這種事的人,要麽就是極其有錢,要麽就是非常有勢,否則身份太假,查出來輕而易舉。

陳玨能高枕無憂地在這麽大的公司上班,很明顯,身份是經得住深挖的。

但宋連實在想不通,才一個多月而已,她怎麽就結交到了這麽願意為她冒險的人?

“他是我多年的朋友。”

“朋友?”宋連饒有深意地看著她,“恐怕沒那麽簡單吧?”

陳玨突然想起今天開會時發生的意外,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

她看著窗外,低聲道,“至少目前是。”

宋連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他歎了口氣,心裏堵得慌。

黎遠昭現在大概還做著跟陳玨重修舊好的美夢呢,他每天翻郵箱,看照片,不斷打探陳玨的下落,即使她不在身邊,也把她的影子融入到了生活裏,是宋連一個外人看了都心疼的程度。

“你想聽聽黎遠昭嗎?”他隨著陳玨的視線望向窗外,“我知道你不想提他,但我們這麽久沒見了,聊聊共同的朋友,沒什麽吧?”

陳玨不說話,麵容了無波瀾。

“你走了這兩年,盛興徹底垮了,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明明盛興比辰遠更有前途,但他偏偏要扔掉西瓜,抓著芝麻。我後來有問過他為什麽,他說那是送給你的禮物。嗬,有意思吧?”

他點了根煙,深吸了一口,“當時他跟你求婚的時候,找人錄了像,那張光盤現在應該快被他摸禿嚕皮了,每天都在看。他性子冷,不願意跟我們多說什麽,但隻要我談起你,他就開始喋喋不休,巴不得把你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細節都炫耀一遍,然後就會把我們都趕走,自己在辦公室裏呆一天。”

宋連盯著煙蒂上的藍色火光,斂去眼底的情緒,“我可以答應,不把找到你的事說出去,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他對於找到你這件事勢在必行,那股執念強烈的可怕,像把烈火,要麽找到你,要麽燒死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