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遠昭起身,站在窗邊,大概心有鬱結,他拿出一根煙,沒抽,放在鼻下嗅。
他以前雖然就抽,但不嗜煙,有分寸。
陳玨走後那一個月,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煙酒都沒離手,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
“曾幼瑜的婚事是我媽在美國時與她父母商定的,我既沒同意,也沒參與,所以在我心裏,她從來不是我的未婚妻,如果非要說有什麽的話,那就是我當時沒能親自去曾家登門拒絕,所以留下了這段有隱患的婚約。”
“爸......陳鍾年的死,我很難過,也很痛苦,我確實有過歹心,但從未真的傷害過他。”
“至於各有歸屬,你知道的吧,我不在乎孩子的父親是誰,隻要孩子是你的孩子,我就可以。”
他轉頭,“我說的每一句話,既出自真心,也是事實。信與不信,那是你的事,你不要用什麽道德標準來約束我,不管用。”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二十分鍾後,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宋連也跟著進了包間。
他看了眼黎遠昭,壓低聲音道,“談得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黎遠昭麵色晦暗,拿筷子戳盤子裏的魚,“對牛彈琴。”
宋連看了眼陳玨,同樣的氣場陰沉。
兩人的氛圍很微妙,黎遠昭一開始還有討好的跡象,現在突然就繃緊了那根弦。
他歎了口氣,這兩個人都太倔了。
陳玨象征性地吃了幾口,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來這裏本來是想做個了斷,但她顯然低估了黎遠昭的混蛋程度。
妄想用什麽“禮義廉恥”來束縛他,簡直是癡人說夢。
她把筷子放下,衝宋連說道,“謝謝你的招待,我實在坐不住了,先走了。”
她剛想起身,腳底和小腿就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孕期抽筋很要命,陳玨疼得叫了出來。
黎遠昭見狀,馬上衝了過去,臉上的冷峻一掃而光。
他有些手足無措,滿臉的焦急,“你怎麽了?哪裏疼?哪裏不舒服?”
“抽筋。”陳玨從齒縫蹦出兩個字,她想彎腰,但肚子橫在中間,夠不到。
黎遠昭見狀,立刻跪在她膝邊,手揉著她的小腿,“這裏嗎?”
“你要按她的腳,掰腳趾。”
宋連有經驗,他老婆孕期的時候也抽筋。
黎遠昭聞言,立刻脫了陳玨的鞋,用力掰她的腳趾。
他抬頭看,陳玨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疼痛還在折磨她。
“怎麽不管用?”他朝宋連吼,“還有別的辦法嗎?她還疼啊!”
宋連無奈地看著他,“效果沒那麽快,你先給掰著,別鬆手。”
黎遠昭乖乖跪在地上,一刻都不敢放鬆,他不斷地詢問陳玨疼不疼,心疼和惶恐與剛剛的陰鬱形成鮮明的對比。
陳玨覺得疼痛略微減輕了些,才低頭看向他。
黎遠昭臉上的汗比她的還多,他不斷地捏她的腳,按揉她的小腿,臉上擔憂的表情仿佛陳玨在經曆什麽酷刑。
其實隻是小小的抽筋而已。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溫情了起來。
陳玨略微縮了一下腳,“好多了。”
“不行,再揉揉。”
黎遠昭不放,輕柔地按摩她的腿,雖然手法很一般,但認真的樣子讓人不忍打斷。
宋連看他那蹩腳的技法,不禁開口道,“這裏有專門的技師,人家手法比你強多了,我幫陳玨叫一個。”
“不行。”黎遠昭拒絕,手沒停,“他們手法太重,她是孕婦,根本受不了。”
陳玨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匍匐在她的腳邊,憂心中帶著小心翼翼。
她幾乎見過這個男人所有麵,陰暗的、暴戾的、陽光的、溫柔的。
不管她現在對他的情感多麽複雜,她都不得不承認,她曾經臣服於他。
那種不自覺迸發出來的心動,讓她恥於麵對自己的內心。
她賭氣地抽回自己的腳,兀自穿上鞋,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包間。
......
李青遙化療的第一個階段終於結束了,李白把她接回家,請了阿姨在家照看。
他太久沒來公司上班,匍匐在桌前惡補著最近這些工程的資料。
周南得知他到崗後,去安慰了一番,又告誡他不必太辛苦,想來這段時間他的神經也是緊繃的,沒有放鬆過。
不過李白也不是常人,即使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在處理工作上,還是遊刃有餘。
出於人文關懷,周南讓周亦可輔助李白把最近積壓的工作處理掉,李白猶豫了一下,接受了這番好意。
臨時上調的助理沒有經驗,很多工程文件的處理都有問題,李白不得不重新整理,有的還需要重新簽字。
周亦可拿著一遝需要重新簽字的合同去找周南,周南簽了幾份,然後又拿著合同去找沈建洲做最後簽署。
她在電梯上遇到了黃毛的沈裴。
周亦可跟沈裴也算認識,但對他的印象非常不好。
幾年前兩人見麵的時候就掐架,後來也是看在他爸的麵子上,周亦可才次次讓步。
今天難得在電梯裏碰到,沈裴下意識地就想逗她。
“幾年不見,你怎麽還這麽土?”
周亦可也沒好氣,“幾年不見,你還沒學會說人話。”
沈裴靠在牆上,語態慵懶,“你在這個小職位上幹了多久了?你哥是總裁,你怎麽就混成這樣?”
“我哥那叫高風亮節,就算我是他妹,也沒被特殊照顧。”
“還是你自己不爭氣,”他嗤笑,“你哥想幫你都無從下手。”
周亦可滿臉怒意地盯著他,“你說你頂個黃毛有什麽資格說我?你不也是憑你爸?要是沒你爸,你連門都進不了吧?”
“我就是憑我爸,你咬我啊。”沈裴絲毫沒被激怒,笑著扯她手上的文件,“這是給我爸的?我幫你拿過去。”
“不用!”周亦可死死抱住,不鬆手。
沈裴見狀,原本不想搶也變得想搶了,拉扯之間,文件撒了一地。
周亦可罵罵咧咧地蹲下,一張一張整理。
滿地文件的間隙裏,居然夾雜了一張照片。
周亦可撿起,才發現是李青遙剪了頭發之後,吵著要拍的留念照。
應該是周南放桌上,整理文件的時候不小心夾進去的。
沈裴瞟了一眼,視線就被釘在了照片上。
他一把搶過,臉色突變,聲音輕顫地問道,“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