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飯了嗎?”
“嗯,”陳玨音調很輕,隨後傳來關門聲,“剛把慕慕哄睡。”
黎遠昭聽見她的聲音,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了下來,“我晚上回去,你想要什麽嗎?我幫你帶。”
電話那邊沉默良久,問道,“今天是你新婚第一天,還要回來?”
“當然,我答應過你,儀式結束就回去的。”
“好吧。”
黎遠昭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總覺得陳玨的口吻中,帶著些不情願。
掛斷電話,他返回廳內。
兩個小時後,婚禮結束。
本來還有晚宴,但曾慶宗覺得趕緊辦完就行了,套路越多,越容易出問題。
曾幼瑜換了常服,樓道裏,黎遠昭在抽煙。
晚宴雖省了,但有幾個特殊的貴賓需要單獨宴請。
都是E市裏響當當的人物,黎遠昭不得不參加。
曾幼瑜走過去挽他胳膊,“走吧。”
黎遠昭抽回手,“儀式結束,逢場作戲也該停了。”
“你還真無情,”她笑著,一點都不生氣,“不過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
兩人上了提前安排好的車。
一左一右,距離很遠。
行至半路,黎遠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一看,是芳姨的。
他接起,那邊傳來焦急無比的聲音。
“先生,太太不見了!”
黎遠昭一下子從椅背上坐直,拔高音量,“什麽叫不見了!”
芳姨帶著哭腔,“今天蔣老師說她不舒服,讓我幫她去置辦東西,我就去了,走了一半路,才發現沒帶錢包,於是我就回家取,沒想到回來後,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太太跟孩子都不見了,我.......”
黎遠昭沒聽完,迅速掛了電話,隨後又打給陳玨,關機。
難怪今天的她格外溫柔,從一開始,她就存了離開的心。
早上門口的擁吻,就是她對他的告別。
可他竟然蠢的以為,陳玨真的接受了這一切。
車廂裏的氣氛突然變得悲壯恣意,黎遠昭的臉上,滿是毀滅的氣魄。
“停車!”
司機從後視鏡看曾幼瑜,等她示意。
曾幼瑜搖頭,“雖然儀式舉行完了,但晚上的宴會也很重要。”
黎遠昭不理會,又一遍,“停車。”
司機沒得到曾幼瑜的授意,自然不聽他的。
黎遠昭壓著情緒,扯下領帶,忽然繞過駕駛座,勒在了司機脖子上。
他用力一收,司機猛踩刹車,所有人都朝前麵撞去。
“你瘋了!!”
曾幼瑜大喊,一臉驚恐,“會死人的你知道嗎!”
黎遠昭不管不顧,拉開車門往外麵衝。
他像頭發怒的野獸,大有“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
中塘,芳姨在客廳坐立不安。
黎遠昭一進門,她便嚇得直起身,“先生,我給太太跟蔣老師都打了電話,沒人接。”
“我知道,”他煩躁,要上樓。
芳姨知道他要做什麽,輕聲道,“我已經上去看過了,慕慕的必需品都被帶走了。”
他滯在樓梯上,“走了多久?”
“不到兩個小時,太太應該是想把我支走,沒想過我中途會回來。”
黎遠昭想起他給陳玨打的那個電話,陳玨對他儀式結束後回家萬般不情願。
原來是想把家裏人都支走,然後拉長自己離開的時間線。
畢竟走的時間越長,黎遠昭越難掌握她的行蹤。
“兩個小時,應該還來得及。”
他拿出手機打給小吳,讓他鎖定機場信息,兩個小時以內,陳玨肯定離不了E市。
打完電話,他癱在沙發上,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辦。
陳玨身體不好,還獨自一人帶著孩子,她能去哪兒?
慕慕才五十天,脆弱得像剛發出來的嫩芽,經不起一點風浪。
這樣的兩個人,在外麵要如何生存,黎遠昭想都不敢想。
他知道,陳玨離開,肯定經過了一番計劃與深思熟慮,他恨自己,在此之前,居然一點都沒意識到,還為陳玨的變化而沾沾自喜。
她用溫柔順從的外表欺瞞他,然後又心狠地逃離他,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另一頭,陳玨抱著慕慕,蔣瑤幫她拿著行李,走到淮水路。
她停下,看了眼蔣瑤,“你可以走了。”
“太太,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
蔣瑤知道,陳玨是在防備她,接下來不管她去哪裏,都不想暴露在蔣瑤眼下。
“如果黎遠昭問起,你就當作不知情,跟芳姐一樣,說是我把你支出去的,他不會拿你怎麽樣。”
從慕慕滿月開始,陳玨就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隻是哪一天,她一直沒想好。
好在,黎遠昭要結婚了。
在他結婚這天離開,再好不過了。
他結婚,她就徹底沒了再住下去的必要。
陳玨不怕他找到,她現在的心態跟第一次離開他時完全不同。
那時候的她,帶著無盡的悲傷與絕望,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有了新生的理由。
她不會刻意躲藏,她要坦**地活。
目送蔣瑤離開,她抱著慕慕去附近的咖啡廳歇腳。
她想,黎遠昭現在應該還在婚禮現場,大概還沒發現自己離開。
想到這兒,她不自覺地腦補了一下他的婚禮,好像,沒那麽疼了。
懷中的慕慕喝了瓶奶,心滿意足的睡著了,她看著她的睡顏,心疼不已。
最終還是讓她變成了沒有爸爸的孩子。
陳玨攪拌著手邊的咖啡,快速地喝完,準備離開。
還沒走,落地窗外便閃過一輛熟悉的汽車。
是小吳的車。
她心裏一緊,趕忙往牆角躲。
怎麽可能這麽快?芳姨應該還在外麵買東西,黎遠昭的婚禮也不可能這麽早結束。
巧合嗎?
她悄悄探出頭,車停了下來。
果不其然,下來的是黎遠昭。
黎遠昭一下車,就開始四處張望。
蔣瑤在這裏打車的時候開了機,被定位到了。
陳玨悄無聲息,詢問路過的服務員,後門在哪裏。
然後抱著孩子,從側門溜了出去。
她不怕他,她隻是不想見他。
黎遠昭望向咖啡廳,匆匆離去的背影像極了陳玨。
他跑進去,環視一周,發現了那扇開著的後門。
隨即,一聲嬰兒的啼哭從遠處傳來。
他心一驚,循著聲音追去,但後門外除了來往的車輛,空無一人。
他詢問跟在身後的小吳,“你剛剛看見沒?是她對不對?”
小吳搖頭,“黎總,你看錯了。”
馬路對麵,陳玨坐在車裏,輕輕哄著慕慕。
待孩子安分下來,她才得空看麵前的人,“沒想到,又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