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玨心裏湧起一股熱浪。

麵對這樣的場景,沒人能做到無動於衷。

周南的腦袋埋得很低,看不見表情,沉重的呼吸打在她耳邊,“隻有愛與不愛,沒有值與不值。”

頸側透來溫熱,陳玨身體一僵,動彈不得。

周南哭了。

他拚命壓製住自己的情緒,無聲地用嘴巴喘息。

輕柔、緩慢,怕被人看出他的狼狽。

陳玨撫上他後背,輕輕摩挲,沒說話。

許久,那緊繃的背脊才漸漸放鬆,垮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小聲的嗚咽。

“陳玨,我們真的,不可以麽?”

他咬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麽顫抖。

明知道答案是什麽,但他還是不死心地想要一個結果。

陳玨盯著屋頂的燈,一雙眼睛飽含惻隱,“她更適合你。”

她把手搭在周南肩上,緩緩將他推開,“我們的緣分,早在十年前,就結束了,後來發生的種種,都是我虧欠你的孽緣。”

昏黃的燈光下,周南走到門外,久久沒離開。

陳玨垂著頭,隔著門板,悶聲道,“我們以後,不要見麵了。”

.......

晚上九點,孫一瑋在劇院門口下車。

這個省級規模的歌劇院建在江邊,夜晚漁火如豆,襯在水中十分美麗。

江風一吹,寒意從四麵八方侵襲。

她收緊大衣,匆匆走向入口。

三樓包廂,曾幼瑜正在裏麵喝茶。

她選的舞台正對麵的位子,視野很開闊。

孫一瑋進來,邊走邊脫外套,“怎麽突然想來看歌劇?”

“聽說請的倫敦古典芭蕾舞團,就想過來瞧瞧,”她看了眼旁邊的椅子,故意道,“阿姨,你坐。”

孫一瑋聽見這個稱呼,笑容僵在了臉上,“幼瑜,你看你,又叫錯了,應該叫媽。”

曾幼瑜輕笑,朝她的茶杯倒茶,“遠昭都把我趕出來了,再叫您媽,不合適。”

“趕出來?”孫一瑋臉色凝重,頗為意外,“什麽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

她把茶杯推過去,不喜不慍,“不僅把我趕出來,還打了我。”

孫一瑋倒抽一口涼氣,背上全是汗。

曾幼瑜是何等的金枝貴體,長這麽大估計連曾慶宗都不曾動過她分毫。

現在居然被她兒子打了。

“他打你哪兒了?你放心!媽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說完她拿出手機,準備給黎遠昭打電話。

曾幼瑜伸手攔住了她,“不用,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告狀。”

“那你.......”

曾幼瑜喝了一小口,神情淡泊,“阿姨,你知道我跟遠昭之間最大的阻礙是什麽嗎?”

孫一瑋當然知道。

要不是那個女人,黎遠昭早就回美國跟曾幼瑜結婚了,哪還有這麽多破事。

她舔了下嘴角,陪著笑,“都是以前的事了,那個女人不是已經離開了嘛。”

“你真以為,她跟遠昭斷幹淨了?”曾幼瑜拿指甲扣著杯子,一聲聲脆響,“實話說吧,我離開中塘,全是拜她所賜,你看,就算她消失了三四個月,對遠昭的影響絲毫不減,更何況,他們還有個孩子。”

孫一瑋知道他們的婚姻是一紙協議,但也知道,曾幼瑜對他是真心的。

襄王有意,神女無夢,兩人勉強在一起,不痛快是必然。

但比起曾幼瑜,孫一瑋更不希望黎遠昭跟陳玨在一起。

兩家本就有世仇,陳玨更是對他家的事業一點助力都沒有。

就算沒有曾幼瑜,孫一瑋也不可能同意那兩人在一起。

“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放心,隻要我活著一天,那個小妖精就進不了我家的門。”

她語氣篤定,像個急於表忠心的奴仆一般。

曾幼瑜笑了一下,挑眉看她,“阿姨,你能拗得過遠昭麽?”

“我.......”

她一時語塞。

確實,現在的黎遠昭,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別說聽從,估計連建議,都不會聽她的。

曾幼瑜看她吃癟的樣子,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我們不一定要逆著他來,有時候順著捋,更有效。”

“什麽意思?”

“把陳玨,接回去。”

孫一瑋拿茶杯的手釘在半空,以為自己聽錯了,“接回去?”

“嗯。”

舞台幹冰環繞,隆重的開場。

曾幼瑜看著表演,不露聲色,“接回去,你看著她,然後找時間,把孩子處理了。”

這句話說得極為平靜,從她口中說出來,像是扔垃圾一樣簡單。

孫一瑋雖然也覺得那個孩子是個大問題,但聽見這句話,心裏還是猛地一沉。

曾幼瑜跟以前不一樣了。

撕掉了以前乖巧的偽裝之後,整個人看上去冷酷又殘忍。

“可她,是我的孫子.......”

“是麽?”曾幼瑜沒回頭,嘴角升起一絲嘲諷,“之前在中塘的時候,你沒做過手腳?”

孫一瑋一愣,滿臉心虛,“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阿姨,我跟你是一個陣營的,連我都瞞?你沒給那個小東西下過藥麽?”

孫一瑋著急爭辯,“藥是準備給陳玨下的,是那個不長眼的保姆弄錯了!”

曾幼瑜把視線從舞台上移到她臉上,“以前的事暫且不提,我們就說以後。”

她伸出手,握住孫一瑋冰涼的手背,“你對她又沒什麽情誼,她的女兒,你也不稀罕,不是麽?以後我跟遠昭生一堆,讓你晚年好好含飴弄孫好不好?”

“可,可她畢竟是黎家的血脈.......”

“我讓你處理她,又不是殺了她,你偷偷把她送到國外,一輩子不愁吃穿,還不如當個私生女嗎?”

孫一瑋抿唇,“那為什麽要我做?你直接找人把孩子送走,不更快?”

“我不想經手,遠昭現在盯陳玨盯得很緊,隻有讓她回到他眼皮底下,他才會放鬆警惕。”

曾幼瑜對上次的警告心有餘悸,但想讓她徹底放棄,根本不可能。

要不是陳玨,她也不必忍受黎遠昭的那種侮辱。

她用力握了下孫一瑋,“黎家的產業在美國已經回暖,您可不要荒廢黎叔叔的苦心啊。”

台上第一幕結束,正好在劇情的**部分。

曾幼瑜收回手,輕輕鼓掌。

孫一瑋機械跟從,隨後,晦澀開口,“美國那邊,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