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玨怔愣看他。

顯然“情侶”兩字,出乎她的意料。

周南眼睛盯著老板,頭卻挪到她耳邊,“據說情侶款能便宜不少錢。”

“你差錢?”

陳玨皺眉,這瞎話編得實在離譜。

周南歪頭一笑,“該省省,該花花。”

院子裏擺放著各種燒製好的陶器,茶壺水杯,彩繪陶藝。

陳玨蠻喜歡這種小玩意兒,不自覺被吸引。

老板拿了一對晾幹的成型胚體,“你們準備從頭做,還是直接上色?”

“有區別嗎?”

“區別大了。”

老板笑著指著麵前的土坯,“直接上色,就是用我做出來的坯,你們繪圖,然後裝窯。要是從頭做的話,拉坯、塑形、盤築、彩繪,都需要你們親力親為,前者省事,後者的話,比較費時間。”

陳玨想都沒想,“那直接上色吧,我還趕著上班。”

“我們從頭做。”

周南把她拉到身邊,“你的上司在這裏,今天的假,準了。”

老板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流連片刻,最後定在周南身上,“行,那就從頭來。”

兩人跟著進了屋,隔壁的工作室裏,有好幾個人正在做土坯。

老板從抽屜裏取了兩件圍裙,周南接過,熟練地給陳玨係上。

陳玨撩起長發,露出脖子。

背後係帶的手突然停下。

“怎麽了?”她疑惑,扭頭看他。

周南係緊,指著她脖子到肩膀那裏的一處抓痕,“你這裏,傷了。”

陳玨扭頭,試圖看,肩膀拱起,有個好看的弧度,“哦,這裏啊,昨天哄慕慕睡覺的時候,被她撓的。”

周南猛地鬆了口氣,“原來如此。”

那道紅痕實在醒目,讓他不由多想。

陳玨調整好圍裙,伸手挽頭發。

來得匆忙,她連頭繩都沒帶一根。

周南到老板那裏拿了根筷子,站在她身後,“我幫你。”

他手極巧,沒兩下就挽了一個好看的發髻,筷子插進頭發裏,固定住。

看上去鬆鬆散散,實際卻結實得很。

陳玨耳邊留下一縷,沿著鬢角服帖地垂在臉上,蠻有風情。

她頗感驚訝,“沒想到你還會這個?”

周南笑,沒說話。

年前他去一個古鎮考察,那條街漢服盛行,頭飾更是琳琅滿目,他相中一個紅木發簪,至今都藏在他的床頭櫃裏。

他看別人戴著好看,就主動學了這個盤發的技巧。

可惜買回來之後才發現,小攤上的東西太一般了,根本配不上他心愛的姑娘。

不過至少,他學會的那個技能,今天用上了。

老板將他們帶進工作室,找了一台拉胚機。

陳玨疑惑看他,“我們兩個人。”

老板取了捧泥料放在上麵,“你們不是情侶嗎?”

陳玨扭頭看,才發現旁邊的幾對情侶,都是一起做。

周南把小凳搬過去,按著她坐下,“一起吧。”

機器打開,拉胚機飛速旋轉,一整套離心運動搞得陳玨措手不及。

她不屬於能工巧匠那一款,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

泥料在她手下歪歪扭扭,完全不成型。

陳玨正想叫老板,背後一雙手伸了過來。

周南坐她後麵,雙臂環住她,手附在她手上。

陳玨忍不住一顫,下意識回頭。

周南下巴貼著她臉頰,認真看手上的土坯,“專心點。”

果然,在他的巧手下,那一堆泥巴仿佛有了生命力,一下子變成了水杯的形狀。

“你好厲害!”

她驚呼,臉上漾起笑。

周南鼻子蹭了蹭她的頭發,“我還有更厲害的,想看嗎?”

他怕有歧義,又解釋道,“我說的是彩繪。”

沒解釋還好,解釋了之後,氣氛反而有些微妙。

陳玨雙手護著土坯,周南護著她的手。

高速旋轉的離心機像是有灼熱的溫度,透過她的手,燙著周南的手心。

身邊做陶器的兩個姑娘側目。

男人體型寬闊英武,掩住了懷裏的女人。

從側麵看,隻露出兩隻蔥白的小手。

兩個姑娘窸窸窣窣,笑出了聲。

陳玨發覺,聳了一下肩膀,示意周南別貼這麽近。

“認真些,不然上午就做不好了。”

他裝傻,下巴卡在她肩窩,“還是說,你準備跟我在這裏呆一天?”

陳玨耳邊傳來滾燙的呼吸,突然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再睜開眼,手上的土坯已經被她捏成歪瓜裂棗。

周南把臉埋在她背後,控製著笑意。

終究沒忍住,大笑起來。

周圍人朝這邊看,也被陳玨手裏的“特色”陶器逗笑。

老板聞聲,寬慰她,“沒事,剛開始都這樣,你這小口徑花瓶還不錯,能看出原來的樣子。”

陳玨拉著一張臉,“我做的是敞口水杯。”

“這樣啊。”

老板也憋笑,蹲在拉胚機旁指導,片刻便把失敗的作品修複完整。

第二個做得很快,幾乎沒費什麽時間。

兩個半成品被拿到院子裏,進行幹燥。

陳玨跟在周南後麵,亦步亦趨。

他回頭,忽然問,“黎遠昭跟曾幼瑜離婚,對你有影響嗎?”

有那層關係的製約,他也從未收斂,更何況,現在恢複了自由之身。

黎遠昭骨子裏的固執極端,野性難馴,比周南抹得開麵,更不怕鬧醜聞,蠻橫起來,沒幾個女人能扛得住。

陳玨舔著唇,眼眸抬起又垂下,“老樣子。”

“他現在是單身了,和好嗎?”

陳玨埋頭看土坯,“不和。”

周南沒再問。

·······

初九那天,陳玨開會,下班晚了些。

周南追出來,提著一個包裝袋。

她接過,打開看,“這麽快就好了?”

杯子是黑底,點點星空中間,畫了一個燦爛的太陽。

當時老板還說她畫得離譜,但奈何,她就是喜歡。

白日焰火縱然歡喜,但她怕黑,夜晚能懸掛一盞燈,才是她最美好的願望。

“你的呢?”她疑惑打量,“不是放一起的?”

“我收起來了。”

周南從她手裏接過包裝袋,“我送你。”

天色已黑,開發區這邊確實不好打車。

兩人剛上車,陳玨手機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宋連。

電話一接起,那邊傳來宋連興奮的叫喊,“陳玨,我老婆生了!”